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生疼,掙了掙才道,“五姐不要這樣,多不好看……就是我想拿五姐當槍,也得五姐心甘情願呀!”
五娘子就哼了一聲,鬆開了手,“跟我到月來館,我有話要囑咐你!”
七娘子目光一轉,也就跟到了五娘子身後,往月來館去了。
月來館以優曇缽花為名,院子裡種了好幾株映日果,算是楊府一大特色。百芳園裡也唯有月來館與長青樓裡不種花。
五娘子搬進月來館之後,又養了好幾隻鳥兒,一進院子,就聽得一陣脆亮的鳥鳴,斑斕虎帶了新生的幾隻小黃貓在簷下繞來繞去,虎視眈眈地望著鳥籠子流口水。
七娘子就有些好笑,“五姐也是有意思,非得把貓兒鳥兒放到一塊養。”
五娘子卻是一臉的沉肅,帶著七娘子進了東稍間臥房——月來館占地較闊大,是東西三套間的一層屋子。也不叫穀雨上茶,兀自關了門,方才問,“楊棋,你現在究竟是怎麼想的。”
七娘子就怔了怔。
五娘子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二嬸連人都弄回來了,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現在母親倒是還好,她要是再說上三年、五年的壞話,誰能保得準母親是怎麼想的?你也要拿個章程出來!”
七娘子一下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心底暖融融的,好像喝了一杯熱茶。
五娘子從來沒有解釋過她為什麼會站在九哥這邊。
或許對她來說,這也用不著解釋,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至情至性這幾個字,五娘子著實是擔得上的。
“笑笑笑,你就隻會和我笑!”五娘子越看七娘子越發急,“楊棋,你心裡難道真沒個盤算?我可不信你看不懂這裡頭的彎彎繞繞!”
七娘子就勉強收斂了笑意,正要說話。
屋外忽然傳來了穀雨的聲音。
“五娘子,方才守園子的李媽媽過來傳話,說是請咱們暫時別出院門,有良醫要進園子裡。”
五娘子和七娘子一下就都擱下了自己的話題。
“說是給誰看病了沒有?”五娘子隔著門高聲問。
穀雨的聲音還是靜靜的。“是浣紗塢的叔霞,聽說她的癸水有兩個月沒來了。”
五娘子就與七娘子交換了一個眼色。
兩人都有些詫異。
五娘子自言自語,“倒巧……怎麼就偏偏在今日才說出來?”
三位少爺才進了大房的門,浣紗塢的叔霞就傳出了有孕的消息……怎麼看,都透了個巧字。
71喜訊
盡管沒有人會不關心叔霞的肚子,但是七娘子與五娘子畢竟是沒出嫁的小姑娘,也不好派人到浣紗塢打探。
經過這事一鬧,五娘子也無心再找七娘子麻煩,也不再強著七娘子說個應對的章程出來。
兩個小姑娘心底都清楚,楊家原本就錯綜復雜的局勢,恐怕因為叔霞的肚子,又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進了下午,消息也自然傳進了西偏院。
叔霞的確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大老爺今年也是近五十的人了,還能播種耕田,自然是很高興,晚上眾人前來請安的時候,都能看見他眉眼間的笑意。大老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這樣出格的喜悅,的確少見。
二太太吃過午飯就帶著幾個侄少爺回翰林府了,沒能和大家同喜,著實是有些遺憾。
大太太神色玄奧,看不出喜怒,幾個姨娘卻顧不得那麼多,爭著搶著,連珠炮似的恭喜過了大老爺寶刀未老,楊家又要添新丁,便也帶著女兒回了百芳園。
自從五娘子進了百芳園,大太太就讓七娘子與九哥一日三餐在東西偏院獨自開飯,偶爾高興了,也留七娘子或九哥陪她進一餐。
大老爺自然是去浣紗塢慰勞叔霞,不會留在正院吃晚飯。
七娘子就有意慢了一步,落在了人群後頭。
大太太果然和顏悅色地叫,“小七留一步。”
幾個小娘子都回頭沖七娘子使眼色。
六娘子捉狹地沖七娘子擠了擠眼睛,五娘子卻是急迫地努著嘴,也不知在傳達什麼樣的信號。
七娘子視若無睹,回身笑著坐到了大太太身邊,“母親。”
大太太神色溫和,“今天老爺不在正院用飯,九哥功課又重……你就在正院陪我吃一頓吧。”
“是,偏了母親的好東西了。”七娘子和大太太客氣。
兩人就起身進了西次間。
立冬已經帶了兩個二等丫鬟,擺放起筷箸。
大太太不由得對七娘子感慨,“也不知道九哥什麼時候能娶個媳婦來服侍我。”
侍奉飲食,是媳婦的責任。《紅樓夢》裡擺筷箸的就是鳳姐和李紈。
大太太要等到這一天,至少還有十年。
“母親若是願意,現在就把李家的十三娘接來做童養媳也好。”七娘子和大太太說笑話。
李家的十三娘是李太太的親生女兒,今年才三歲,玉雪可愛,一向很得大太太的喜歡,大太太幾次說了,要認來做乾女兒。
大太太就失笑,“你這孩子,真是一張巧嘴。”
說話間,晚飯已經擺了上來,大太太晚上吃得少,不過是四色小菜,四色熱炒並兩碗湯。
七娘子吃得也很秀氣,才用了小半碗飯就擱下了黑瓷兔毫碗。
大太太已經用完了飯,正低頭吹著茶盞上空的白煙。
“你父親有意為浣紗塢的三姐妹抬房。”她的聲音裡透著沉%e5%90%9f。
七娘子也愣了一下。
楊家的規矩,一向是有了身孕就能抬姨娘。大太太的這句話,看似沒有什麼特別。
但是浣紗塢的三姐妹裡也隻有叔霞有孕,三姐妹卻要一起抬房,會不會有點過了?
