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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她的風涼話,七娘子也捱得慣了。

“祖母說得是。”她端茶呷了一口,“新年朝拜時,本來想見一見寧嬪的,不想皇後娘娘秉性純孝,心念太後欠安,一散朝就帶著寧嬪同太妃一道侍疾去了。倒是沒能相見,孫媳心裡著實掛念。”

這兩個人%e5%94%87槍%e8%88%8c劍,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往常這時候四少夫人總是出來打圓場,今日她卻反常的沉默。氣氛一時就有些尷尬,許鳳佳眼珠一轉,笑著又為太夫人捶了捶%e8%85%bf,就起身告退,“也有日子沒進清平苑請安了。”

“快去快去。”太夫人對他就客氣得多,“沒準宮裡就來人叫你了。唉,我們六郎也實在是辛苦了。”

“祖母現在可不能叫六郎啦,可錯了輩了。”於翹就上來湊趣。

太夫人這才想起來,“是了,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四郎、五郎這就兩歲了,六孫媳和鳳佳說過沒有?這起名的事——”

本來輕鬆下來的氣氛,頓時又緊繃了起來,連大少夫人都罕見地將目光轉向了許鳳佳:這名字怎麼起,可是大有講究。

看來,雖然自己不準下人們張揚,但四郎和五郎的分別,到底還是誰也沒能瞞過去。

七娘子在心底長出了一口氣,又掃了眾人一眼。

幾個小字輩眼底閃爍的,自然是單純的好奇,除了於安欲言又止,麵有關心之色外,於翹、於平都是一臉的八卦。七少爺於寧、八少爺於泰更不要說了,反正和繼承權沒有半點關係,純粹看熱鬧來的。

大少爺還是那溫溫煦煦的樣子,大少夫人卻有些好奇,似乎也很關心六房的應對。四少夫人麵色陰沉,毫不避諱地放出了一股不滿——怕是想到了四房膝下猶虛的事實。五少爺也打起了精神,五少夫人卻還是那淡淡的樣子,像是什麼事都動不了她的心。

看來自己的猜測沒錯,五少夫人的兩張麵具,都不是她的真麵目……春分、穀雨講述的往事中,不論私底下和太夫人是怎麼交流的,但對外,她就是用這樣靜若止水的態度,給了五娘子無數個軟釘子,一度將五娘子打壓得都快沒有脾氣了。

那麼她又為什麼對自己這樣反復?總不可能在過去的一年裡,五少夫人忽然性格大變吧?

七娘子暫且捺下了心中的疑問,和許鳳佳交換了一個眼色。

“起名是大事,世子惦記著要找幾個出名的道士算一算,這不是人才到家,宮裡還有事沒辦完,就耽擱住了。”她笑著解釋,“橫豎還有大半個月了,小七想,總是公事先辦才好。”

太夫人似乎也就是隨口一問,對七娘子的回答也沒有不滿,點頭道,“隻是別忘了就好。”便揮手示意眾人告退。

大家族,真是累,一句話都要想到方方麵麵可能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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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夫人昨晚又走了困,今早就沒有起身,倒是平國公剛好進來探她,撲了個空,和眾人反而在清平苑見了。

這位國公爺平時公務繁忙,一點都不是得享清平富貴的閒散大臣,七娘子也很少見到他的身影,隻是聽家裡人說起來,倒覺得他要比大老爺更忙得多。或者是因為如此,他對家裡的事並不太上心,隻是問了問於寧、於泰的學業,就又匆匆地出了後院,據說是‘京城防務又有變動,很多事,還要和順天府商量’。

七娘子也不禁暗歎:這才是老牌權貴,當紅的名流。隻看許家的幾個男丁,不是在邊關,就是為皇上辦心腹密事,家長更是手握京城防衛大權……比起楊家,許家才是皇上心中的紅人!

