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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婦誥命所簇擁,便索性不過去招呼,而是與四少夫人一起,跟著許太妃派出來接人的小太監進了慈壽宮。

冊封寧妃,許太妃麵上也有光輝,今兒她老人家非但是出席冊封大典,給足了寧妃麵子,甚至連禦宴都露了個臉。隻是比七娘子等人早退了半個時辰,此時見麵,甚至還沒有換下大禮服。見到七娘子兩妯娌,她和氣地笑了,“很久沒見到莫氏了!就是善衡,也有四五個月沒看著你的身影。”

之前家裡有喪事,七娘子等人自然不方便進宮請安,兩妯娌對視了一眼,四少夫人就上前抱住許太妃的胳膊撒嬌,“這一次進宮來,是求姑姑的恩典,給我們家六郎賞一點吉祥物事,讓六郎沾一沾您的福氣!”

“我可不就是預備下來,等你進宮來討呢?這東西要是我賞出來,倒不如你自己來討更有效驗。”許太妃一臉是笑,似乎對於許家這一向的風風雨雨,是一點都沒有收到風聲。“去,把那盤東西端出來。你自己挑幾件帶走。還有前兒她們送來的一些西洋首飾,你先挑一支,剩下的幾支帶回去,你自己選一支之外,於平、於安還有韓氏也都有份。”

最後這句話,當然是沖著七娘子說的。

四少夫人立刻就一臉開心地跟著宮人們進內殿去挑首飾,將正殿的空間,留給了許太妃和七娘子。

許太妃立刻就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低頭沉%e5%90%9f起來,過了半晌,她才淡淡地問,“聽說張氏自盡之前,留有一封信給你?”

七娘子一聽這話,便知道許太妃對五房的倒台,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她不敢怠慢,一邊從懷中取出了五少夫人的絕筆信送到許太妃手上,一邊輕聲道,“姑姑這是……”

“你二姐這幾次進宮,也會進慈壽宮坐坐。”許太妃麵上看不出喜怒,打發了七娘子一句,便迫不及待地展開信紙,凝神讀起了五少夫人的絕筆信。

二娘子倒是未曾說過她曾經到慈壽宮來拜訪。

七娘子心頭頓時一暖:二娘子做事就是這樣,不但到位,而且從不居功。

像許太妃這樣在後宮中打滾的女人,不會不明白二娘子的來訪代表什麼意思,更不會不明白整個楊家在這件事上的態度,代表了什麼意思。

盡管大太太的為人頗多可議之處,但二娘子和六娘子總是能讓七娘子感覺得到,出身楊家,其實也並不是太不幸的一件事。

七娘子也就安下心來,靜靜地凝視著許太妃,等著她必然的下文。

這封信當然也是五少夫人的親筆信,信裡提到的很多事,許太妃可能連影子都不知道,想必一會兒,還有很多事要向太妃解釋。更別說那裡頭對太夫人尖銳的誹謗,想必是一定會觸到許太妃的逆鱗的。

許太妃反反復復地看了幾遍五少夫人的信,她的反應,卻出乎七娘子意料之外。

她閉上眼,滿是疲憊地歎了一口氣,又將信紙推到了一邊,過了很久,才低聲問七娘子,“大哥沒有過分生氣吧?娘的日子,現在還好過嗎?”

七娘子不禁一怔。

她尋思片刻,便決定如實相告,“自從事情出來,祖母已經稱病很久了。我們去看她,老人家也都不讓我們進去,有一點自閉於樂山居內的意思。這次進宮前倒是見了一麵,小七問祖母有什麼話要帶給您的,祖母說,她很好,希望您也多保重。”

許太妃又低首沉%e5%90%9f了半日,才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她似乎是沒有一點掙紮,就接受了太夫人的所作所為,“好,這件事能落得個這樣的結果,也不算太差了。”

如果許太妃不需要任何人的說服,已經接受了‘太夫人私底下變賣嫁妝,支持五少夫人吞沒官中錢財,在外私自置辦家產。默許甚至慫恿五少夫人給五娘子下藥’這件事,那麼平國公對太夫人的處理辦法,她當然也說不出什麼。可老人家做的這些事,畢竟沒有一點真憑實據,說到底也就是賬本為憑,而這賬本許太妃甚至都還沒有看過,按照七娘子的想法,她至少是要費一番%e5%94%87%e8%88%8c,來使得許太妃相信,許家並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了太夫人。

沒想到許太妃的態度居然這樣耐人尋味……

七娘子一下就覺得很不對勁。

她小心翼翼地問許太妃,“是不是二姐對您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

許太妃倒是被她的說法給嚇了一跳。

“什麼?”她吃驚地抬高了聲調,旋即失笑,“傻孩子,沒有的事!”

她對七娘子的態度,倒是多了幾分親熱,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才感慨著道,“姑姑今年四十多歲的人了,很多事,要比你們小輩看得更清楚。”

許太妃臉上,頓時又現出了絲絲縷縷的無奈與感傷,她字斟句酌,緩緩地道,“對你祖母的了解,也要比你們小輩更深……”

七娘子一下全明白了過來。

太夫人很可能是已經在私底下向許太妃求助過了,將自己的說法,向許太妃交過了底。

但許太妃對自己母親的了解,卻要比太夫人想象中更深得多。又或者她對時勢的判斷,要比太夫人更精準得多,在這件事上,可能是還沒有見到平國公這邊的證據,就已經作出了自己的判斷。

