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夫人也就是這一個嫡子,看得和眼珠子一樣,也很正常。
大太太笑了笑,“自然,連九哥現在都是睡在東次間,和我隔了碧紗櫥而已。”
二太太不由得麵上一紅。
七娘子看在眼裡,眉頭略皺。
從幾個長輩的神色來看,二太太肯定是服軟了。大家也重新有了和氣。
不然大太太又何必特地留飯,還把氣氛弄得這樣親切。
正是示恩的時候,又何必提起九哥,觸了二太太的心病?
許夫人就笑著說,“你也太小心了點,男孩子還是要粗養。在家的時候,鳳佳成天帶了人出去東奔西跑,我也懶得管。”
在親戚家就是這樣了,在京城許鳳佳得有多鬧騰?
七娘子不禁有些吃驚。
她細細地吃了半碗飯,就放下了郎窯%e9%9b%9e血紅小碗。
許鳳佳一直在看她。
雖然七娘子很沉得住氣,也不由得有些心浮氣躁起來。
被整,她倒是不怕。
怕的是明知道他將要整你,你卻還不得不裝著沒事。
幾個女兒也都留意到了許鳳佳的眼神。
大家都知道許鳳佳的性子有多頑劣。
六娘子很是同情地看向了七娘子。
五娘子神態莫測。
九哥卻有些懵懂,他學業繁忙,不曉得許鳳佳最近是連著犯了好多事。
“怎麼表哥一直在留意你?”他和七娘子咬耳朵。
七娘子歎了口氣,“吃你的飯吧。”
可不能把九哥扯進這種事裡。
許鳳佳是許家未來的繼承人,九哥和他的關係總歸是越親密越好的。
九哥隻好低下頭吃飯。
吃過飯,二太太就帶了八娘子告辭回去。
大家把她送到門口,大太太又拉許夫人到屋裡說話。
許夫人雖然有午睡的習慣,但也隻好強打精神應酬大太太去了。
九哥就隻好去五娘子屋裡午睡。
七娘子回了西偏院。
許鳳佳的眼神好像還跟在她身後,讓她脖子一陣刺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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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怎麼那麼糊塗!”
大太太卻是有些迫不及待。
才一進屋,連茶都沒上,就抱怨起了楊海西。
天氣才到八月十五,蘇州還很悶熱。
東稍間卻是一片清涼,牆角的大磁盤裡放了冰山,立春在屋角站著,徐徐的沖冰山扇著風。
見到大太太和許夫人進屋,她就施了一禮,默默地退了出去。
大太太略微皺眉,也沒有多說什麼。
王媽媽立刻就站到了冰山後頭,拿著團扇,緩緩地扇起風來。
許夫人就在窗邊坐了,沉%e5%90%9f起來,過了一時,才慢慢地說。
“楊二老爺心思很深,平國公和他吃過幾次酒,也都沒有看透這個人。”
“這可不是他一家的事!”大太太很著急,“本家且不說了,光是他大哥都沒有站隊的意思,他就開始鬧騰了?”
“皇長子現在在京城風頭很勁!”許夫人眉頭一舒。“頗有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意思,皇上遲遲不封爵……恐怕二老爺是想豪賭一把。”
怕的就是楊家大房不聲不響地就靠到了另一邊去……這樣的封疆大吏,通大秦也沒有幾個,就算不是太子身邊的人,也不能看著歪到皇長子那裡去。
如今看來,倒還隻是二房的意思。
許夫人暗暗長出了一口氣。
“他要豪賭,我們大房也不會跟著胡來的!”大太太眉頭緊鎖。“三姐,你就放心吧,晚上我就和老爺攤開來說清楚。這可不是他楊海西自己的事兒。”
許夫人%e5%94%87邊帶上了笑,“不過是和妹夫打聲招呼罷了。”她漫不經心地撥弄起桌上散放著的小青銅編鍾,悅耳的聲響,就自許夫人手底叮叮當當地響了起來。“平國公早就有心壓一壓他的傲氣,不過又怕妹夫多心。”
平國公都要出手了,二老爺在京城到底是多囂張?
“要不,還是撤回來放個外任?”大太太這一問就有些探詢的意思。
許夫人含笑搖了搖頭,“才華是有的,也很得寵!就是為人還有些不夠老道。都是一家親戚,與其讓別人出手給他使絆子,倒不如由平國公管教一番。”
如果是別人出手,二老爺的跟頭栽得就狠了。
“姐夫考慮得周到。”大太太點點頭,又歎了口氣,“我看就算是星愛上京,都很難管住他。”
二太太手腕拙劣,又很輕信,能被二老爺哄來對九哥不利,也不會忽然就變成一個厲害角色。
許夫人眉間隱現煞氣,“王家這些年的確是不大得意,但星愛也是王家嫡女,有秦家在,能讓她吃多少虧?”
說到秦家和王家,大太太就不好開口了。——王家固然是秦家的親戚,但秦老夫人去世三十多年了,王家現在又不得意,全靠著和秦家的一點情分立足……除非是大太太支持,否則二太太在二老爺麵前的底氣,恐怕不會很足。
“也是她自己立不起來!”許夫人也有三分的恨鐵不成鋼,“雖說命苦了些,早早沒了娘,繼母又是個不賢惠的……但有秦家在,什麼時候讓她受過委屈?一過門又連生三個嫡子,但凡是自己有些腦筋,也不至於鬧成現在這個地步。這次到京城,要是你們大房不撐她的腰,恐怕連個香姨娘都鬥不過!”