許鳳佳才從清平苑出來,就又被叫進了宮中,隻來得及囑咐七娘子,“別等我吃飯了”,便匆匆而去。

七娘子左顧右盼,見眾人都散開了,大少爺和大少夫人走得飛快,已是不見了人影。五少夫人折回樂山居去,幾個庶女庶子們也都散開了,隻有四少夫人站在回廊前頭,怔怔地望著捧壽池中的太湖石出神,心頭就是一動。

她出來請安,身邊素來是不帶服侍丫鬟的:時辰那樣早,明德堂裡事情也多,沒必要把人用得那麼狠。可四少夫人身邊是從來都斷不了人的,怕寂寞怕到這份上,丈夫不在身邊的一年多,想必難熬得很。

她就緩步踱到了四少夫人身邊,輕輕地歎了口氣。

四少夫人狐疑地瞥了她一眼,擠出了笑和七娘子寒暄,“怎麼天寒地凍的,六弟妹有心思站在外頭發呆?”

話音剛落,她似乎也覺得自己失言了,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尷尬,別過頭去,盯著池子裡的薄冰,卻沒有看著七娘子。

“看四嫂今天心不在焉的,過來尋你說說話,也是彼此解悶。”七娘子卻難得地坦然,並沒有擺起世子夫人的架子。“相公不在家,我們做媳婦的,日子的確也難打發。”

四少夫人就像是被誰戳了一刀,一下就驚得跳起來。“你年紀小——我倒是都慣了!”

雖說極力遮掩,但後頭那句話,確實是露出了絲絲縷縷的閨怨。

七娘子就看著四少夫人笑,“四嫂害臊了?這有什麼……人之常情,世子才成親就下了廣州,我心底也是惦記得很。平時除了請安就悶在家裡,是一句也不敢多說,一步路也不敢多走,倒是羨慕四嫂平時娛樂多,不寂寞。”

這話說得真誠,四少夫人瞥了七娘子幾眼,終於歎出了一口長氣。

“世子這才出門三個月,你就惦記成這樣了?”

或許是因為七娘子的態度很誠懇,也或許是因為她也有類似的閨怨遭遇,四少夫人終於是摘下了自己那歡欣的麵具,流露出了一絲麵具底下的幽怨。“你四哥新婚第三個月就去雲南了,足足兩年才回京城。頭一年我也是新媳婦,不好常常出門走動……那滋味才叫好呢。”

古代征人遠伐,征婦的閨怨可說是個普遍主題。七娘子也不是沒有接觸過這樣的話題,她就跟著四少夫人歎了口氣。

“咱們內宅的榮華富貴,也是男人們在外一手一腳拚出來的……”

四少夫人頓時就像是找到了知己,“誰又說不是呢!也……也就是那些個坐享其成……唉……”

話說到一半,四少夫人又收住了口,換了話題。

“你四哥都三十歲的人了,也沒個子嗣,要送通房去前線,送了幾次都退回來,說是忙得厲害,也沒空搭理那麼個嬌滴滴的大姑娘,在前線也是跟著受苦。”

她話裡雖然有埋怨,但更多的,還是滿滿的甜。“就盼著早日歸來大家團聚,再別出門啦!”

七娘子就若有所思地瞇起了眼睛。

“我也沒有見過四哥!”她順著話題,逗四少夫人繼續往下說,“聽人說,四哥和國公爺倒是有幾分相似的——”

四少夫人臉上頓時放起了光,“那倒不是!”

