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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連環,又畫幾筆畫,再下幾個棋。

許鳳佳一直若有所思地注意著七娘子,到了後來,連五娘子都發覺了。

他要做什麼,誰都能猜得到。

五娘子翹了翹嘴角,倒是沒有摻和,不過,也沒有為七娘子說話的意思。

屋裡的氣氛漸漸就轉為了緊張,到了快吃中飯的時候,七娘子都要透不過氣來了。

九哥也若有若無地注意著許鳳佳。

終於,乘九哥去淨房的當口,許鳳佳從懷裡掏出了蛛兒,一把就扔到了她身上。

接著就炯炯地望著七娘子,好像在期待著什麼。

他的神態很微妙,一點也不像是一般的孩子,惡作劇之後總是得意又慌張。

許鳳佳相當的沉著……好像這隻大蜘蛛,隻是探一探七娘子的底而已。

七娘子望著身上張牙舞爪的蜘蛛,一下就呆住了。

她當然也並不喜歡這東西,不過以七娘子的閱歷,也不會因為這小小的蜘蛛就大哭大鬧起來。

在西北楊家村的時候,她不知道見識了多少蟲子……老鼠在炕頭跑的日子都過來了,還會怕這小小的東西?

七娘子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許鳳佳的臉色。

許鳳佳反倒像是有些高興,摸著下巴,眼神就好像在說:我就知道你不會被蛛兒嚇倒。

淨房那頭又傳來了響動。

七娘子歎了口氣。

如果沒有九哥在,她倒不介意扮演一下被嚇壞的小女孩。

但是姐弟連心,九哥雖然和她走得不近,看到她被欺負,也必定會不高興的。

七娘子就隻好慢慢的把蜘蛛拿了下來,放到手中。

五娘子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又有些欽佩,又有些不服氣地看著她。

“我不怕這個,表哥。”七娘子笑了笑,很自然地說。“不過,這看著倒是挺怕人的,五彩斑斕,像是有毒。”

她把蜘蛛遞到了許鳳佳眼前。

毫不退讓地望著許鳳佳。

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波光流轉,仿佛蘊藏了無數思緒。

許鳳佳一揚眉,似笑非笑地接過了蛛兒。

“隻是看著怕人?嗯?”他的聲音裡就有了濃厚的興趣。

七娘子勉強一笑,沒有答話。

九哥進了堂屋,看了看許鳳佳,有一絲不解。

“表哥怎麼把蛛兒拿出來了?”他湊過去摸了摸蜘蛛背,笑嘻嘻地道,“毛茸茸的!”

到底是男孩子,天生膽大。

正院來人請眾人去吃飯。

大家也就魚貫出了屋子。

九哥走在最前頭,七娘子跟在他身後,許鳳佳加快了腳步,和七娘子擦身而過。

“你膽子挺大的嘛。”他慢吞吞地低%e5%90%9f,倒有一分隱隱的亢奮。

……許鳳佳算是盯上她了。

想來也是,幾姐妹裡,也就是她一直沒有被許鳳佳給整過。

以許鳳佳的性子,會和她卯上,也是很自然的事。

“表哥性子莫測。”七娘子就斟酌著緩緩道,“送我這東西,自然是有他的考慮。不過,我也不知道喂它吃什麼……在西偏院,蛛兒隻能活活餓死。”

她又拿起了瓶子,放到立春手上,歉意地道,“請立春姐叫個小丫鬟跑一趟,幫我傳個話?”

立春眼底微露擔憂。

許鳳佳身份尊貴,許夫人又那樣溺愛他。

如果和他打起擂台,有七娘子苦頭吃了。

不過,到底是大家子弟,行事想必也不會很失分寸……立春看著氣定神閒的七娘子,心底又寬慰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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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大老爺進百芳園和家人一道過中秋。

許夫人、二太太雖然是親戚,但都是一家人,又有了年紀,也就沒有分男席、女席,而是在百雨金庭外設了三個圓桌,父母輩一桌,兒女輩一桌,姨娘們也有份。

大老爺又和大太太商量,“讓浣紗塢的三姐妹也出來見見人吧!”

浣紗塢的三姐妹一向很低調,雖然是閩越王送來的美人,又有寵愛,但從來不恃寵而驕,幾次與大太太照麵,態度都很恭謹。

大太太本想回絕,又想到了七娘子那天的話。

“既然大方,倒不如大方到底。”七娘子人雖小,話倒有些道理,“有些無關緊要的事……犯不著和父親擰著勁。”

“那也隨你。”她不鹹不淡,“姨夫人帶了些話過來。”

昨晚大老爺和李文清等一眾下屬歡度中秋,喝得半醉,就在外院睡了,沒有進內院。

大老爺眉峰一跳,“怎麼說?”

大太太就把許夫人的話原原本本轉述了一遍,“……老二也實在是過分了些,這麼大的事,也敢就隨便站到了皇長子那邊。”

大老爺也嚇了一大跳,很是生氣。

“這可不是兒戲!”

兩夫妻正在商議,兒女們並姨娘已經過來請安了,都在堂屋等大老爺和大太太出去。

隻好把事先壓到心底。

往外走的時候,大老爺又想起來問,“聽說鳳佳這孩子有些頑皮?這一向鬧騰得幾個姐妹都不得安生?”

大太太看了大老爺一眼,似笑非笑,“倒是和二弟有點像。”

大老爺就緊緊地閉上了嘴。

當年大太太剛嫁到楊家的時候,大老爺一心苦讀,要考進士,家務全是大太太操持。那時候的二老爺正在最頑皮的年紀,每天上房揭瓦,偷%e9%9b%9e摸狗,人嫌狗憎。

大太太也沒有嫌棄二老爺,惹了事說上幾句,也就完了。

許鳳佳在蘇州最多住上半年,就算帶來再多的麻煩,能比得上當年的二老爺麼?

