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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無痕 穆素 4183 字 3個月前

可連素來大條的小羽都能察覺他的漫不經心。小羽有些後悔,為何不讓母%e4%ba%b2自己倒洗腳水?這好,一發孝心就被人拎來陪坐陪無聊。

“你說那啊,”小羽懶懶地回答他,“母%e4%ba%b2想試解‘夜魂’之毒,在幫我‘針灸’呢。嘿嘿,自小,我就怕她那些尖頭的玩意兒。”

“沒用”,冷昔遲疑了片刻,這才回應,“下次告訴你娘,彆再費心了。”

小羽一聽他這麼說,心情騰地鬱悶起來,遂不理他。小羽許久不言,冷昔心中明白其中緣由,低頭想了半天,自語般低低問道:“想知道火兒麼?”

小羽原本有些惱他,一聽這話,倒來了興致:“想,想!你快說!”

冷昔稍時沉%e5%90%9f,抬頭望向那朦朦地弦月,幽然惆悵地說起那段塵封往事。

要說冷昔與火兒的相識,得追溯到十年前,一個初夏的午間。那時,十二歲的冷昔因故被母%e4%ba%b2責罰,一時氣惱來到渺塵山山腳。在那兒的千年老槐樹上,有他%e4%ba%b2手搭建的、一個除他之外無人得知的私密小屋。多年來,每逢受了委屈亦或習武疲倦,年少的他都會來此發泄休整。

那時,六歲的火兒就像山風卷起的烈火,撞入那小小的木屋,闖進他孤僻的心扉,絢爛之後,焚儘了一切,卻被一場山洪湮滅無蹤。

……

冷昔時而傷感、時而沉醉的傾述,迷離淒涼的口%e5%90%bb,令身旁的小羽寒意連連、膽戰心驚。

可怕的是,小羽六歲時的記憶隨著冷昔的細述,變得清晰而明朗:記憶中,那個有著迷人笑容、醉人酒窩,一臉澀痘的少年;那段幾乎遺忘的歲月,竟與眼前的冷昔和他的回憶重疊無隙,宛如一幅尚佳的描紅,與原貼%e5%90%bb合無二。

冷昔自顧自地說著,全然沒發覺小羽的異樣。

十年前,六歲的小羽隨雙%e4%ba%b2來到渺塵山,尋找此間特有的山噬蛇,引以成藥。因這山噬蛇性情狡詐,數量稀少,上官夫婦在山下租了一處民宅,於密林間足足探尋兩月,如願捕到三條,方才離開。在此期間,因小羽尚且年幼,夫婦便在外出之時將之困於屋中。然而,小羽天性好動,怎會甘於拘於方寸之地?於是,往往是雙%e4%ba%b2前腳剛走,她便搭凳翻窗外出尋樂。機緣巧合下,她誤打誤撞地闖入那間木屋小憩,不料卻被冷昔抓了個正著。一番嘴角後,本就孤獨的二人當即結為好友,無憂無慮地渡過了一段快樂時光。

昔日點點滴滴,深刻冷昔心間,小羽慢慢聽來,不由冷汗淋淋。

當日,小羽聽得冷昔自稱‘冰’,信口答了一個‘火’字。哪曉得,冷昔口中雖未多說,心底卻認定她名‘火兒’。再者,幼時的小羽,每逢晚間在父母麵前受了斥責,白日便會向冷昔耍潑泄忿。通常以父母為榜樣,強要他應下一些諸如:除了她,不與人笑;除了她,不碰彆人;等等承諾。不僅如此,她還常常抱怨爹爹的嚴格、習武的苦痛,更是異想天開地期望有朝一日,能像娘%e4%ba%b2一樣,尋個比爹爹武功還高、待她比爹爹對娘%e4%ba%b2還好之人,陪她仗義天涯、快意江湖。

溶溶的星月黯淡無暉,遠處,隱約傳來沉悶的冬雷。暗夜中,冷昔輕柔地細述幼時最快樂的時光,小羽卻煩躁地將水花踢得四下飛濺。此刻的她,真恨不得摑自己幾個耳巴子才痛快!人都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眼下的小羽算是徹底投降了,這就是命數,十年前,自己種下的命。

