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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太穩,也不是好事。小小年紀就有自己的主意了,就算過繼來又有何用?

她就笑著對弘哥招招手,“張先生必定不是這個意思,你可別想岔嘍,好孩子,來。”

弘哥就露出笑容,跑到了大太太身邊,“大伯母——我要吃大伯母家的酥酪。”

“好,好。”大太太一臉的慈愛。

弘哥年紀小,終究是天真的……

二太太看著大太太與弘哥親近,眼底的傷懷,一閃而逝。

又是一臉笑,“大伯父怎麼說?”

敏哥看了弘哥一眼,歎了口氣,“大伯父倒沒有生氣,說張先生架子大,我們沒有功名在身,的確很難得到他的青眼。”

他的口氣,中規中矩,聽不出一絲不快。

“哦?”二太太倒有幾分高興,“那之後就要進家學讀書嘍?”

“不去!大伯父說,家學的先生,是給四弟善久開蒙的,學問倒不足以舉業。要我們去山塘書院讀書呢。”弘哥就眨巴著大眼睛插嘴回答。“說是山塘書院的先生,學問也是極好的。”

大太太和二太太都頓了頓。

二太太勉強一笑,“好,好。——不過,這山塘書院,可也不是那麼好進的。”

山塘書院管得嚴,又遠在木瀆,李家的大少爺與三少爺就在書院苦讀,不是逢年過節,很難有假回家。

大老爺這一招倒是狠辣,先以張唯亭做餌,騙得二太太把三個侄子的學業交給他,虛晃一刀,為的就是把這三個少年送到山塘書院去。

不過,就算二老爺在蘇州,隻要沒分家,怕是都隻有聽大老爺的安排,更不要說二太太一介女流,根本無法和大老爺抗衡了。

山塘書院又是那麼好的書院……大老爺的做法,是誰也挑不出一個錯來。

看來大老爺心底,對二太太還是芥蒂頗深。

二太太就算臉皮再厚,也都要不好意思起來了。

也不顧弘哥還和大太太膩膩糊糊的,又坐了一會,便帶了兒子們告辭出去。

第二天這事就傳到了七娘子耳朵裡。

梁媽媽這頭告訴了白露,王媽媽那頭又向立春學%e8%88%8c。

七娘子聽得心曠神怡,止不住的笑。

“父親這就叫防火防盜防二嬸!”她笑著和五娘子打趣,“算算也防了三年多了……嘖嘖,真是長期而漫長的係統工程,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五娘子就有些不解,“這一回我是明白啦,這叫聲東擊西……父親什麼時候還防過二嬸了不成?”

“母親不在的時候,父親可曾讓九哥和二嬸打過照麵?”七娘子隻好提示五娘子,“到底是弟媳婦,又是母親的表妹,兩重麵子隔著,父親也不好明目張膽地發作弟媳婦,就算是小家小戶,也都沒有這樣的規矩……”

就好像小叔子不能直接沖大嫂發火一樣,越俎代庖管教兄弟的老婆,是很容易挑起紛爭,致使兩房撕破臉的。

大老爺卻是不聲不響,就叫二太太自己難堪起來。

手段不可謂不高妙了。

不過,也是因為他是江南總督,全家老小,都在他的蔭蔽下過活。

七娘子還是第一次對大老爺有了少許好感。

五娘子這才回過味來。

“楊棋呀楊棋,你這一張嘴……真是……嘖嘖。”也是又好氣,又好笑的。“大姐姐出嫁了,就來一個你,我們正院是什麼時候都少不了你們這樣又刻薄、又刁鑽、又機靈、又無恥,一點點虧也不肯吃的小魔星!”

“你說的是自己吧!”七娘子哪裡肯認這個外號,“去外頭問問,哪個不說七娘子是個又文靜又省事的閨秀?倒是五娘子,又是養貓又是養鳥,月來館裡整日熱熱鬧鬧、吵吵嚷嚷的……鬧得人頭疼!”

像她們這樣大小的女兒,彼此間又沒有什麼解不開的深仇。

眼下,又站在一塊對付二太太,自然很快就熟稔起來。

漸漸的,七娘子和五娘子也言笑無忌起來。

五娘子就伸手要擰七娘子的胳膊,“死丫頭,哪有你這樣編排人的!”

兩個人一頭說笑,一頭出了西偏院,往百芳園裡去,打算到小香雪探望六娘子。

六娘子前幾日感了風寒,雖然沒有大恙,但也不敢掉以輕心,這幾天都在小香雪靜養,沒有出門。

才進了百芳園,就看著十姨娘、十一姨娘、十二姨娘三姐妹從浣紗塢裡出來。

十二姨娘身邊圍了四五個丫鬟,個個都小心翼翼,唯恐十二姨娘出什麼岔子。

十二姨娘也麵帶疲憊,不時輕輕地捶打著腰部。

兩邊照上麵,三個姨娘就作勢要行禮。

五娘子還沒有什麼,七娘子忙說,“十二姨娘快別動了,你身子沉,就連見著太太都不用行禮呢。”

十二姨娘就勉強笑了笑,謝過七娘子的體諒。

五娘子到底有幾分關心,“十二姨娘若是疲倦,就少出浣紗塢,好生休養著,不要勞動了。”

幾個姨娘忙謝過了五娘子的體諒,就和兩個小娘子擦肩而過,拐向了正院的方向。

想來是去給大太太請安的。

隱隱還能聽到十二姨娘向姐姐們訴苦,“也不知道是不是頭一回,這幾天身上都墜墜的,極是不舒服,請了醫生來診脈,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七娘子側耳細聽,又偏頭想了想,慢慢地歎了一口氣。

