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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居移氣、養移體,六娘子這幾年來居於人上,尤其是去年有身以來,更是宮內宮外,萬千寵愛係於一身,漸漸地就有了一股說不出的雍容貴氣,尤其是生育過後,氣度越發寬和,當年那嬌憨的小兒女態,已經漸漸消失。這一笑之間,竟然有了艷冠群芳的感覺。

再一看二娘子,雖然也是微笑示人,但眉宇之間威儀外露,雖不至於讓人望而生畏,但被她的眼睛一看,四少夫人就覺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一樣,連後腦勺都泛起了一股涼意。

她又看了看七娘子。

七娘子倒是這幾個姐妹中最中庸的一個了,論美麗她自然不如六娘子,說威嚴,和二娘子也有一段距離,她清秀的臉上似乎永遠帶著一抹心不在焉的笑意,此時更是犯起了沉思,直到收到四少夫人的眼色,才笑道,“四嫂也坐吧,六姐說得對,大家都是親戚,也不用過於客氣。”

四少夫人雖然粗,但粗中有細,她頓時留意到,雖然這三姐妹各有千秋,但七娘子說話的態度,卻隱隱地露了吩咐:似乎她雖然是三姐妹裡的老小,但卻掌握了場麵上的氣氛。

真是個人中龍鳳……不過一個庶女,現在也就是許家的世子夫人,頭頂不知道有幾重長輩管著,偏偏是走到哪裡紅到哪裡。嫡姐也好、庶姐也好,都這樣給她麵子……

許家有這麼一個世子夫人,就算六弟是個扶不上牆的阿鬥,隻怕世子位的歸屬,也不可能有太大的變化了。

忽然間,四少夫人萌生了一股去意,慫恿四少爺謀求外放的想法,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又因為場合上的不方便而消失了。

“聽說今年冬天,皇上有意安排妃嬪們陸續歸寧省親。”四少夫人就笑著恭喜寧妃,“如果此事當真,可是數十年沒有的大榮耀。我們許家也要沾寧妃的光了。”

六娘子忙笑道,“這是哪裡的話,其實皇上雖然有這個念頭,但害怕我們歸省,難免娘家又要惴惴不安,四處安排儀仗排場。這也是不小的開銷,再說牛家一下就有兩個後妃,要是陸續接待下來,怕不是要花乾了他們家的銀子?因此還在猶豫。”

二娘子也道,“若是孫家要接駕省親,恐怕兩三年的進項貼進去不說,未來兩三年的進項還要進去。娘娘說我們不趕這個虛熱鬧,拿銀子往水塘裡扔還能聽個響,因此這事我看十有八九還是成不了的。”

眾人說了幾句省親的事,七娘子又向二娘子、六娘子談起來,“說起來,在家裡也就是四嫂和我最親了,當時五嫂還在的時候,大嫂呢是個木頭人,四不沾邊。也就是四嫂和我一樣,也都是被五嫂壓得喘不過氣來!”

四少夫人忙道,“嗐,還不是張氏自己倒行逆施,缺德的點子是一個接著一個!我和六弟妹也是同病相憐!”

話題自然而然就轉向了五少夫人的事。由於六娘子在出事之後還是第一次見到許家人,因此很多事都問得比較仔細,而以她如今的身份,四少夫人就算有什麼想法,也不會表露在臉上,她不時為七娘子補充幾句七娘子不方便說的話,兩妯娌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把五少夫人敗露的前因後果,告訴給六娘子知道。

“說起來也是報應,誰能想得到當時鍾先生說話的時候,外頭還站了於安這心細的孩子!也是她心裡掛念著嫂嫂,事發後自己想了很久,想要知道究竟誰有嫌疑。如果不然,一時半會也查不到小鬆花頭上!”四少夫人幫著七娘子解釋了幾句,又笑道,“當然,要不是六弟妹見微知著,手段又那樣高超,小鬆花能不能招,還是另一回事了。”

二娘子和六娘子都看著四少夫人笑,六娘子又問七娘子,“聽說你們那五嫂去世之後,還是給你留了一封信的,這件事連太妃都驚動了。上回我去請安的時候,還聽見她念叨著此事。這封信,七妹還留著嗎?”

提到這封信,四少夫人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

剛才她從慈壽宮後殿出來的時候,也看到七娘子收起了一封信……

七娘子微微一笑,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來,送到六娘子手上,“早猜到六姐要看的了。”

縱使四少夫人也有些心機,見到此情此景,她的臉色依然不由得一沉,又掂量地看了七娘子一眼,才緩緩地鬆開了眉頭,低眸沉思,並不再說話。

她的不快和恐慌,雖然經過刻意掩飾,但還是分明地從肢體語言上透露了出來。

二娘子和六娘子對視了一眼,六娘子拆開信來看了,也徑自低頭沉思。

殿內的氣氛,一下就顯得有幾分肅穆沉重。

過了一會,六娘子便輕聲道,“這個張氏,居心也實在是險惡了,她告訴你番紅花不是她下在藥裡的,無非就是希望你心裡營造出一個凶手,雖然下了藥,但又沒有絲毫憑據可以指證她,也並不知道是誰……這是要在七妹心裡埋一根刺呢。”

四少夫人臉色一緊,她又看了七娘子一眼。

寧妃要是再往下看,可就要讀到張氏指證自己,又將當年那通房的事告訴四少夫人的那一段了。

可恨自己當時處事還是粗疏了一點,隻是聽六弟妹說了說信裡的內容,卻並沒有親眼看到這封信是怎麼寫的!而楊氏心裡實在也不知道是打著什麼主意,分明已經當著自己的麵毀掉了那封信,現在又不知道從那裡變出了一封來……

忽然間,四少夫人感到了七娘子這一招的厲害:隻要人人都知道她收到了五少夫人的一封信,這信裡的內容,還不是她怎麼說怎麼算?隻要她願意,已經定性的案子就此翻案,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隻是,她這又是什麼意思呢?按理來說,以楊善衡的為人,不至於犯下這樣大的錯誤,當著自己毀掉了信,轉頭又拿出一封來,不是明擺著當時在糊弄人呢?

