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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性子難改……”她咬住了下%e5%94%87,“雖說前頭的六嫂,也……”

說到五娘子,於安又似乎自覺失言,她抬起頭望了七娘子一眼,神色間,就有些失措。

七娘子麵上不變,心底卻是歎了口氣。

圓不圓房,真是天差地別。從前沒有圓房的時候,於安待自己雖然也客氣,但又哪裡會說這種心裡話。合家上下這種心理上的改變,不是親身經歷,真是難以體會。

“說起來也好笑。”她沖於安和氣地笑了笑。“五姐呢,雖然做了一年的許家媳婦,可我進門以後,卻很少聽到五姐的事。你也知道,我們一直在蘇州住,和五姐是書信往來——雖然她一年前就住在東翼,可我時常覺得,我同她好像在兩個許家裡生活。”

她說得詼諧,於安也不禁跟著笑起來,麵上的擔憂顯然一寬。

“五姐和我自小一起長大,我再知道她不過。她性子像炮竹,在許家,敵人恐怕比朋友多。”七娘子坦然地道。

見於安麵上劃過幾絲為難,她就知道這個敏銳的小庶女,對五娘子的為人恐怕也不是沒有了解。

“不過五姐終究是我的親人,生前的起居瑣事,對我們這些留下的人來說,都是珍貴的回憶。”七娘子一邊說一邊笑著看於安,“很多事,我不會向嫂嫂們問起,但是若你能說些五姐的事,我是愛聽的。”

於安躊躇片刻,也就對七娘子猶豫地笑了笑。

“和二姐、三姐比,於安是要更熟悉前頭六嫂一些。”她就緩緩地開了口,麵上也現出了幾許柔和。“嫂嫂也知道,於安命苦,出生就沒了生母,從小是跟著顏姨娘長大的……不比二姐、三姐,還有同母出生的哥哥。”

錯非七娘子也是庶女出身,對於安又一向和氣耐心,這話料於安是絕說不出口的。

她會意地一笑,沖於安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在家的時候,要比你更小心謹慎……我們做庶女的,在嫡母麵前總是矮上幾分,也是難免的事。”

於安便還給七娘子一個羞怯而喜悅的笑,垂下頭又擺弄起了裙上的流蘇。

“在祖母跟前,於安沒有多少體麵。”她的聲音雖小,卻很柔和,讓人不知不覺就可以側耳細聽。

七娘子忽然覺得自己於於安,就好像多年前初娘子於自己,她能看得出這孩子的優點,也能看得出她的城府,也對她懷抱了一種同類相親的善意。

而於安又和五娘子走得很近,畢竟也是於翹、於平的妹妹,平時和這兩個小姑娘同進同出……

突然間,她開始用一種嶄新的眼光看待於安,整個思路,又開闊了不少。

雖然不願對自己承認,但七娘子也明白,在和許鳳佳圓房之後,她也開始融入了許家,總算是漸漸找到感覺了。

“但母親對於安是體貼的,六嫂雖然性子急,但沒什麼城府,待人也好,於安就常來明德堂說說話。”於安還在繼續她的敘說。“有好幾次,前頭六嫂說我‘和娘家的一個妹妹很像,也是不愛說話,又善做針線,沒準等親家老爺到了京城,你還能和她做好朋友’。”

她頓了頓,抬眼大膽地看向七娘子,微微一笑。

“當時,六嫂的語氣雖然故意帶了三分嫌棄,但我知道,嫂嫂必定也是很想口中的這個妹妹的。”

七娘子一時沒有提防,一下倒是怔住了。

半天才遮掩著笑起來。

“唉,五姐也就是這個性子,再怎麼吃虧,都改不掉……”她的聲音就漸漸地細了下去。

屋內一時就沉浸在了溫暖的靜謐裡。

於安也托了腮,露出了一個小而溫暖的笑容,絮絮地向七娘子訴說起了五娘子的行事。

“二姐、三姐的脾氣,嫂嫂是知道的。有時候兩個人口角起來,難免就波及到我……有一回被六嫂看見了,就在綠天隱外頭的小徑上,她把二姐、三姐叫來數落了一頓,說她們‘言行輕浮,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於安%e5%94%87邊浮起了一個小小的笑,似乎很感念五娘子的好意,接著卻又頓了頓,才不自然地接,“二姐、三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以後就收斂了不少,也很少再為難我。”

七娘子不由就跟著於安一笑。

心底卻是歎息連連。

萬一於平於翹再驕縱一些,反而變本加厲地欺負於安,又不許於安張揚,五娘子就是好心辦了壞事了。

畢竟是沒有吃過苦,行事也就少了盤算。

看於安的神色,恐怕這故事之後的進展,也不像是她說出來的這麼理想化。

隻是五娘子畢竟已經去了,很多事,也不好說透。

於安卻似乎是打開了話匣子,不用七娘子接口,都已經絮絮叨叨地往下傾訴。

“家裡的幾個嫂嫂,也就是六嫂最沒有心機。大嫂……官麵上還好,隻是安靜了些,私底下卻是極冷清,對誰都沒有多餘的話,就是對幾個小侄子,也都是淡淡的,反倒是大哥更疼兒女。”

七娘子略略吃驚地睜大了眼,卻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聽於安往下說。

雖說這些消息未必秘密,但至少也是她現在缺乏的。自從許夫人生病,清平苑就全力收縮,也就隻有老媽媽是當得事的,但她並不想以老媽媽的看法先入為主,決定了自己對幾個妯娌的看法。在白露成功打進許家下人交際圈之前,於安的話,會是一個很寶貴的參考物。

她就不知道大少夫人冷情成這個樣子,連對親生兒女都沒有格外的好臉色……平時看她,還以為她隻是不願意摻和家裡的雜事,更喜歡關起門來好好過日子。

“四嫂又太愛熱鬧,幾個妹妹裡,也隻疼於平……倒也是的,畢竟於平和四哥都是一個姨娘生的,有所照應,也是自然的事。”於安略帶了些自嘲,“四嫂又看重出身,平時很不愛和我們庶出的女兒們打交道,其實……”

“其實她出身嫡女又如何,還不是嫁了庶子?”七娘子就笑著將於安沒出口的話說了出來。

於安頓時忍俊不禁,噗嗤笑了一聲,才捂著嘴,難得地現出了俏皮,“這是、這是嫂嫂說的!”