連親生女兒都不肯幫她,老人家心若槁木,也是很自然的事。

忽然間,她也感到一股無名的感慨,湧上了心頭。

299逼人

許太妃最終也沒有過問五少夫人之死的細節,而是和七娘子談起了安王的學業。“這孩子從小就很聰明,現在似乎是開了竅,反而不愛讀書,隻是在雜學上有興趣。這陣子嚷著要跟權仲白學醫,我說你還是正經讀幾本聖賢書,他偏偏還去求他哥哥,說自己讀書也沒有太大的用處,倒不如跟著權仲白學醫,和前朝的哪個藩王一樣,編幾本什麼《救荒本草》、《保生餘錄》,就算是為世間做的功德了。”

七娘子抿%e5%94%87道,“那是前朝的周定王,當時被稱為藥師佛下凡,在民間聲望很高。看來安王年紀雖小,但卻很有誌向。”

似安王這樣出身的藩王,當然一輩子和權力中心都靠不上邊,如果能夠學醫有成,也不失為是一輩子的事業,免得和別的藩王一樣無所事事,被養成一個廢物。許太妃明著是數落安王,實則不知道有多麼喜歡,聽到七娘子這樣一說,頓時麵露笑意,“自從上回你說要接他出宮,他就不知道有多麼惦念,今天是上學去了,等到回來要是知道你來過,隻怕又要念叨著這件事了。”

七娘子忙道,“這一向家裡事情也多,過幾天一準叫升鸞進來接安王出去。”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實也是事情多就給忘了,不然,正好把安王帶到潭柘寺裡玩。”

兩人又說了幾句瑣事,許太妃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許家的風風雨雨一樣,隻是和七娘子說著安王的起居,“別看孩子年紀小,很懂得心疼人,前幾天我犯了咳嗽,他巴巴地找了好些潤肺的方子給我看,說,‘母妃你挑一個方子吃,都是極好吃的,一點不苦,您看,冰糖燉雪梨,這聽起來就多滋潤’……”

正說著,四少夫人從內殿出來,手裡捧了一個盤子,她笑盈盈地將手中的水晶珠花送給七娘子看,“我挑了一朵,看著和薔薇有些像,聽姑姑身邊人說,這個登冊寫的是西域烏金玫瑰,看著倒是挺新鮮的。”

七娘子一邊折起信紙收進懷裡,一邊笑道,“哦,看著倒是和中原的手藝大不相同。”↓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也挑了一朵,又將餘下的三朵收起,“回去給大嫂和兩個妹妹送去。”

許太妃笑道,“其實都是不值錢的,就是手工新鮮,你們戴著玩吧。皇後看了樣子新巧,已經著人安排工匠們去學了,改明兒等玉的雕琢出來了,再賞給你們。”

四少夫人眉開眼笑,“每次進宮,都偏了姑姑的好東西。”

三個人又閒話了一番家常,七娘子就笑著拉四少夫人起身向許太妃告辭,“還要到景仁宮走一走,和寧妃說說話——”

許太妃會意地笑了,“今天景仁宮裡一定很熱鬧,你見了寧妃,替我帶句話,就說今天要是忙,就別過來請安了,免得過於勞累,才出月子,又坐下病來。”

隻看許太妃肯這樣給六娘子撐場麵,就可知道兩人關係融洽,七娘子點了點頭,見四少夫人麵上有了一絲猶豫,忙又道,“四嫂,你也要學著和宮裡的貴人們應酬起來,怎麼說也混個臉熟……將來四哥升官後,你進宮的次數隻怕是要更多的。”

四少夫人想了想,也就笑道,“那我又要偏六弟妹了!”

兩個人向許太妃行過禮,許太妃又從身邊解下了一個明黃小荷包遞給四少夫人,笑道,“這是我月初在佛前給六郎求的長命符,回去給孩子掖在枕頭底下,就算是我這個姑奶奶沒有白疼他了。”

四少夫人眼前一亮,再三謝過許太妃,這才親熱地挽起了七娘子的胳膊,一邊和她咬著耳朵,一邊出了屋子,“姑姑怎麼說?沒有沖你發火吧?我在屋裡一邊挑東西一邊擔驚受怕,就怕場麵不可收拾,到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和……”

她的話裡,到底是有了一點真摯的關心:這幾個月來,和七娘子在通房問題上受到的壓力,使得兩人之間畢竟有了一點同仇敵愾的情感。四少夫人這一向對七娘子雖然說不上推心置腹,但也一向很友好。

七娘子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掃了四少夫人一眼,淡淡地道,“姑姑倒是沒有說什麼——畢竟有了安王,進宮又這麼多年了,對娘家的事,什麼事該管什麼事不該管,姑姑心裡也有數的。”

這一番話其實已經將許太妃可能的想法點得很透,四少夫人沉默了片刻,又道,“收養安王,這是你為姑姑出的主意吧?這一招真是妙!”

要不是安王拉開了許太妃的注意力,讓許太妃更加專注於經營自己的生活,今天這一關能不能這麼容易度過,七娘子心底也沒有底。她微微一笑,又催促著四少夫人加快腳步,“六姐想必已經等我們一會了——可不能讓貴人等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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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和六娘子也的確在景仁宮等了七娘子一行人一段時間了。

這兩個青年貴婦一個是皇後的嫂嫂,多年來深受貴人信賴,皇後在宮中的很多作為,背後都有她的影子。一個是剛誕育皇子的後宮寵妃,又得到皇後的歡心,在後宮中隱隱有和牛淑妃爭奪二號人物的勢頭,許家雖然勢大,但畢竟太妃已經退出權力中心,麵對二娘子和六娘子,四少夫人是一點都不敢怠慢,盡管六娘子笑語嫣然,她依然規規矩矩地行了參拜大禮,才起身致歉,“打擾娘娘姐妹相聚了。”

六娘子眸光流轉,嫣然一笑,“許四嫂千萬別這樣說,其實說起來兩家都是親戚,還是四嫂很少進宮走動,見麵的機會才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