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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什麼,不愛吃什麼,不好安排采買們送菜。四嫂回頭想到了什麼難得的菜,就和我說一聲,回頭讓彭虎家的采買進來送過去——大嫂、五嫂、於寧於泰,幾個妹妹們,可都不許埋怨我偏心啊!”

眾人頓時都笑了起來,於寧道,“不埋怨嫂子偏心,到時候我進了飯點,就到慎獨堂去。料四哥四嫂也沒這個臉皮趕我!”

四少夫人笑得頭上的珠釵一陣亂晃,映著日光,顫出了一連串的光暈,“這麼愛和你四哥廝混,改明兒你四哥回西北去,就把你帶去,叫你天天跟著他吃飯!”

於寧一縮腦袋,再不敢開聲,作出了一臉懼色,眾人都笑了起來——許家的幾個孩子裡,於寧、於泰都不愛武事,平時最怕摔摔打打,倒是在讀書上有些天分。

四少夫人得意洋洋地哼了一聲,還要說話時,卻是於平指著她笑道,“四哥要回來,我們嫂嫂就和吃了靈丹妙藥一樣,容光煥發!”

屋內登時又響起了一片笑聲,眾人又坐了一會,才各自起身散去。太夫人起身進了淨房,七娘子讓許鳳佳先走,自己故意墜後一步,拉著太夫人身邊的丫鬟細問,“祖母這一向還愛吃春華樓的菜嗎?春合班的戲愛聽哪一出……”足足消磨到人都散盡了,太夫人都從淨房裡出來了,才恍然大悟,向太夫人告辭。

“家裡事多,小七就先回明德堂去了。”

太夫人眼神閃爍,看著七娘子走了幾步,忽地笑道,“六孫媳慢一步。”

七娘子從懷裡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回身探尋地看向了太夫人,問,“祖母有什麼吩咐不成?”

太夫人思索了片刻,又笑著按了按七娘子的肩膀,道,“你坐。”

竟讓七娘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殊榮——讓她挨著太夫人,在貴妃榻上坐了下來。

兩個人一時誰都沒有做聲,看著丫鬟們快手快腳地收拾了碗碟,將椅凳復位,又魚貫退出了小花廳,隻留太夫人的幾個心腹作陪,太夫人才清了清嗓子,低聲問七娘子。“府裡最近傳的幾句閒話,你聽到了沒有?”

果然是沖著那幾句閒話來的。

七娘子動了動眉毛,沒有費多大的工夫,就做出了一臉的為難,她低低地垂下頭,避開了太夫人的眼神,囁嚅道。“下人們嘴實在不大嚴……嗐,其實也就是沒影子的事,不知道怎麼就傳出來了。這種事呢,又是最不好說的,唯一的手段就是仔細嚴查,可……”

可五少夫人本身,隻怕是禁不得查的。

太夫人一時就有些焦急起來,心念電轉間,她的語氣又和氣了幾分。“你現在也是管家的人了,也知道很多事,不是當家人想要怎麼辦,就能怎麼辦的……”

她拖長了聲音。

五少夫人手底下的賬出了問題,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她本人有意貪汙,這個就不說了,第二種呢,就是她沒有能力,被底下人蒙蔽了,自己還懵然無知。

太夫人的這句話雖然含蓄,但聽在七娘子耳朵裡,卻無異於黃鍾大呂。

她這是迫不及待地認下了賬有問題,而且還直接把整個基調,定在了第二種可能上:五少夫人是沒有能力,被底下人蒙蔽了。

所以五少夫人的確是以公謀私,為自己牟利,隻是手段遠不是她表現出來的這麼粗劣了。

這個五少夫人,可真有膽色,連太夫人都被她算計到了這個局裡,還這麼挖心挖肺地為五房考慮。

七娘子心底一下就浮出了無數的推測:她是怎麼牟利的,真的是高利貸?為什麼已經把賬補得那麼完美,卻還要瞞著太夫人,讓她為五房擔驚受怕?

她眨了眨眼,就順著太夫人的話往下說。“其實小七也沒有打算多追究什麼,一家人過日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多事也就過去了。再沒有什麼事,比一家人的和睦更重要……”

太夫人顯然鬆了一口氣。

她第一次對七娘子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這個笑,是從眼睛裡笑了出來。

“好孩子,你這樣想就好了。”

太夫人又歎了口氣。“你五哥一家子,日子過得也不容易,他是從小在我身邊長大的,很多事呢,祖母老了,心就很軟,隻盼著見到一家人和和氣氣地生活在一起,就什麼事都不想追究了。”

這番話,她說得情真意切,似乎的確是發自真心。

七娘子心中冷笑,麵上卻也表現得很懇切。“小七也是這樣想,名門望族,最怕的就是內鬥,有些事能糊塗了,就糊塗了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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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太夫人那裡出來,七娘子就一路笑著回了明德堂。

幾個丫頭們都很奇怪,“少夫人今兒開心呢,一整天都咧著嘴笑。”

就連管事媽媽們都看得出來,七娘子今天心情不錯,有幾個膽大的如李庚家的、雷鹹清家的,就打趣七娘子,“世子爺要出門辦差,少夫人卻笑得這麼開心,難道就不怕世子爺在外拈花惹草……”

眾人就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七娘子也跟著笑。“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世子爺隻要不鬧到我跟前來,我也隨他!”