提到四少爺,四少夫人的話匣子就關不住了。“你四哥生得要比國公爺高多了,輪廓有幾分相似,但常年在外一臉的風塵,看起來竟和蠻夷似的!哪有公公儒將的氣質……”

就和七娘子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四少爺。“那年帶我去香山踏青,偶然間遇到了誰家的小閨女,才七八歲大,看到他,嚇得立刻就哭起來……”

看來,雖然四少爺常年在外,四房這夫妻倆的感情卻並不算差。

或者說,四少夫人對四少爺的感情,卻並不稀薄。

七娘子一下就頭疼起來,想到了五娘子的話。

“還有四嫂,五嫂還生過女兒,她進門三四年,連個%e5%b1%81響都沒聽著,且等著瞧吧,就是太夫人不說話,三姨都要給四哥房裡添人了……她又最妒忌!”⑩思⑩兔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前兒太婆婆來看我,我說幾個哥哥比世子爺大了七八歲,到現在都沒有子嗣,真叫人著急,正好我身邊有兩個上好的丫頭,本來是給世子爺預備的,如今有了子嗣,我們倒不急了,不如勻給兩個哥哥算了。”

五娘子也實在是樹敵太多了!

191看好

接下來的幾天,七娘子的日子就過得很平靜。

新媳婦第一年不好出門,許鳳佳雖然回了京城,但也忙得厲害,多半天都在前院自己的書房裡辦事,不到晚上,是不會回屋的。除了吃飯的時候多一雙筷子,每天早上總要被許鳳佳鬧醒幾次,七娘子的日子過得也沒有太不同。

至於接掌家務的事,許夫人與許鳳佳都沒有提起,太夫人、五少夫人樂得裝糊塗,七娘子當然不會自己先提。畢竟她的動作,還得看許鳳佳之後的動向來定。

日子就平靜地流了過去,改變隻在細微之處。

許鳳佳已經回來,七娘子就不像是以前那樣回避交際了,得閒時,她經常請幾個庶妹過來喝茶。

於翹、於平都是太夫人係統的親善者,在七娘子這裡雖然不至於被慢待,但也得不到特別的好臉色,七娘子滿口又是女紅針線的話題,兩個小姑娘很快就嫌七娘子不夠風雅,漸漸地也就來得少了。

倒是於安素來在刺繡上見長,年紀又小,不必和兩個姐姐一樣花大把時間繡嫁妝,往明德堂走動的腳步,漸漸就勤快了起來。有時候還同於寧、於泰一道過來,逗四郎、五郎玩耍。

七娘子喜她性情嫻靜,雖然自己不愛繡花,但往往於安來訪的時候,也打點出針線來,與於安一道做些雜碎活計。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談天,日子消磨得就快活得多。

眼看著就近了一月底,明德堂西三間內的水仙花也換作了千裡香,許鳳佳又陪皇上到西郊巡狩,這幾天都不在家,七娘子早上給兩個長輩請過安便無事可做,一大早隻有二娘子派人送了幾簍河魚過來,就沒有別的大事了。

她生性淺眠,和許鳳佳同床共枕,總是睡得不安穩,漸漸地就養成了午睡的習慣。小睡起來,於安又來探她,還帶了兩雙虎頭鞋,靦腆地笑,“給四郎、五郎穿。”

七娘子細看這兩雙鞋的針腳,見其勻密,且虎頭也做得靈巧,不由就暗暗點頭:做鞋不比繡花,從揖底開始,做得又辛苦,又難做得出彩,不要說於翹、於平,就是自己,恐怕都做不出一雙能上腳的鞋。於安的鞋做得這樣好,可見這孩子性格踏實。

她就笑著拉過於安的手細看,“這樣漂亮的一雙手,別做女紅做出了繭子,倒不好看了。”

於安被七娘子說得紅了臉,望著腳尖聲若蚊蚋,“嫂嫂過獎了……於安的手哪有那麼好看。”

許家的這幾個女兒,生得也都不過清秀。真要細說起來,也就是於翹勉強有幾分明麗,或者正因為此,這一代無人在宮中為妃。

“哪裡不好看了?過幾年,隻怕還要更好看。”七娘子隨口打趣了兩句,又勉勵於安,“平時也不必這樣容易害臊,嫂嫂又吃不了你,處事大方得體就夠了,處處顯得羞怯,恐怕招惹欺負。”

於安瞥了七娘子一眼,又垂下頭去,歎了口氣,擺弄起了裙邊的流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