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1 / 1)

沉戟 酥油餅 4042 字 2個月前

儡,真正地挾天子以令天下!”

這則流言在京師流傳時,正是恩師入京時。那時候,皇帝率百官相迎,恩師風頭無兩,反觀方橫斜,卻藏在天機府中,足不出戶。兩廂對比,更令傳言越傳越廣,越說越真。

慕枕流和沈正和都不相信。畢竟,以方橫斜的心機城府,怎麼可能會支持母族、妻族不顯,本身資質有限,在朝中也沒什麼勢力的信王?

如今從方橫斜的立場想想,他極可能因為沈正和入京而心生不滿,怕動搖了自己第一寵臣的地位,才鋌而走險。

看來權勢真是禍水,連方橫斜這樣的人也不能避免。

俞東海見慕枕流麵上隱有惋惜之意,笑了起來:“若不是對老弟的底細一清二楚,知道你和沈相情同父子,看你此時的表情,我倒要以為你是方橫斜的人了。”

慕枕流道:“方橫斜橫空出世時,驚才絕豔,的確令天下側目。”

俞東海見他毫不掩飾對政敵的欣賞,不禁有些訝異:“哦,難道你也不能免俗?”

慕枕流道:“其實,當初我有幸見過方府主一麵。”

他這麼說,倒引起俞東海的好奇。他當官以來,一直外放,自然沒有機會見到方橫斜。“哦?真如傳言那般……不同凡響?”

慕枕流道:“觀其外表,的確稱得上神仙人物。”

俞東海笑道:“我不信。在我眼裡,慕老弟才是神仙人物。”

慕枕流搖頭道:“我與方府主,猶如青瓦與碧玉,萬萬不敢相比。”

俞東海見他如此推崇方橫斜,心裡生出幾分彆扭:“方橫斜看似光風霽月,實則居心叵測。你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騙!”

慕枕流道:“俞大人所言甚是。”

俞東海沒想到他承認得這麼痛快,一時間吃不準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慕枕流道:“實不相瞞,恩師對天機府下轄各大軍器局之事,也有些擔憂。”

俞東海暗喜:終於來了。

慕枕流道:“隻是另幾處插不進手去,才遣我來這裡。我本是摩拳擦掌,準備大展拳腳的。剛好局丞他們對我也是言聽計從,真是沒想到後來竟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俞東海有點臉疼。慕枕流的這番話分明是怪他多管閒事,壞了他的布局。“莫以為局丞現在唯唯諾諾便是言聽計從。當初他們對廖大人也是如此,俯首帖耳,唯命是從,等廖大人放心信任他們之後,便開始陽奉陰違了。看軍器局如今烏煙瘴氣,就知道這些人的齷齪手段!”

局丞等人無法跳出來反駁他,慕枕流自然更不會。

“其實,我找局丞也是為了儘快立功……”慕枕流頓了頓,有些羞澀地說,“平波城雖好,到底離京師太遠了。”

俞東海何嘗不明白他的意思,這些話本是他的心聲。

平波城地處西南,遠離京師,既沒有江南的富庶,又不像南疆這樣被皇帝時時刻刻地惦記著,與冷宮無異,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得到提攜。雖然他一口一個瞿副相,心裡卻知道瞿康雲未必記得他。倒是慕枕流與沈正和關係非同尋常,就算打發得再遠,也有回去的日子。正因如此,他才想要與慕枕流搭上關係,就算乾不出成績,憑著這層關係,瞿康雲也會對他另眼相看。

慕枕流道:“當初廖大人說軍器局有不同尋常之處,便以為可以討好恩師。唉,是我心太急,貪功冒進了。”

俞東海道:“也許是歪打正著。”

慕枕流眼睛一亮:“難道,局丞當真說了什麼?”

俞東海點頭道:“他說他原本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不過,廖大人生前有個怪癖,每兩個月都會去一趟古塘鎮。”

慕枕流道:“古塘鎮在平波城的北方,臨近臻西城,盛產桂花酒。廖大人好酒?”

俞東海笑了笑道:“廖大人好色,遠近馳名。”

調侃過世之人到底有些不敬,俞東海之說了一句,就收口不言。

慕枕流想了想道:“我想看一看廖大人的故居。”

俞東海笑容一頓:“可是有什麼不妥?”

“隻是想看一看。”慕枕流道。

俞東海道:“廖夫人為了震懾後宅,將廖大人的東西都收拾到了書房裡。你若是想看,我就去知會一聲。你與廖大人到底也是同袍一場,睹物思人,想來廖夫人也不會不允。”

慕枕流道:“那就有勞俞大人。”

俞東海笑道:“慕老弟要是看到了什麼好東西,可不要忘了哥哥我。”

他口中的好東西當然不是財帛,而是與軍器局有關的。

慕枕流道:“這是當然。”

俞東海從軍器局出來,將兩人的對話前前後後的想了一遍,突然發現自己“推心置腹”了半天,就被慕枕流三言兩語打發了,不但如此,自己竟然還挑不出錯來。

不管怎樣,至少初步達成了聯盟共識。

這邊很好了。

他一邊走一邊安慰自己。

另一邊,慕枕流知道今日自己與俞東海一道進門,會引起軍器局其他人的不滿,立刻拿出了銀兩,讓他購置五份禮物送去五室令家。

示好之舉總算挽回了些許口碑。

次日,俞東海派了轎子接他去廖府。

慕枕流想起夙沙不錯,不知他幾時回來,臨行前特意留了一封書信給他。

自廖大人出事之後,廖府便敗落了,門前冷清寥落,慕枕流的轎子停下時,還顯得有些突兀。

慕枕流依禮投了拜帖,給廖大人的靈位上了一炷香——這是廖大人過世之後,他第一次來。廖大人去得極不體麵,廖府喪失辦得靜悄悄的,未請賓客上門。

廖夫人沒有出來接待,由管家出麵安排。

慕枕流進了書房,就被豐富的藏書驚了一下。書架上密密麻麻也就罷了,十幾口箱子裡竟全裝了書,聽管家的意思,這隻是一部分。

管家道:“慕大人想要什麼,隻管自己尋。”

慕枕流道:“不知是否能看一看廖大人的墨寶?”