“少夫人賢惠!”眾人頓時又爭先恐後地巴結七娘子,一時郭福家的來回,“春合班的人中秋已經定了去永寧伯林家唱堂會,並不得閒,班主說有個才進京的鳳凰儀也唱得好,九月裡還要進宮唱一次,問我們要不要試試她們的口齒。奴婢也不敢做主,要回來問了少夫人才知道。”

七娘子隨口道,“你就跟進去聽一聽不完了?讓外頭懂戲的男人們跟你去一個,聽完了回來,若是好,就定下,若是不好就問一問麒麟班,畢竟這一次隔得遠了,也不用擔心避諱不避諱。”

眾人都笑道,“那寧願是去請麒麟班的,畢竟是多年的老班,有個口碑。”

郭福家的也道,“那奴婢先遣人去問問麒麟班的班長,再回少夫人的話?”

“好,”七娘子笑著擺了擺手,“你們都是戲迷,我是不懂戲的,這件事,也就是聽你們擺布了。”

眾人越發一笑,有事的又回事,如此不到一個時辰,七娘子諸事安排妥當,又回了西次間裡喝茶看書,和立夏、上元等丫鬟閒話。又把小黃浦叫到跟前來,細問她的出身家人,聊以解悶。

小黃浦難得有機會在七娘子跟前露臉,自然是受寵若驚,一邊擺弄著辮梢,一邊和七娘子說笑,“是,全家上下最出息的就是二姐。也是她的運氣,當時太妃宮裡手最巧的宮人沒了,正好夫人進宮說話,太妃娘娘一眼就看上了她的頭,這麼一來二去,二姐就進宮服侍太妃娘娘……現在家裡好幾百畝的地呢!就在天津一帶,日子雖說不富貴,但也極安穩的。”

提到她的二姐,小黃浦一臉的羨慕,是掩都掩不住。就是立夏等丫鬟,也不禁都是一臉的艷羨。

當時的大家婢,結親的主要對象也還是家裡的下人,這倒不是府中的主子們小氣,而是一般的良民,很少有願意和奴婢結親的,畢竟身在賤籍,後代想要科舉讀書,就要受到限製。而商人們縱有願意娶大家婢的,這些見過世麵的小妮子們,也多半都不肯相與。像小黃浦二姐一樣,以宮人的身份被放出來,賞了良民的身份徹底脫籍,從而嫁到好人家的,一百個人裡也沒一個有這樣的運氣。也難怪提到她的經歷,眾人都是一臉的羨慕。

七娘子看在眼裡,心下也就有了計較,她沖小黃浦微微笑了笑,卻沒有多說什麼。

這丫頭進屋還沒到三個月,還要再看看她的心性。

小黃浦見七娘子不說話,卻是欲言又止,半天,才沖口而出,問七娘子。“少夫人知道不知道……現在府裡傳了些閒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七娘子神色一動,“什麼閒話?說給我聽聽。”

“是說查賬的事……”小黃浦囁嚅著道,“也是昨天回家去的時候,聽三姐說的。說是大少爺和大少夫人談起來,都說不知道哪裡傳出的消息。說是查賬的時候,查出了廚房采買和金銀庫房的賬有些不妥,背後隱隱約約牽扯到了小羅紋和張賬房家的嬸嬸,背後、背後是……”

這個謠言是直指五少夫人貪墨,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人心就是如此,有一句話傳出來,聽者自然會臆想出一千句來解釋。就算老媽媽在散布消息的時候,隻是提了一句小羅紋,並沒有明確地提出張賬房家的,但這兩人之間的聯係,又哪裡瞞得過有心人?稍微一加細想,就知道這謠言真正針對的是誰了。

七娘子笑了笑,點頭道,“噢,這件事啊,我知道呀。”

她態度自然,小黃浦反而無以為繼,她瞟了七娘子一眼,怯怯地續道,“奴婢的三姐還說,說,張家的嬸嬸聽說了這件事,氣得是捶%e8%83%b8頓足,指天發誓,說她的賬可是經得起人盤問的,說這傳閒話的人,活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還說、說……”

見七娘子目注她等著下文,小黃浦一咬牙,終於道,“說少夫人到現在都不查這裡頭的貓膩,分明是有心陷害她……”

室內頓時就靜了下來,就連七娘子一時間都沒有說話,而是略略瞪大了雙眼。

不過,她的驚訝也沒有持續多久,就又消散了開去。

“五嫂也真會順著桿子往上爬。”七娘子隻是漫不經心地評論了一句,就扯開了話題。“你三姐現在至善堂裡,可還有體麵嗎?怎麼我看大嫂頭上的發式,來來去去都是那幾樣,一點都沒有翻新。”

小黃浦頓時如釋重負,唧唧呱呱地為小閩江辯白了起來。“三姐的手也巧著呢!是大少夫人性子古怪,平時呢,一點都不講究這些的,也就是要出去上香的時候,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三姐給她梳幾個時新的發式——”

屋外忽然間又響起了散亂的腳步聲,中元氣喘籲籲地推門而入,嚷道,“少夫人,不好啦,張賬房家的上吊啦——”

239尋味

她這句話可非同小可,一時間眾人都怔住了,就連七娘子手邊的小糕點,也都跌落在了裙邊,為潔淨的布料點染出了一長串的黃。中元又狠喘了幾口氣,才道,“要不是她親生女兒發現,人怕是就背過氣去了。”

這麼說,就是還沒有死了?

七娘子一下又鎮定了下來,隻是表情中,卻依然難掩震怒。

五少夫人也實在是太狠了,這樣的招數都使得出來……一旦撞進去晚一點,人真的死了,那可怎麼辦?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就這樣死於一場算計?

她猛然將沉口杯頓到了桌上,沉聲道,“立夏去胡同裡,把莊賬房請進來,上元到二門上打聽一下,父親在夢華軒做什麼呢,如果沒事,就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我有事想稟告父親。”

幾個丫鬟一下都回過神來,立夏深吸了幾口氣,麵上立刻平靜下來,波瀾不露,上元也學著她的樣子,裝出了一臉的冷靜,出了屋子。

七娘子又打發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