她不禁沉思了起來。
大太太一時也沒有說話,而是望著茶水發呆。
過了一會兒,七娘子才慢慢道,“父親對浣紗塢的這三姐妹,一向是頗為寵愛。會想要一起抬房,也不是沒有緣由。畢竟三人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叔霞又是小妹妹,單獨抬房,總是有些尷尬。”
大太太點了點頭,“看來小七是覺得抬房也無妨了?”
又不是七娘子的丈夫,抬房不抬房,七娘子當然無所謂。
七娘子隻好給大太太分析,“三姐妹一向老實,雖然住在百芳園裡,卻和誰都走得不近,隻是關著門過自己的日子。這麼幾年下來,浣紗塢竟是一點齷齪事都沒有……這可不容易。”
也就是說,三姐妹走的是明哲保身路線。
“現在叔霞有了身孕,還有伯霞和仲霞,父親未必會移情別戀,母親又何必在這無關痛癢的事上惹得父親不舒服呢?家和萬事興,眼看著三姐就要說親了……”她就意味深長地拖長了尾音。
大太太豁然開朗。
“還是我們小七明白。”笑著誇獎七娘子。
七娘子也就隨口謙遜了幾句。
“不過,這三娘子的親事也的確不好辦。”大太太又費起了思量,“不過是偏房庶女,盡管我們家現在門第也不算矮,但畢竟那些個家風穩健的上等人家,也有自己的矜持,未必會肯以嫡子來說親。”
庶子麼,大老爺都看不上,更不要說四姨娘了。恐怕是鬧著上吊抹脖子,都不會讓女兒嫁進這樣的人家吧。
“本來看中了京城裡的幾戶人家,也都是家產殷實的,不過是兒子略微紈褲了些。”大太太搖了搖頭,“也都還小,還是能學好的,不過,現在京裡風雲詭譎,我們可不好隨意和人結親……”
京裡多得是根基深厚的人家,隨便哪個家裡沒有幾個紈褲嫡子?能找到這樣的夫家,是又堵了四姨娘的口,又能讓大老爺心動。
要不是這幾年來,京裡的奪嫡風波越演越烈,恐怕大太太早物色好了人家吧。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也急不得。”七娘子隻好安慰大太太,“眼下也沒有多少人家有心思說親的……恐怕都要等京中分出勝負了再說。”
奪嫡風雲,不管誰最終得勝,都有一大撥的官員要倒下,一大撥的官員得到提拔。
有在場內角力的,就有在場外看熱鬧的,結果不出來,這些官員又怎麼能放心隨意結親?沒準親家就倒了黴,也是難說的事。王家不就是前車之鑒?
大太太吐了一口氣,“也是,這事還是放一放吧。太子眼看都十二歲了,再怎麼推,也到了出閣讀書的年紀……”
七娘子就隻是笑,不說話。
政治鬥爭,她雖然也懂得一些,但並不精通,最好不要隨意議論,免得出乖露醜。
大太太看了七娘子一眼,又問,“你五姐今天把你叫到月來館去,有什麼事呀?”
說來也好笑,大太太對兩個女兒當然是千恩萬寵,再沒有不依的。
但這兩個女兒卻都不愛對大太太說心裡話,也全都不喜歡大太太的做派。
七娘子輕描淡寫,“五姐怕先生交代下來的功課趕不完……”
大太太目光一閃,沒有再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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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三姐妹果然都被抬了房。
楊家一下就多了三個姨娘,這個盛況,已經多年沒有出現了。
二太太有些酸溜溜的,“大哥也真是的!這麼大歲數了,還那樣老風流。”
大太太雖然私底下對大老爺也沒有多少好話,當著二太太的麵,還是相當維護相公,“我們大房子嗣少,老爺也是為了開枝散葉……免得就九哥一根獨苗,難免寂寞。”
二太太就很沒意思,隻是笑,又和大太太提起幾個兒子,“真是好用功,大伯一說要介紹到張先生那裡讀書,一個個都發奮得不得了,大半夜還不睡覺,一心復習功課,怕被張先生考問住了。”
大老爺現放著九哥不介紹到張唯亭那裡讀書,忽剌巴的就想到提拔幾個侄子?大太太不免有幾分不以為然,麵上卻還是客氣,“也不要太辛苦了,敏哥倒還罷了。達哥與弘哥年紀小,稟賦也柔弱,很該好好休息幾日再用功的。”
二太太瞇瞇笑,“改日讓達哥和弘哥來謝過伯母的關心。”
幾個人又說了幾句閒話,三個侄少爺就進了正院。
臉上都有怏怏之色。
二太太難掩關心,忙起身問,“見到張先生沒有?”
張唯亭江南文壇領袖的名頭也不是白得的,能拜他為師,對幾個孩子的將來都有無限的好處。
敏哥搖了搖頭,“張先生病了……說是今年入秋就犯了咳嗽,十天倒有九天躺著,不好耽誤了我們的學業。”
弘哥已是把委屈擺到了臉上,“不過是托詞罷了!張先生怕是覺得我們的分量不夠,不過是翰林家的……”
“弘哥!”敏哥就變了臉色嗬斥。
弘哥連忙收斂了一臉的委屈,低下頭不敢說話,就連達哥也在一邊擔驚受怕地看敏哥的臉色。
大太太就在心底暗歎了一口氣。
若敏哥不是長子,該有多好?
算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