大太太隻是笑,卻沒有應和。
許夫人看了她一眼,輕輕地歎了口氣。
兩姐妹就算在家的時候親密,出嫁多年後,也都有了自己的心思。
大太太看來是不想出手給二太太撐腰了。
也是,二太太到底過分了點。
許夫人就起身告辭,“回去睡一覺,明天中秋節,咱們姐妹好好樂一樂。”
“多少年沒和娘家人一道過節了——隻是出門在外,到底委屈了三姐,底下人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盡管開口,不要客氣。”大太太送客送到了門外,直看著小丫鬟撐起傘,老媽媽扶著許夫人進了去往餘容苑的夾道。才回過身,就聽到夾道裡傳來了一聲輕輕的驚叫。
這大中午的,誰在夾道裡走動。
大太太微微皺眉。
又聽到了許夫人說話的聲音。
“去看看怎麼回事。”她隨口吩咐立春,“別是哪個不懂事的小丫鬟沖撞了姨夫人。”
“哎。”立春輕快地應了一聲,就輕手輕腳地下了台階,拐進了夾道。
才進夾道,就看到許家表少爺站在許夫人身邊,手裡捧了一隻五彩斑斕的大蜘蛛。
立春也不由輕輕地叫了起來。
許夫人就笑著對立春說,“沒事,沒事,這沒毒的。”就吩咐許鳳佳,“把蛛兒收起來。”
許鳳佳隻好拿出一個玻璃瓶,把蜘蛛放到了瓶子裡。
為許夫人撐傘的小丫鬟嚇得%e8%85%bf都軟了,眼淚撲朔而落,許夫人和老媽媽卻都是一臉的淡然。
好像許鳳佳身邊帶著這些可怕的東西,是一件很尋常的事一樣。
許鳳佳眼珠一轉,把玻璃瓶遞給了立春。
“等到七表妹午睡起身的時候,你把這瓶子送給她。”他彎了彎%e5%94%87。
立春呆呆地看著許鳳佳,沒有伸手去接。
許鳳佳神色一冷。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和藹親切的人。
一板起臉,更有一股無形的威風。
立春迷迷糊糊地,隻好接過了玻璃瓶,大蜘蛛焦躁地抓撓著瓶壁,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立春怕得手都抖了。
“這孩子。”許夫人卻隻是笑著搖了搖頭,“回去睡午覺吧!”
一點管束許鳳佳的意思都沒有……立春不禁忘記了害怕,輕聲勸告,“表少爺,七娘子年紀小,禁不起嚇……”
“嚇?”許鳳佳又笑了起來。
這男孩子的一舉一動,好像都帶了很強烈的侵略性,就連笑,都笑得很緊。“七表妹上午還和蛛兒玩了一會,她不怕蜘蛛。”
立春就呆呆地看著許夫人和許鳳佳一同走入了夾巷。▽思▽兔▽在▽線▽閱▽讀▽
熾熱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灑了她一頭一臉。
38、中秋
立春把瓶子隨手放在了回廊底下,到了半下午,蜘蛛已經熱得蔫了半邊。
到底還是怕表少爺追究下來,自己又惹上了麻煩。
立春就抱著瓶子去了西偏院。
中秋是大節,前後三天少爺小姐都不上課,九哥睡過午覺起來,就在東次間讀書,一副專心致誌的樣子,倒是討了大太太的好。
西偏院也是安安靜靜,比不得東偏院裡,時而有歡笑聲傳出。
七娘子在搬了把椅子,在西裡間的玻璃窗下做著針線。
明亮的陽光灑在她臉上,隔著玻璃,都看得出她臉上的專注。
真是九哥的雙生姐姐,兩姐弟都這樣討人喜歡。
七娘子一抬頭就看到了立春。
她沖立春微微一笑,轉頭吩咐了幾句什麼,白露立刻就迎了出來。
“立春姐屋裡坐。”很熱情。
七娘子笑起來要比九哥多了份俏皮,半瞇著的杏眼裡透出一點點狡獪,很可愛。
立春把懷裡的玻璃瓶給白露看。
隔了厚厚的玻璃,都能聽到蜘蛛抓撓瓶壁的聲音。
白露嚇了一大跳。
“表少爺讓我把蛛兒送給七娘子。”立春難掩無奈與好奇,“也不知道怎麼就想到了這一出。”
白露也要順口埋怨表少爺幾句,又想到了七娘子的話,一時有些猶豫。
不過,立春和西偏院的關係還是挺好的。
“表少爺也夠……”她搖了搖頭,把立春讓進了西裡間。
立春頓時周身沁涼。
進了正院的小姐,過得的確要比偏房庶女舒服,
這夏天每日的份例,雖然明麵上各小姐都是一樣的,一日一座小冰山,一個西瓜,各房要用的時候,就派人去官庫取。
但是小庫房的藥媽媽隔三差五就往正院送東西,不是送冰山,就是送瓜果,這都是份例外,從小庫房裡出的。
西裡間就並排放了兩座小小的冰山,褐黃色楚窯裂釉盤裡蕩漾著微微帶了泥色的清水。
楊家的冰都是冬日裡從北邊運來的,在冰窖窖藏半年以上,到了夏季再拿出來使用。
小小一塊冰,都凝聚了天大的富貴。
“立春姐。”七娘子把針線擱到了繡架上,起身問了好。
書案上也攤著一卷竹紙,上頭密密麻麻,都是蠅頭小楷,立春瞥了一眼,是《聲律啟蒙》。墨池裡還有未乾涸的鬆煙墨。
七娘子真是勤奮。
“表少爺今兒中午在夾巷……”立春詳詳細細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又將玻璃瓶放到了書案上,“說是您上午還和它玩了一會。”
說著,就細細地觀察七娘子的表情。
七娘子不由得露出了少許無奈。
今天上午,許鳳佳、九哥、五娘子和她在東偏院消磨了一兩個時辰。
也不過是玩些泥人、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