72布置

這一次大老爺格外雷厲風行,頭天才透出安排三個少爺去山塘書院的意向,第二日就派了身邊得用的牛總管,親自將敏哥、達哥、弘哥送進了山塘書院裡。

盡管書院招生也要經過考試,但有江南總督的名頭壓著,又是三個翰林家的少爺,山長也不是不能通融。

於是二太太隻好抹著眼淚收拾包袱,把三個小少爺送進了書院。

大老爺還托人給二太太帶話,“山長與我也是常來常往的,必定能把幾個侄子照顧得妥妥當當的,請二太太不必太過掛念。書院裡還有李家的幾個孩子,也都是規規矩矩的讀書人,等閒都很少出書院的,有他們在,必定能把三個侄子的學業提拔起來。”

這話的意思,二太太又怎麼不明白?

這是讓她無事不要派人去書院接兒子回家。

連江蘇布政使李文清的兒子都是規規矩矩當個學生,區區一個翰林編修家的少爺,又怎麼好玩特權?

大老爺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這樣的高招,一絲人間煙火氣都不帶,春風拂麵般,就叫二太太嘗到了他的厲害。

七娘子私底下就和白露嘀咕,“父親若是早些出手,說不定二嬸也就熄了這不該有的心思了。”

雖然在楊家也不是沒有要好的姐妹,但對五娘子和六娘子,七娘子總不好掏心掏肺。

人家又不是你的奴才,這邊聽了你的話,轉頭就和大太太告狀,你是一些些辦法都沒有。

唯獨白露是在她手底下討生活,又知情識趣、深通世故。有些話,也隻好與她說得。

白露就回憶,“老爺就是這樣,我進正院服侍也有五六年了,從沒見老爺發過一次火。但有,也就是掌摑五娘子的那次……”

會咬人的狗不叫。

七娘子就沉思,“也不知道前幾年,父親為什麼不早些發作了二嬸。”

以大老爺的手段,要讓二太太知難而退,分分鍾的事。

白露就沒詞了。“這奴婢就揣摩不透了……”

立夏倒是若有所思,又有些欲言又止。

七娘子就笑著鼓勵,“你也說說看麼,錯了也沒有人會笑話你。”

立夏就小心翼翼的嘀咕,“恐怕老爺是想給太太找點事做吧……”

那時候大太太可還沒有過繼的念頭。

可不是一心一意地看護著九哥?

自然也就懶得和大老爺打對台了……

七娘子想了想,不置可否,“未必就用九哥的安危來當籌碼了?”

白露卻對立夏刮目相看,“說實在的,正院裡還真是針都插不進來,也就是小雪那一次拉了肚子,九哥本人是從來沒有出過事的。”

七娘子心中一動。

就想到了小雪端來的那盤櫻桃。

又惦記起了那碗冰酥酪。

小雪這丫頭……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如果那一盤櫻桃沒有問題,而是小雪本人的問題呢?

就算小雪這丫頭有問題,那也是四姨娘買通了的,和二太太無涉……這樣看來,大老爺的盤算也不能說沒有道理。他熟知大太太是一定不會讓九哥出事的,倒樂得看大太太和二太太鬥一鬥,自己落了清靜。

也所以大太太一走,大老爺就對九哥的安全上心了,從來不讓九哥和二太太打照麵。

現在大太太有了過繼的心思,所以他又一次出手,將幾個少爺安排進了山塘書院……

從這個角度理解,大老爺的行動就有脈絡可循了。

到底是親爹,麵上不顯,心裡卻是極疼愛九哥的。

七娘子輕輕噓了一口氣。

望著立夏的眼神,多了一份贊賞。

“就算沒有全對,怕也準了七八分了。”

人心,本來就不是可以猜透的。能蒙準七八分,已經很了不得了。

立夏抿了抿%e5%94%87,並沒有透出喜色。

“為姑娘分憂,是我們丫鬟的職責。”回答得中規中矩,不動聲色。

這丫頭慢慢有些開竅了。

七娘子欣慰地點了點頭。

又問白露,“你知不知道,三姨娘是哪一天去世的。”

白露一下愣住了。

一時,卻還真捉摸不透七娘子的用意。

立夏就更是如墜雲霧,摸不著頭腦了。

白露小心翼翼地回答,“大約是二月初吧!三姨娘去世的時候,桃花還沒有開。”

七娘子在心底算了算日子。

叔霞的胎現在大約也有三個月了。

腹部墜漲,是滑胎的前兆,七娘子還是知道的。

畢竟年紀還小了點,今年才十七歲……連癸水都不準,晚了十多天才發現,這期間大老爺在浣紗塢裡又住了幾晚,說不準就是叔霞侍寢。

懷孕前三個月有了房事,對胎兒本來就不利,看叔霞的氣色,滑胎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胎保到二月……

她又歎了口氣。

這就得看運氣在誰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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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進了臘月。

李太太派人來問大太太,要不要同路去香雪海小住。

大太太欣然答應,鄭重把十二姨娘托給了四姨娘,“就交給四姨娘了,十二姨娘身子骨不大好,等閒別讓她出了浣紗塢……子嗣為重,辛苦四姨娘跟著操心了。”

四姨娘眉眼盈盈地接過了重任,“太太不在家,也隻好我來挑起這攤子事了。”

黑亮的眼底一片霧氣,看不出她的思緒。

說起來,四姨娘也沉寂了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