七娘子似乎感覺到了四少夫人的不快,她歉意地望了四少夫人一眼,用眼神對她打了個招呼,又道,“五姐的事,畢竟也是我們姐妹大家都要操心的事,雖然是在我手上辦出的結果,但此事的尾巴,也要幾個姐姐都過了目才好。”

七娘子說得句句在理,四少夫人頓時有了些釋然:寧妃和孫夫人,畢竟也都是楊五娘的姐姐。不管當時毀掉的信是真是假,寧妃要看信,六弟妹也是一定要有一封信給她看的。

七娘子又續道,“當時的情況,不論是婆婆還是我這裡,得到的供詞反正都是一樣的。熬藥的胡媽媽兩位姐姐也都是認識的,那是五姐身邊的老人,忠心和資歷,我們有目共睹,由她來下手,那是絕無可能的事。除非胡媽媽自己有所疏漏……”

這還是定下了一個基調:要把五少夫人提出的這件事,往無憑無據這四個字上去下定義。畢竟七娘子對自己強調最多的,也一直都是無憑無據這四個字。

四少夫人心底對七娘子的不滿就又更小了一點:七娘子也不容易,她肯當著自己解釋,也算得上光風霽月了。

二娘子和六娘子麵上神色都是一緩,六娘子緩緩地道,“如果是胡媽媽的性子,會有疏忽,也……”

七娘子就沖四少夫人使了個眼色。

四少夫人沒有多想,她緊跟著七娘子的話頭,不無自我分辨的意味。“雖說胡媽媽是去過淨房的,也給了張氏興風作浪的借口,但……”

她又覺得有些話不好往下說,於是就又看著七娘子,希望把話頭踢回給她。這一眼裡也到底還是不乏不快:七娘子當著她的麵來說這件事,雖然是幫她開脫,但畢竟使四少夫人必須證明自己的清白——五少夫人指證是她的話,就在信裡寫著,寧妃現在可能是沒有看到,但過一會兒看到,自己就很有些尷尬了。

沒有想到這一眼看過去,七娘子的態度卻很古怪。

她望著自己的眼神相當的平靜,平靜中,似乎還夾雜了微微的憐憫。

四少夫人頓時一怔。

還沒有琢磨出七娘子的潛台詞,二娘子就不輕不重地將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上。

“胡媽媽去過淨房這件事……許四嫂是怎麼知道的?”↓思↓兔↓在↓線↓閱↓讀↓

在六娘子看信之後,二娘子一直保持沉默,而她的第一個問題,就把四少夫人問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自己是怎麼知道的?

“是六弟妹告訴我,張氏她在信中汙蔑我,乘著胡媽媽去淨房的當口,進了小屋下了一味藥!”四少夫人隻好將當時自己和七娘子的對話給披露了出來。

忽然間,她感到脊背之下竄過了一股深深的戰栗,不禁又看了七娘子一眼。

見七娘子平靜如水,隻是回視著她,四少夫人的心頓時打著旋兒直往下沉,心頭泛起明悟:今天這事,看來是有所預謀,很難善了了。

“咦,如果隻是汙蔑,許四嫂又怎麼將它當作了真事來說呢?”寧妃徐徐地開口了。

這位容貌過人的得寵妃嬪,態度一直都很和氣,即使是這個時候,她也像是對一個朋友,提出自己在一個故事中所不解的地方,語氣中竟是沒有一點煙火。

四少夫人還沒有回答,七娘子倒是先開口了。

“六姐。”她秀眉微蹙。“五嫂信裡的說法,還是不真切的,她指說四嫂進屋下藥的時候,將身邊的貼身丫鬟留在外頭看守——可是四嫂告訴我……”

“對嘛!”四少夫人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道,“我去探望六弟妹的時候,可沒有帶什麼丫鬟過去!”

這話一出,殿內頓時又靜了下來。

六娘子閉上眼,似乎正在思考,她秀麗的下顎明顯地收緊了,似乎正竭力忍耐著什麼。七娘子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垂下頭,看向了自己的腳尖,隻有二娘子深吸了一口氣,她輕聲道。

“許四嫂。指證你進屋下藥,將貼身丫鬟留在外頭把風。進屋下藥你不否認,倒是把貼身丫頭留在外麵,你不肯認,這麼說,前兩樣都是真的嘍?”

四少夫人的呼吸聲頓時一沉,她左右看了看眾人的麵色,臉上掠過了一絲驚惶,忽然站起身來,憤怒的指責,“好哇,你們姐妹是串通了要來一場三堂會審、屈打成招?真是血口噴人,我——”

六娘子驟然眉立,她驀地站起身皺眉大喝,“大膽!景仁宮什麼地方,一個外命婦也敢這樣放肆?來人!賞她兩個嘴巴!”

她本來和氣的麵目,在一瞬間已經蒙上了深深的煞氣,四少夫人甚至被她嚇了一跳,待要說什麼時,早為兩個健壯的宮人一左一右挾持住。又來了一個麵目陰森的中年媽媽,帶上皮手套不由分說,響亮地抽了四少夫人兩下。

四少夫人這一輩子,還真沒有被這樣屈辱地對待過,她捂著臉跌坐在地,一時間又氣又愧又有幾分的怕,心頭亂糟糟的,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了。

二娘子又低沉的吩咐幾個宮人,“都出去吧!這裡用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