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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正常的禮節拜訪。就是去看了大少夫人,也很說得過去:畢竟是一起長大的老鄉。

以五娘子粗疏的性子,當然也不至於會從中琢磨出不對來。她更不可能毫無通報地闖進至善堂去,撞見兩個人幽會的場麵。所以她發現了兩人之間的秘密,導致兩人不得不殺人滅口這個可能性,那就相當小了。

不過,這也不是說敏大奶奶就沒有嫌疑了。

雖然大少夫人和孩子們不算很親,但在四郎、五郎出生前,府裡孫輩中的男丁,無不是至善堂所出。

但即便如此,給五娘子下毒依然不算是一步好棋,要下手,也是要等孩子們斷奶後,再從食物中動手腳來得更合理一些。

自己對大少夫人的了解還是太少了一些。

七娘子就把穀雨打發了出去,又喊春分進來盤問了一遍,還是得到了類似的答案。五娘子身為新婦,平時很少和外界來往,敏大奶奶上門的次數,都已經算多的了。

把春分送出屋子,她又叫立夏進了西三間,沉%e5%90%9f著問她,“你看小黃浦這個人怎麼樣?”

立夏神色一動,“人很仔細,也很謹慎,倒像是個可靠的人。隻是……”

隻是小黃浦一家人都在府裡服侍,有一些事也不好交待她去辦,否則就有走漏風聲的危險。

七娘子點了點頭,“你和上元多找她說說話,你們這幾年也都是要出嫁的人了,以後我身邊肯定還要再往上提拔大丫環。這丫頭要是個肯進步的,你就私底下來和我說。再告訴她,多和她姐姐小閩江往來,是再不會錯的。”

小閩江是大少夫人身邊的梳頭丫鬟,在至善堂也頗有些臉麵。

立夏欲言又止,七娘子看在眼裡,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這已經是損害最小的一條路了。”她的語氣頗有些沉重,“我能想到的其他所有辦法,傷害隻會更大。”

人生在世,總有很多事不得不做,利用一個小丫頭往上爬的心思,慫恿她刺探別人的**,的確說不上厚道,但正如七娘子所說,這已經是損害最小的一條路了。

立夏眼中閃過了幾許黯然,她歎了口氣,“姑娘您也是無奈。”

要查案,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尤其這件事上又沒有什麼有力的證據,七娘子也隻能將每一個嫌疑人的底,都起一起了。

七娘子正要說些什麼,外頭又傳來了上元的聲音。

“少夫人,老媽媽來了。”

七娘子頓時神色一動,站起身來。“我到西次間見她。”

她又自言自語,“這都五六天了……也該是時候了。”

立夏不解地掃了七娘子一眼,又在心底深深地歎了口氣。

即使她已經不再是當年南偏院那個無知的小丫頭,但也從來都沒有一刻,覺得自己已經摸透了這個自小一起長大的貴婦人。

七娘子的心思,實在是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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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媽的臉色並不大好看。

七娘子才命她坐下,老媽媽就迫不及待地拿眼睛看了看正在斟茶的上元和立夏。

“都下去吧。”七娘子於是從善如流,等上元斟過茶來,就將她們都打發出了西次間。

屋內一時就靜了下來,半天,老媽媽才從牙縫裡開了聲。

“這事……是吳勳家的,在背後鬧鬼。”她的語調很有幾分苦澀。

就是七娘子,都訝異地挑起了一邊眉毛。

吳勳家的是出了名的兩邊不靠,一手賬做得很漂亮,為人又很精細,不管在誰手下都很得重用,比起糊糊塗塗的蔡樂家的,她倒更像是賬房裡的大拿。

沒想到,居然就是這麼一個核心乾將,居然無聲無息地倒在了五少夫人那邊……

“仔細說說。”七娘子沉下了語調。“肯定是她自己挑出的毛病,不是別人在後頭弄鬼?”

老媽媽神色沉重。“老身按著少夫人的吩咐,一進了賬房,就吩咐這兩個人,‘查賬的時候不要互相說話,也不要議論賬裡的事,不然傳到外頭去,難免得罪人’。有了老身這一句話,雖然兩人在屋內查賬,但是屋內卻一直都很安靜,老身就在一邊為少夫人辦事,就是偶然出去,也有小丫鬟在一邊服侍,這幾天來,兩個媽媽都沒有怎麼互相說話。”

她頓了頓,又道,“有問題的那幾本賬,已經混在各色賬本裡,給兩個媽媽都送了過去。蔡樂家的看過了,沒有說什麼,倒是吳勳家的就看了半個時辰,已經看出不對,把老身拉到外頭竊竊私語,又將帳上的幾處不對都指了出來。又說,這兩個媽媽素來是我們夫人身邊的得力乾將,恐怕這件事鬧開了,大家都有妨礙,叫我私底下來問少夫人的意思,看少夫人是查還是不查。如若不查,她就糊塗過去,並不再開聲了。”

這倒也很符合兩個管事媽媽的性子,蔡樂家的性格開朗,在賬麵上就糊塗一些,得過且過,沒有挑事的意思。吳勳家的性子嚴明,這一番做作,已經是看在七娘子的麵子上,給了她緩頰的機會。要不是七娘子有定見在先,恐怕還真要被她瞞過去了。

七娘子滿是興味地哼了一聲。“這個吳勳家的,也真是個能人。”

237耐人

七娘子很快就把吳勳家的叫到了明德堂問話。

這個中年管事媽媽有一張國字臉,麵目刻板表情嚴厲,看上去頗有些可憎,就是往好了說,也是冷冰冰的,叫人望而生畏。即使是在七娘子跟前,她也沒個笑模樣兒。請過安,她望了七娘子一眼,就又轉過了頭去,不和她目光接觸。