七娘子就回了她一個捉狹的笑,心底卻思忖起了於安的話。

結合她遇到的幾次情況,看來,四少夫人是真的很喜歡四少,這份眷戀,並不因為相隔兩地而有所減弱。

“四嫂也算是表裡如一了。”她和於安閒聊,“這幾個月我冷眼看來,雖然也有些脾氣,但還是一眼看得到底……”

於安短促一笑,語氣就乾了下來。

“嫂嫂,四房……可不是從來都沒有子嗣呢。四哥在西北,也不是一開始就沒有通房的。”

七娘子頓時一挑眉,專注地看向了於安。

“這件事,家下人也都知道,隻是畢竟是多年前的往事,也不會特意去提。四哥在前線曾經是帶了一個通房的,大概三四年前有了身孕,就將她送回京裡安胎。結果到了張家口,據說是水土不服,上吐下瀉,沒進家門人就沒了。”於安大膽地看了七娘子一眼,“就是在張家口,四嫂派出去迎接的人馬和四哥手下的兵士碰了麵……”

“這種事,又是最難說的。”七娘子就附和於安。

於安恐怕平時也很少和人說起這種事,一下就好像找到了知音。“嫂嫂說得是!這種事就憑一個意會……”

她似乎一下想到了很多事,話裡的意味就陡然深遠了起來。“不懂的人,是再看不懂的,或許要幾年後才能回過味來——四哥在那之後,就再沒有要人在身邊服侍。”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四少夫人的性子一下就又豐滿了起來,在七娘子心裡,她漸漸地有了血肉。

以四少夫人殺伐果斷的性子,又那樣癡迷四少,會不會因為害怕五娘子向太夫人進言,婉轉促成通房上位,因此反而向五娘子下毒呢?

不無可能,女人要是被愛情沖昏頭腦,什麼事不會做?隻是四少夫人看著也不像無腦之輩,被五娘子嚇一嚇就鋌而走險:隨口一句話就當真,那是精神病人,不是深宅貴婦了。

“四嫂和五姐之間,想必有不少齟齬吧?”她就問於安,“就是因為兩個人性子相似,所以才……”

於安會意地笑了。

“確實是處得不大好。”她坦承地承認,“聽說——也是聽人據說的,當時祖母是想把四嫂說給六哥的,畢竟門第也配,又是親戚……是母親說四嫂年紀比六哥大了三歲,到底還是推了。當時莫家很惱怒,父親借口四哥還沒娶親,就將四嫂說進門來給四哥了。恐怕因為這個,四嫂就特別和先頭六嫂處不來。”

七娘子倒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就連許鳳佳介紹府裡情況的時候,都沒有說起。

看四少夫人對四少的掛念,她對許鳳佳是肯定沒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的……為了這事和五娘子交惡,不大可能。

看來,於安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就連穀雨、春分,都不知道四少夫人和五娘子之間到底因為什麼交惡,不過這兩個人關係不好,兩個大丫環也是反復強調過的。

盡管在她們的敘說裡,五娘子就沒有和誰關係密切過,就連和大少夫人,都隻是麵子情,根本並不親近。

七娘子不禁有些頭疼起來。

“五嫂這個人,就要復雜得多了。”她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於安不要笑話我,我自小也是在嫡母身邊長大的,說到察言觀色,也有幾分自信。今天聽你說起幾個嫂嫂,心裡的印象都對得上,倒是五嫂呢,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的性子變得也太快了些。”

說到五少夫人,於安的目光就變了調,她掃了七娘子一眼,又別開了臉,打量著西次間的擺設。

七娘子跟著她的目光看去,見於安的眼神停留在了門邊,頓時就明白了於安的顧慮。

五少夫人眼下畢竟執掌著家務,這樣的存在,不是於安一個不得寵的庶女可以隨意議論的。萬一她在明德堂裡布置了人手,議論的話傳出去,對於安畢竟有妨礙。

看來,自己一天沒有把家務握在手裡,於安給自己的信賴依然是有限的,或許有很多話,她也不會說。

七娘子一點都不怪於安,她今天肯說這麼多,已經算是給自己麵子了。

話又說回來,如果自己不是世子夫人,恐怕於安也說不了這麼多……她立身難,要自保就要處處小心,七娘子怎麼不能體諒?

她正要笑著叫立夏上茶,把話題不著痕跡地打斷,於安卻又猛地挪回了眼神,沖七娘子小心翼翼地一笑。

“五嫂的心機就深了。”於安反而有一種說破了的坦然,態度間的小心翼翼,似乎已經冰消瓦解,竟有了些指點江山的瀟灑。“不瞞嫂嫂說,這幾個嫂嫂裡,我是最怕五嫂。這幾年執掌家務,五嫂手底下有好些人命……心思又深,得罪了大嫂、四嫂,可能還能得個臉色,叫你心裡有數。可五嫂呢,麵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