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他捧著這顆輕得像一粒塵埃的心送進她手心。
“請你替我照顧好它。”
因為我在世上孑然一身地活了這麼久,它是我全部的積蓄,是我全部的生命與自尊。
如今統統交給你。
尤可意的眼淚都快要泛濫成災,她明明該高興的,可是一顆心卻揪在了一起,疼得厲害。她心疼他,喜歡他,想用所有的力量去給他信心,去關心他,去讓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她把他視為珍寶。
可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哭得像個孩子一樣,撲在他%e8%83%b8`前緊緊拽著他的衣服,上氣不接下氣。
嚴傾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低聲說:“你哭什麼?我把我唯一的家當都給你了,該哭的明明是我。”
尤可意一邊抽噎,一邊搖頭,終於泣不成聲地說完整了一句話:“你還有我。”
嚴傾的手僵在了半空,驚覺眼底竟然有些發熱。
那是很久很久都沒有過的一種感受。
原來卑微如他,貧窮如他,竟然也能擁有屬於自己的珍寶。
他輕聲笑了笑,用有些低啞的聲音對她說:“那麼,我現在大概已經是這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
他把低頭看她,看著她環住他的腰哭個不停,看著她柔軟漆黑的發頂,看著她與他終於跨越了千山萬水,隻剩下這樣可以忽略不計的距離。
他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樣。
推開她的切膚之痛,失而複得的極致之喜,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她的麵龐與他相貼的那一處。她哭著,眼淚浸透了薄薄的衣料,滲進了他的皮膚。
就好像她的一切也滲進了他的生命。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響徹寂靜的病房,與充滿消毒水味的空間混雜在一起。
“尤可意,如果有朝一日你後悔了,隻管告訴我。因為我從來不敢想象能夠把你留在身邊,所以今天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像是做夢一樣,哪怕一日也已足夠。所以答應我,如果真的有一天想要離開我,如果你厭倦了我的漂泊,或者想要追求安穩的人生,一定要告訴我。隻要你說了,我都會毫無怨言地放你走。”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尤可意,如果有朝一日你後悔了,隻管告訴我。因為我從來不敢想象能夠把你留在身邊,所以今天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像是做夢一樣,哪怕一日也已足夠。所以答應我,如果有一天真的想要離開我,如果你厭倦了我的漂泊,或者想要追求安穩的人生,一定要告訴我。隻要你說了,我都會毫無怨言地放你走。”
他是如此平靜安然地說著那些話,就好像說著這樣的假設時沒有一點情緒波動,就好像在陳述一件與自己並不相乾的事情。
可是當尤可意抬起頭來望著他時,望進那雙好像永遠也望不到儘頭的雙眸,卻隻看見這個男人的軟弱與勇敢。
軟弱,是因為他在成長過程中不曾被人愛過,所以對於愛有一種本能的恐懼與患得患失。
勇敢,是因為哪怕對這段感情並不抱有什麼樂觀的心態,他卻依然坦然地麵對了自己的感情,並且給予她反悔的權利。
他毫無保留。
他把所有的權利與全身而退的機會都交給了她。
尤可意的眼眶又紅了,心臟一抽一抽地疼,為了掩飾這樣的情緒,她胡亂從床頭櫃上的水果籃裡拿了隻蘋果出來,然後背對他坐在床沿。
“吃蘋果,我給你削一個。”她低聲說著,動作生澀地開始削皮。
嚴傾沒有說話,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看出她的情緒失控。她隻能坐在那裡動作僵硬地削著皮,房間裡越是安靜,她就越是緊張,甚至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身後的人那兩道炙熱的目光。
她的腦子裡還反複回蕩著他剛才的那句話,又因為他的注視越發緊張,削著削著,手發抖得厲害,竟然一個不小心就把蘋果掉在了地上。
那隻蘋果被削了一半的皮,咕嚕咕嚕地又滾到了病床下麵。
她手忙腳亂地蹲下-身去撿,再起身時,手裡是那隻已經變得臟兮兮的蘋果。
“我,我換一個。”她麵上發燙,把這隻可憐的蘋果扔進垃圾桶,又重新拿了一隻出來。
“尤可意。”嚴傾低聲叫她,語氣似乎有幾分無奈。
她低頭沒說話,看著那隻蘋果和手裡的刀。
嚴傾支著身子,輕飄飄地拿走了她手裡的東西,重新放回床頭櫃。他說:“剛洗了胃,不能吃這些,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尤可意慢慢地抬起頭來。
嚴傾看著她,沒有說話。
“從認識你到現在,你做了太多的事情。”她的眼睛一直發酸,就好像隨隨便便看他幾眼就會一不小心哭出來,“你從來沒有要求過我什麼,你隻是一直出現在我需要你的時候,甚至不用我說什麼,就幫我把一切都做好了。”
“……”
“一直以來都是我在給你添麻煩,我像個什麼都不會做的傻子一樣要你收留我,替我奔波,為我受傷……你做得太多太多,我不知道我還能做點什麼來回應你。”
“……”
她認命似的閉眼歎了口氣,“我知道這不是應該哭的時候,我追你那麼久,今天終於換來你的首肯,我該高興點才是,這麼哭哭啼啼也太矯情——”
“尤可意。”嚴傾忽然叫她,依然是這樣連名帶姓,不露聲色,卻又仿佛每一個字都吐露著芬芳。
尤可意睜眼看著他,就看見他伸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因為虛弱,他的手蒼白又沒有血色,點滴紮在皮膚之下,青色的血管異常明顯。
他就這麼輕輕地將她的手罩在自己的手下,然後定睛看著她,輕聲說:“你做過最好的事情,就是不顧我的懦弱和膽怯,一直不曾放棄我。我一直躲在自己的殼裡,是你敲醒我,告訴我人應當活在勇敢的河流裡,像是那些河水一樣義無反顧地追求向往的目的地。你已經做得夠多了。這樣一件事,早已經抵過我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尤可意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她就這樣望著他,看他一如既往冷清的神色,卻好像已經能夠從他不露痕跡的眼神裡分辨出他的情緒了。
這一刻的他是柔軟的,是溫和明亮的。
她想說點什麼,可是才剛剛張嘴,病房的門就忽地被推開了。
陸凱急匆匆地闖進來,嘴裡大大咧咧地叫著:“嚴哥!嚴哥你醒了沒有——啊,你醒了!”