管家指著一個書架道:“最上麵一排便是老爺平日裡寫的東西。”

慕枕流道謝後,迫不及待地將書拿了下來。

老掌局的字十分俊秀,透著一股剛毅。

慕枕流將每本都翻了翻,翻完之後,神色有些失望。他在屋裡轉了一圈,突然從牆角裡抽出一卷畫軸。畫中人明媚妖嬈,想來是老掌局的某位紅顏。真正令慕枕流在意的是落款,明明是同幾個字,筆法卻與書架上的完全不同。

慕枕流強按住心中的激動,閉了閉眼。

告密之人,果然是老掌局。

☆、第二十章 走水

俞東海猜得不錯,慕枕流來平波城的確另有所謀。

自方橫斜以弱冠之齡入主天機府之後,莊朝的官場就打破了資曆限製,許多青年官員得以破格提拔。慕枕流雖然年輕,資曆尚淺,但頭頂淩霄閣主得意門生的大旗,無論是留京還是外放,官途都是一片通暢。

夙沙不錯說的不錯,沈正和本打算力保慕枕流出任巡撫。一是莊朝巡撫品級不算很高,但權力不小,極適合慕枕流這般缺乏資曆的年輕能吏,一是巡撫是升官捷徑,稍有成績,便能上達天聽,前途無量。`思`兔`在`線`閱`讀`

但是沈正和付諸行動之前,收到了一封信,改變了決定。

信裡講了一個小故事。一個出嫁的婦人每日做飯時,用雜糧、野菜充數,將大米省下來貼補娘家。若是如此,沈正和隻會一笑置之,但信的落款耐人尋味——平城器造。

大莊朝共有六座城的名字中有平:永平、平兆、平陽、康平、平波、平州,其中用得上器造兩個字的,隻有平波城,軍器局。

而軍器局的大米,沈正和和慕枕流第一個想到的都是鐵。

兵器一向是朝廷管製的重中之重,越是江山動蕩,朝廷對兵器的管製越是嚴厲。沈正和當初下馬的其中一項罪名,就是縱容下屬私蓄兵器。

若真有人將軍器局的鐵偷梁換柱,那麼,用意不問而知。

彼時,方橫斜暗中支持信王造反之謠言四起,令沈正和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封沒頭沒腦的信。為防萬一,慕枕流才在沈正和多番周旋下,接任平波城軍器局掌局。

他出發前,沈正和與他分析過,都認為這封信出自軍器局內部,將結束任期的老掌局自然是第一人選。

因此,雖然慕枕流一開始就十分關注老掌局,但未免引人猜疑,打草驚蛇,故意表現得不冷不熱不遠不近。沒想到,老掌局還是沒有逃過這一劫。

慕枕流坐在書房裡,靜靜地將老掌局留下來的手跡一字一句地看完。

天暗得很快。

廖府管家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特意為他掌燈。

燈亮起沒多久,俞東海提著食盒與酒來了。

慕枕流隻好放下書,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俞東海旁敲側擊:“人人都知廖大人愛書如命,藏了不少孤本,不知道慕老弟看上哪幾本?可否讓哥哥我也瞧瞧?”

慕枕流道:“我在看廖大人留下的手記。”

俞東海眼睛微亮:“可看出了什麼名堂?”

慕枕流道:“廖大人%e8%83%b8懷大誌,誌向高遠,可惜……”想到老掌局的結局,不禁歎了口氣。

俞東海想從老掌局的手記裡找到扳倒方橫斜的線索,聞言立刻道:“的確可惜!想老掌局這樣的人,若非受人引誘,斷不會做出此等事來,卻不知是哪個逼迫他。唉,要是能找到那個人,繩之以法,也算替他報了仇。”

慕枕流沉默不語。

兩人吃完飯,俞東海主動表示留下來一起幫忙查閱。又看了半個時辰,慕枕流怕為老掌局遺孀帶來流言,遂與俞東海一道告辭。

俞東海猶不死心,出門時,特意拍了拍他的%e8%83%b8脯,以防他夾帶了什麼東西出去。

慕枕流也由著他。

他們口頭說了要結盟,心裡都知道這盟友關係實如紙糊的大鼓,不堪一擊,彼此間仍防範得緊。

慕枕流回到家中,聽說夙沙不錯並未回來,心頭莫名一緊,暗道:此去柏州,若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一日半便可來回,若是遲些,就要兩三日。自己不必太過著急。

雖如此想,但他剛從廖府回來,難免想起老掌局的遭遇,仍有幾分不安,夜晚也不安枕,外頭一有動靜,人就醒了過來,看天色,欲亮不亮,正是黎明前夕。

門房急匆匆地敲著門,那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