“你,你怎麼知道她死了?”小羽依然有些不甘,躊躇半晌低低言道。

“那兩個月,母%e4%ba%b2一直外出。一回宮中,便將我關在山頂的寒冰洞練功。十日後,我趁母%e4%ba%b2不備,這才逃了出來。之後,在木屋,我守、守了三日,都……沒等到她……”冷昔哏噎著,話語已難成句。

小羽聽到這裡,心中酸、眼裡澀,下頜擱在橋欄圓木上的不時叩動,似要說些什麼,卻又難以啟齒。

就在那十日,爹娘尋到了足夠的山噬蛇。還說,渺塵山上絕塵宮的人與師祖素有糾葛,眼下絕塵宮宮主既然回來,還是謹遵師尊遺訓,避之方妥。因事出匆忙,身邊亦無紙墨,小羽隨手編了一草戒留於木屋、示意其來過,方匆匆離去。

她哪知曉,十日後,天降大雨,導致山洪爆發,引發泥石流,將當日居住的那個村落儘數掩埋,厚達數十尺的山泥在之後一月的爆曬下硬如磐石,再難挖掘。

年少的冷昔固執無比地守於木屋之中,挨餓受凍地淋了三日暴雨,待到被人發現,已是命懸一線、奄奄一息。數日後,冷昔病情剛一趨穩,聽聞山洪一事,當即依小羽所述,冒雨尋到那個村子,怎奈此處已被自山上狂瀉而下的泥石夷為平地,頓時昏倒在地,數月未醒。

數月後,絕塵宮的人自村落舊址挖出一具女童遺骸,屍骨業已開始腐化,瞧不出生前模樣。隻是,骸骨頸間掛著的蝴蝶玉佩卻乃冷昔贈與小羽之物。自此,冷昔便自絕塵戀,寸步不離地在那寒冰洞專心習武,整整十年,未離山洞半步。

那段不堪的歲月在低沉柔緩地敘述中慢慢展開,此時的冷昔,語氣中雖不見半絲波動,但他口%e5%90%bb越是平淡,小羽的心便越發沉痛。她真想抓住冷昔的肩,大聲搖醒他:火兒沒死,那玉佩是自己見冷昔不來,負氣送給鄰家小妹的!小羽就是火兒!

隻是這話,都衝到了喉頭,最終卻被咽了回去。

說完這些,冷昔許久不再開言。二人各懷心事,默默沉思,惟有池中汩汩的水聲,劈啪依舊。

事情太過突然,小羽一時真難接受。冷昔這份深情,讓她震撼,也令其害怕。十年前的事,若沒人提及,她早已忘得乾乾淨淨。可,與那蓀山初遇之人的點點滴滴,卻在離開西辰之後,變得越來越清晰。小羽知道,冷昔癡愛的是幼時的自己;而白君涵雖能令她心動、卻更讓她不安。對小羽而言,要其短時間作個決擇,的確不易。

“該你了……”正當小羽苦惱之時,冷昔突然開口了。

“嗯?說什麼?”小羽有些糊塗,他這話說得好奇怪。

“你說吧!”冷昔語氣很是堅決,小羽愈發摸不清他到底想要問些什麼。

“你要我說什麼?我不知道……”

“就是……就是……”在小羽的逼問下,冷昔的語氣極為怪異,話也說得吞吞吐吐:“就是……你與那……那白……白什麼……之間……”

小羽這下明白了,那人指的是白君涵。剛才,小羽還在奇怪,素來寡言的冷昔今日怎地如此多話?原來,他想用心底的火兒,換得小羽心中的白君涵!