七娘子一時也沒有說話,隻是偏過頭去,緩緩地吹動著淡褐色的茶水。倒是一邊的老媽媽不斷唉聲歎氣,沮喪之情,溢於言表。

吳勳家的暗暗打量了老媽媽一眼,就在心底冷笑了起來。

這個新上位的世子夫人,隻怕也巴不得有這樣一樁子事,可以將從前的老人們梳理梳理,為自己的人馬騰出位置吧。

大廚房采買和小庫房當家,這都是油水極豐厚的差事,林山家的、彭虎家的一去,順理成章,安排自己的陪嫁上位,不幾年,她的私房錢就更是金山銀山了。將來自己的孩子出世,就是沒有爵位,也有豐厚的家事等著。

更別說這件事往下挖一挖,就能挖到張賬房家的,對五少夫人更是個沉重的打擊,這一年來,兩個妯娌之間的明爭暗鬥,底下人也都看在眼裡。

這麼好的機會,世子夫人要肯輕輕放過,不是癡的,就是根本不想當這個家了。也就是老媽媽老糊塗了,才會以為自己的眼淚,能夠打動世子夫人。

她氣定神閒,吃茶不語,又過了一會,果然就聽得七娘子問。“這本賬,到底是出什麼問題了?”

吳勳家的頓時就作出了一臉的痛心,她提著裙子,跪了下來,先給七娘子磕了頭。

“少夫人容稟……”

就又添添減減地將當時兩個賬房的話,告訴了七娘子知道。無非是以京城物價來說,采買上有虛報嫌疑,雖然並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但是稍微一留心,就能發覺其中可以商榷之處頗多。並且以這本賬來說,出入的銀子,已經上了千兩是至少的。

她的話要比兩個賬房說得都更保守一些,但也可以理解,畢竟吳勳家的還要在許家繼續做事,把話說得太滿,將來見到兩個同事,難免有些不好說話。

以世子夫人的精明,當然也聽得出她後頭的這個意思。

她果然流露出了幾絲心動,徐徐地翻動起了吳勳家的呈上來的這本賬,沉%e5%90%9f不語。

又過了半晌,才輕聲歎息。“雖然這麼說,但五嫂是何等的光風霽月,要說她有這樣的事,我是不信的。更別說這張媽媽,也是家裡的老人了,這麼多年沒有出過事,怎麼就這幾年就出事了呢?”

言下不但哀婉痛惜,又有了些打退堂鼓的意思。

吳勳家的一下就想到了五少夫人的那雙眼。

那雙冰一樣的眼,似乎已經鑽到了她的腦髓裡,現在正冷冷地盯著自己,讓吳勳家的一下就出了一頭的冷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心念電轉之間,她已經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按理這話,也不該和少夫人說。”也難得她的聲音裡,居然隻帶了幾分乾澀。“不過,五少夫人帶進門的嫁妝,可沒有您的顯赫。就是連家具一道算起來,也不過是兩三萬之數,還有一大半是難變現的大件。在府裡,吃穿用度,處處也都要有額外的賞錢,這一點,少夫人是清楚的……”

見七娘子麵上還帶了幾分猶豫,她咽了咽口水,又加了把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少夫人一向養尊處優,恐怕不明白,很多人為了錢,是什麼都肯做的。”

“是這樣嗎?”七娘子微微抬高了聲調,似乎有些訝異。

吳勳家的不禁抬起頭望了七娘子一眼。

世子夫人的眼睛,很像兩泓深不見底的水潭,現在這兩汪水潭,彎成了月牙兒,笑盈盈地注視著自己,又重復了一遍。“居然是這樣?”

吳勳家的忽然覺得,她一點都讀不懂世子夫人的心思。

她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沙啞著保證,“少夫人,是這樣的。”

七娘子收斂了笑意,長長的指甲,輕輕地敲打著白玉沉口杯,發出了扣、扣的輕響。

“這件事,你暫時不要外傳。”她的聲音冷了下來。“等到合適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給祖母、母親知道,這樣的事,也不是我們可以擅自做主,說查,還是不查的……你知道了?”

吳勳家的隻覺得心直往下沉。

這個該死的世子夫人,又選了一條最不可能出錯的路來走。

罷了,橫豎五少夫人針對這個情況,也早有安排。

她低沉著嗓子,應了下來。“但憑少夫人吩咐。”

七娘子也沒有再說什麼,就讓人把吳勳家的帶了出去。

她一走,老媽媽就不歎氣了。

非但不歎氣,還直起腰來,露出了一臉的鄙夷。“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是她!吃裡爬外,見錢眼開!也虧得她還有臉編排別人!”

像老媽媽這樣久經陣仗的人精,又怎麼看不出吳勳家的這麼急切地想說服七娘子,背後必有圖謀。

七娘子也滿意地一笑。

“真是個能人,”她慢悠悠地誇獎吳勳家的。“我本來還拿不定主意,是她還是蔡媽媽,沒想到吳媽媽這麼心急為我排憂解難,就差沒有指著自己把話說明白了。”

吳勳家的,的確也表現得太急切了一些,和之前對自己那漠不關心的態度相比,她這麼著急地想要七娘子相信賬麵上的問題,幾乎已經是□%e8%a3%b8地揭開了自己的陣營。

看來一切和自己猜測的並沒有太大的出入,五少夫人是準備動用吳勳家的這一著後手了。

七娘子又陷入了沉%e5%90%9f,半晌,才隨口吩咐老媽媽。

“也該讓府裡人都知道知道,我們的五嫂乾的好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