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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媽神色一動,“是不是太著急了點?”

七娘子就笑著解釋給她聽。“剛才那一番做作,無非是要讓五嫂相信我已經上套。既然如此,這件事鬧得越大,恐怕她也就越逞心如意了。”

老媽媽恍然大悟,“是老身想差了!”

七娘子按兵不動,做出一心隻想平平安安地接過賬本的態度,無非是要吊一吊賬房中的內線。如今內線既然已經浮出水麵,她大可以化被動為主動,不必等到五少夫人自己揭盅。

“再說,要等到五嫂來放消息,事情豈不是完全按照她的節奏來走了?”七娘子一邊說一邊笑。“一道好的謠言,有時候完全可以一石二鳥,就看怎麼操縱。這麼好的機會,我們可犯不著讓給別人。”

她輕輕地把茶杯放到桌上。“五嫂想和我玩,我就陪她玩……不過呢,這消息該怎麼放,就得看老媽媽的布置了。”

老媽媽注視著七娘子,由衷地道,“以您的手段,張氏隻怕是要飲恨收場啦——少夫人請放心,奴婢是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她對這個庶女出身的繼室,才真正的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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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太夫人倒是反常的安靜,似乎對折騰七娘子忽然間失去了興趣,就連四少夫人都反常地安靜了下來,留給了七娘子一段難得的空閒。

七娘子樂得鬆快,平時也就是早上撥出一個時辰來料理家務,平時有什麼事到了她這裡,再隨時派人出去找到管事媽媽,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倒也沒有多少事需要七娘子親自安排。

自從李庚家的交了兩份報告上來,眾位媽媽對七娘子的態度,是一個接一個地軟了,七娘子又隨手抽了盛錦家的——也是許夫人身邊的老人了,叮囑她寫了述職報告並人事簡述,盛錦家的歡天喜地,第二天一大早就當著眾人的麵,把兩遝比李庚家寫的還厚的紙張,交到了七娘子手上。

眾人看向她的眼光裡,不期然就又多了幾絲火熱:人就是這樣古怪,再不稀罕的東西,被七娘子這樣一吊胃口,反而也都稀罕了起來。林山家的、彭虎家的,就都已經私底下寫好了報告,送到了七娘子手上。

七娘子一大早起來和許鳳佳打拳的時候,就一邊笑,一邊把這些手段當故事一樣說給許鳳佳聽。

許鳳佳聽得目光閃爍,半天才問七娘子,“你的腦袋究竟是怎麼長的?這樣的禦下手段——倒不如進我手底下做事算了。”

七娘子打出了一臉的汗,掏出手絹擦了擦,才道,“一點點小小的手段,也不過就是順水推舟,你要是連這點手段都看不穿,還怎麼帶兵打仗?無非是看不起內宅小小的天地,也要這樣去鬥,才懶得用心機嘛。”

一時間,雖然明知道許鳳佳隻是玩笑,她還是露出了一點憧憬。“不過跟你打仗也倒不必了,如果我是個男兒呢,和你結伴去遊遍大江南北,我倒是願意的。”

許鳳佳哈哈大笑。“廢話,要是我,也更願意遊山玩水,懶得去打仗的。”

七娘子沖他扮了個鬼臉,一路輕笑著進了屋子,洗漱出來,迫不及待拿起栗子麵做的小窩窩頭咬了一口。“餓死了餓死了,昨晚上睡前我想吃一碗麵,你們世子爺硬是不肯。說什麼積了食又睡不著……五郎,你爹壞不壞?”

穀雨和春分抱著四郎、五郎進了屋子,五郎在先,聽到七娘子這樣說,他笑嘻嘻地道,“爹壞!”

四郎卻有不同意見,“爹不壞!”

兩個小家夥就咿咿呀呀地打起了嘴仗:這兩個孩子現在說話都說得很流利了,時常用眾人聽不大明白的速度和用語,彼此間吵架。

正熱鬧著,許鳳佳也進了屋子,一身浴後的清爽香味。他笑道,“好哇,我一不在,你們母親就編排我。”說著,在七娘子身邊坐下,給自己取了一個饅頭咬了一口,七娘子吩咐立夏,“給世子爺裝一碗清漿。”

四郎、五郎對母親這兩個字,倒是沒有特別的反應,五郎和四郎吵了幾句,覺得無味,又扭動著身子要到炕上來和七娘子一道。“七姨陪我玩!”

穀雨和春分忙哄他,“七姨吃飯呢!”做張做致,也給兩個孩子一點大人的東西吃了,兩夫妻吃過早飯,整頓了衣裝,一道出門去給太夫人問安。

許鳳佳一邊走一邊吩咐七娘子,“四哥恐怕這兩天就要到家了,慎獨堂那邊,你也去坐一坐,看看還有什麼預備不到的地方。不要讓四哥覺得自己受了怠慢。”

他的聲音忽然一頓,腳步也慢了下來。七娘子站住腳,跟著許鳳佳的眼神看過去,才發覺在小萃錦院門口,兩三個管事媽媽一邊走一邊交頭接耳,還不斷地將目光投向了七娘子夫妻倆。卻是一等被許鳳佳發覺,便又轟地一下四散了開來,各自低頭做事。

她不禁微微一笑,低聲道,“老媽媽辦事,真是讓人放心。”

這才幾天,平國公府裡就傳開了謠言,恐怕還不到中秋,就可以往下再走幾步了。

許鳳佳望著她扯了扯%e5%94%87,也低聲地回她,“是你編排得好,連我都聽到了,何況她們?你看祖母這幾天的臉色……”

七娘子一下精神大振起來。

“連你都知道了?”她抓著許鳳佳的袖子,急急追問,“可惡,你不早告訴我!非得到現在才說。”

許鳳佳很有幾分吃驚,“我是昨兒個知道的,不是又回來晚了,怕惹起你的心事,就沒有說,回頭又渾忘了——怎麼,你就這麼不想我知道?”