第三十二章 昨日今朝

昨日今朝

古往今來,凡是涉及情感糾葛,女子往往慮多於行,而男子,則會單刀直入。

冷昔乍地如此直接,倒真讓小羽不知所措。她不明白,對旁人之事概而不管的冷昔,今日怎就想起了白君涵?先不說冷昔從何得知,自己與白君涵會有關聯,僅憑他願意以心交心,就足已讓眾人瞠目。▲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小羽尚在思躇該如何應答,冷昔倒是有些心焦了。要知道,他並非愚鈍之人,因其這些年來,一直處於情薄之境、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方造就今日這般冷傲孤僻的性情。若小羽一口否定那白亦墨與她無關,他必不生疑;可似如今這般猶豫不決、避而不談,他反倒如同置身火海,時光每每多沉寂一刻,內心便多一分煎熬。

許是冬雨將至,寒冷的濕氣愈來愈濃,夜,也變得愈發地暗。

冷昔垂頭斂目,不敢相逼,亦不敢偷看。冷昔想知道的,是自己與那人,在小羽心中,孰輕孰重。然而,這結果同樣令他害怕。一如十年前的自己,拖著昏沉的身子,四處尋找火兒,不願相信傳言卻又害怕麵對現狀。此時,一想到那片平坦空曠的濕漉漉的泥沼,一想到山坡上,那具撒滿霞光的骨骸、旭日下那塊紅得滴血的玉蝴蝶,冷昔的身體就開始瑟瑟發抖。

不覺間,冷昔無助地蜷起了%e8%85%bf,將頭擱在膝蓋上,身子緊抱成團。他後悔了,是的,第一次感到後悔。後悔剛才的話,後悔求證的念頭。於他而言,隻要,隻要能伴著小羽無憂地走完這最後幾日,隻要能握著小羽的手,去那沒有黑夜的世界,一起尋覓火兒,這,已足夠。

“你……問這乾嘛?”冷昔失常的氣息逼得小羽不得不開了口。然而,她鬱鬱不歡的聲音卻讓冷昔愈發不安。

“我……”冷昔急急應聲,想要阻止小羽繼續下去。這樣的小羽,令他心疼。冷昔期盼的,是那雙能為他而閃耀璨紫光芒的清眸。

“我與他,過去怎樣並不重要。”小羽果斷地打斷了冷昔,語氣雖然堅決卻透著掩不住的失落,“反正,我也沒幾日可活的。”

小羽側麵看向冷昔,而此刻,那雙正瞧著小羽的、漂亮的鳳眼,在黑夜之中也有著述之不儘的淒楚與悔意。那彆樣的眼神,讓小羽心疼不已。今日的冷昔,何嘗不是自己所害?她無奈地朝冷昔笑了一笑,隻手撫觸冷昔臉頰,柔聲說道:“誰都難免一死,不過早晚而已,我沒事。隻是,你又何苦非要陪我?”

冷昔一聽這話,漆眸頓時亮如晨曦,掌間乍然綻放的笑靨,堪稱空前絕後、曠古絕今、簡直就可妒煞芙蓉羨煞仙。

平心而論,小羽不過凡人一名,除那夜山神廟外,遠遠瞧過冷昔一展笑容,哪曾再睹如斯絕姿?況且冷昔這一笑,與小羽不過半尺之遙,笑意又發乎其心,當場便將小羽震了個七葷八素,小小的心肝如被雷劈電掣,愣是沒了一絲知覺。

“轟……”伴隨一道電閃,轟隆隆的響雷當真在頭頂劈了下來。小羽一驚,連忙又羞又怯地捂住了嘴,無意間卻發現,掌中摸到一片溫潤。小羽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如其母所述,在冷昔麵前發起了,花、癡!

小羽頓時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副白癡的模樣必定儘數落入冷昔眼中,渾身火般地燥熱起來,臉頰更是如同炭燒。依舊滿眼含笑、麵如桃花的冷昔,在小羽看來便成了嘲諷與譏笑。於是,她狠瞪冷昔一眼,噔噔噔地光著腳丫跑開了。

宛君瞧女兒慌慌張張地一回屋,便帶著一臉桃紅、一腳泥沙鑽進被窩閉而不出,當即明了幾分,正欲過去慫恿幾句,突地響起叩門之聲。宛君與上官逸相視一望,乘上官逸去開門之際,又對司空澗挑眉一笑,笑容甚是促揄。

果不其然,來人正是冷昔。

冷昔站在屋外,手中提著小羽捺下的靴襪,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