大老爺想起了當年,那時候兩夫妻雖然落魄了些,但卻是情投意合,略無參商。

什麼時候就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一句話,都要拐著彎來說。

大老爺就有些傷感。

大家在堂屋坐了坐,等天色暗了,就一道往百雨金而去,又派人去請許夫人和二太太。

等到人聚齊了,已經快進初更,靛藍色的天幕低低地壓在枝梢,月亮已露出了半邊昏黃。百雨金被收拾得一片整潔,三十多盞燈籠挑在亭子邊上,映得一席的人臉上都是燭光。

六娘子飯都顧不上吃,抬起頭賞燈,看得口水都要掉下來。

甜絲絲的桂花香,一路從七裡香傳到了百雨金,眾人都歎息,“這還好隔得遠,若是擺在七裡香,就要香得臭了。”

許鳳佳若無其事地坐在二娘子身邊,和她說說笑笑,態度從容。

從入席伊始,他就沒有留意過七娘子。

七娘子心下稍安:看來許鳳佳頗為顧忌大老爺。

浣紗塢的三朵姐妹花穿梭席間服侍著正主兒。

這三人生得並不嬌媚,隻算是清秀,但卻都有一張圓臉,一股清純樸素的氣息。

盡管隻是穿著中等杭羅衣裳,但扭腰擺%e8%87%80,斟酒布菜時,仍是在不經意間就把幾個華服貴婦人比了下去。

青春,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四姨娘的臉色也有些黯淡。

盡管大老爺沒有采信正院的說法,但是這陣子也很少到溪客坊盤桓。

大太太對二太太雖然還不至於笑臉相迎,但神色也緩和了許多,又有許夫人周旋,幾姐妹就絮絮叨叨地談論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大老爺就一邊和三姐妹說笑,一邊自斟自飲。酒過三巡,心事終於稍解。

“寒捨沒有什麼好菜。”和許夫人客氣。

許夫人笑著應酬了幾句。

“來,九哥,背首詩給三姨下酒。”大老爺又沖九哥招了招手,笑著吩咐。

富貴人家的宴席上,叫孩子出來背詩作畫,一來是稱量他的才華,二來,也是講究風雅。

許夫人出身秦家,怎麼不明白這個規矩?當下就露了笑,“也好,九哥背首《春江花月夜》來聽?”

《春江花月夜》是張若虛的詩,雖然不拗口,但很長。

七娘子有些擔心地注視著九哥。

九哥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三姨,《春江花月夜》是春景,和中秋未免不合,我背一首《中秋見月和子由》好不好?”

稚嫩的聲音清亮地回蕩在桂花香裡。

許夫人挑了挑眉,神態與許鳳佳有幾分相似,就算在這個年紀,這一挑眉裡都現了風流。“哦?這詩可有些冷僻。”

九哥有些不好意思,“也隻是讀過一次,有錯漏也未必。”

說著,就背了起來。

“明月未出群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他的聲音和七娘子很有幾分相似,清亮中帶著微涼。

大家都住了筷子,認真地聽。

大太太眼底一片柔和。

二娘子也微微露出笑容。

倒是五娘子有幾分不服氣,轉著眼珠,費起了思量。

三娘子露出一點不屑的笑意,轉頭要和四娘子說話。

許鳳佳卻正好看到,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三娘子嚇得一縮,手裡的小酒杯都有些拿不穩。

這才是尋常的官宦小姐……許鳳佳掠了七娘子一眼。

七娘子專注地望著九哥,%e5%94%87邊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初升的月光把淡淡的清輝灑到她發間、肩頭,讓七娘子看起來,格外多了幾分恬靜。

許鳳佳微微瞇起眼,愜意地飲了一口芬芳的桂花酒。

越是難纏的對手,就越有意思。

就算是五娘子,也都要被蛛兒嚇得尖叫起來,才饒有趣味地誇他膽大。

這個楊棋,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慌張,隻有無奈……

有趣,有趣。

像三娘子那樣淺薄的人,就好像一泓淺淺的溪水,不用太費心,也能一眼看穿鵝卵石底下的泥汙。

老和這種人盤旋,簡直連骨節都要生銹了。

楊棋就不一樣了。

她是探不到底的潭水,平靜無波,卻又不知深淺。

倒激起了許鳳佳的興致。

他想到了七娘子的眼神。

注視著蛛兒時,在那一瞬間,裡頭似乎閃過了嫌惡,但再抬起頭來,又是兩泓剪水,不喜不怒。

真是個看不透的庶女!

39、變數

過了中秋,好幾天都平安無事。

許鳳佳似乎折騰得夠了,安安分分地與九哥一起,進了家學。

三娘子的病也就好了,小孩子進進出出,總難免碰麵,見到許鳳佳,她也沒有露出過多的懼色。

許鳳佳手裡的那隻大蜘蛛被七娘子退回來之後,就活活地被餓死了。

“送出去的東西,怎麼能收回來。”表少爺頗有幾分傲氣。

立春沒有辦法,隻好把它交給了許夫人身邊的丫鬟,誰也不知道它以前吃的都是什麼,這樣半個多月下來,三娘子終於不必再害怕從抽屜裡摸出一隻蜘蛛。

許夫人和大太太、二太太,成日裡和江南一帶的世家應酬,今天你家,明天我家,後天她家,忙得腳不沾地。

當年平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