“你傻啊,”七娘子翻了個白眼。“你知道,父親肯定也就知道了嘛。”

許鳳佳平時除了在明德堂和樂山居走動,就很少進小萃錦了,連他都已經知道,那麼平國公許衡十有**也收到了消息,知道這賬是查出不對來了。

以許鳳佳的聰明,當然是略一細想,就明白了裡頭的彎彎繞繞,他抱起手,似笑非笑地道,“隻可惜我又要去通縣了……不然,真想到夢華軒裡看看熱鬧!”

七娘子又白了他一眼,才自輕笑起來。

“何止是你?隻怕有上百人恨不得當麵來問我,怎麼還沒有動靜呢。”

賬麵出問題,畢竟隻是個謠言,雖然七娘子並沒有否認,但她卻根本也沒有承認帳查出問題。五少夫人不管是要澄清還是要認罪,一下也就沒了個目標。她自己又不好出麵要求仔細盤查——畢竟是沒影子的謠言,這就當真了,反倒顯得五少夫人過分心虛。也因此,雖然這幾天府裡的氣氛漸漸越發緊張,麵上大家卻都還保持了一團和氣,說笑時,就像誰也不知道這回事一樣,都是一臉的開心。

“我就是奇怪,”許鳳佳也若有所思,“按理這時候正好是祖母出麵說話。怎麼她老人家反而安分下來,好像不知道這回事似的,成天到晚,隻把四哥掛在嘴邊。”

七娘子瞥了許鳳佳一眼,輕笑道,“等你想明白這事,黃花菜都涼啦!”

她到底也有了一絲不確定,“不過祖母的表現,也的確耐人尋味……”

眼看著樂山居就在眼前,兩個人也就都收住了聲音,拾級而上,掀簾子魚貫進了堂屋。

238上吊

今兒人到得很齊,居然連平國公許衡都難得地進了小萃錦——他上一次進樂山居,還是七八天前,兄弟們商議著吃烤肉的那天。

平國公大駕光臨,太夫人自然也不可能等閒視之,她也比往常更早進了小花廳,和平國公說起了親戚間的喜事。

“九月底就是九十大壽了,真真是老人瑞,上回在誰家見到,還是精神矍鑠……”

見七娘子夫婦進來,太夫人就住了口,對兩個年輕人露出了慈和的笑意。“鳳佳來了。”-思-兔-網-

一屋子的人,就都看向了許鳳佳——身邊的七娘子。

五少夫人和五少爺是早到了的,都在老位置上就坐。五少夫人看著精神頭似乎並不太好,眉宇間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怨,聽到太夫人這一句話,她遞來一個眼色,又很快帶了些埋怨地,將頭扭了回去。

好做作!

七娘子也不禁在心底喝了一聲彩。

她這麼多年修行下來,其實對於做戲也就隻是入門而已,一般的淺層情緒裝一裝也就算了,更多的時候,還是借著表麵的平靜,來掩飾內心深處的情感。

五少夫人就不一樣了,這做起戲來,真可謂是七情上麵,全情投入。光是看她的表情,要是七娘子不知就裡,恐怕就要以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卻又不方便開口為自己說話,心裡的憋屈勁兒,別提有多大了。

可惜,一個像五少夫人這樣無情的人,又怎麼會輕易為自己感到委屈呢。

七娘子就氣定神閒地給太夫人、平國公問了好,在許鳳佳身邊坐了下來。

平國公瞟了五少夫人一眼,又看了看太夫人,也就低頭吃茶,一時間沒有開口說話。

太夫人呢,眼神閃爍,也不知在出什麼神,時而看看七娘子,時而又看看四少夫人,半晌才笑道,“說起來,於潛也就是這一兩天到家吧?”

四少夫人頓時滿麵歡容,“可不正是?昨兒送信來,說是快些呢就是今晚,慢一點明天中午,那是一定到家的了。”

太夫人就看向七娘子,“於潛難得回來一次,太妃在宮裡又有喜事,今年中秋倒是要辦起來。六孫媳看看,方便的話,倒不如叫春合班進來唱一唱!”

“回頭就遣人出去問問。”七娘子忙笑著回,“若沒有被別家訂走,就在流觴館裡頭搭台,我們在望月閣裡吃酒,從上往下,聽得真不說,看得也清楚,祖母看怎麼樣?”

太夫人含笑點頭不語,平國公又想起來問許鳳佳,“你們什麼時候去接你們娘回來?”

倒是大少爺代答,“鍾先生說,母親這個病最怕睡不好。上回去小湯山的時候,母親就說了不回來過中秋,免得大家鬧賞月又鬧得太晚,若走了困,好容易將養出來的精神,又頹敗了。”

平國公眼神一閃,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七娘子這才體會到許夫人的深意:她說要躲清閒,還就真一定要到小湯山去住,否則此時此刻,必定也是身不由己,又要被卷入家務事的漩渦裡了。

她輕輕一拉許鳳佳的袖子,許鳳佳就笑道,“也沒有什麼,咱們家這個樣子,還不是日日都在過中秋?比不得小戶人家,一年到頭也吃不了多少好東西,才這樣看重節氣。等四哥回來了,我們去莊子上陪母親住幾天,也是一樣的。”

提到許夫人的病,太夫人和平國公也都不好多說什麼,太夫人還道,“這是媳婦有福氣,幾個孫媳都能拿得起家務,她才有空去休養。早些年,還不是要抱病伺候在我身邊?不回來也就算了,在小湯山好好休息吧。”

這話綿裡藏針,許鳳佳眼仁一縮,就要說話。七娘子忙笑道,“也不知道四哥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