尤可意迅速後退三尺,拉開了她和嚴傾這近得曖昧不已的距離,麵紅耳赤地回過頭去望著陸凱。
陸凱瞪著眼睛看她片刻,再看看嚴傾,然後好像明白了什麼,慢慢地咧嘴一笑,朝著尤可意笑嘻嘻且無比響亮地叫了一句:“大嫂好!”
尤可意的臉頓時更紅了。
她轉頭求助於嚴傾,嚴傾卻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窘迫,而是嚴肅正經地問陸凱:“怎麼了?”
“是方城的事。”說到關鍵,陸凱也正經起來,不再嬉皮笑臉,瞟了眼尤可意,說話隻說了一半。
尤可意知趣地往病房外走,“我出去走走,一直待在屋子裡有點悶——”
“尤可意。”嚴傾卻開口叫住了她,對上她回眸時茫然的眼神,慢慢地說了一句,“留下來吧。”
尤可意與她對視片刻,看見他漆黑透亮的眼眸,彎起嘴角點點頭:“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
嚴傾與陸凱的全部談話內容其實尤可意並不是聽得很明白,但大致能聽出一件事情——嚴傾是故意喝下了兩杯放了藥的酒,而今陸凱要做的,就是把方城拿李旭日的家人威脅他並且要他背叛嚴傾,而嚴傾為了兄弟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豁出命去踏進方城的圈套這件事傳出去。
第一,方城卑鄙無恥地利用婦孺威脅嚴傾手足,這種行為會換來怎樣的目光自然不言而喻。
第二,嚴傾被兄弟背叛,卻還依然選擇舍命相救兄弟的妻兒,忠義二字算是兩全了。
第三,毒品是來自方城,警方得到消息,自然會順藤摸瓜查下去,方城恐怕有得苦頭吃了。
第四,李旭日的妻兒已經得到了安全,再無顧慮,也不用繼續受製於方城,而最重要的是救出他妻兒不是彆人,正是被他背叛過卻還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幫他的嚴傾。
就算自己會入獄,李旭日的選擇也已經清晰可見。
嚴傾的全部計劃就是這樣。
陸凱聽得眼睛越瞪越大,到後來隻能用星星眼崇拜地望著嚴傾,一副“嚴哥我要給你生猴子”的表情,並且一再口頭表示自己對他的愛意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
他甚至忍不住衝上去試圖給嚴傾一個大大的擁抱,以表達內心的喜悅之情。然而在看見嚴傾那種“有本事你再靠近我一步我保證不打死你”的眼神之後,他又十分知趣地克製住了內心的狂熱情感,停在了原地。
他用小媳婦的口氣說:“那嚴哥,你還需要我做點什麼?”
嚴傾認真地沉思了片刻,說:“滾出去,然後把門帶上,彆回來了。”
“……”陸凱默默地走了,孤獨寂寞的背影像是一朵風中飄搖的小白花,險些給人錯覺他是西子捧心狀哭著離去的。
病房又恢複了岑寂。
回過頭去,嚴傾看見尤可意的%e5%94%87角隱約有上揚的弧度,頓了頓,問她:“在笑什麼?”
她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在想陸凱好有趣,真是個表情帝。”
嚴傾不說話了。
這次換尤可意問他:“在想什麼?”
嚴傾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在想陸凱這麼討人厭,要不要把他發配到山裡去。”
“他哪裡討厭了?”
“他讓你覺得他有趣。”嚴傾的眼神不太友好。
“可他本來就有趣啊!”尤可意的語氣有點納悶。
“那他就更討厭了。”
“……”
尤可意反應了片刻,在看到嚴傾不悅的表情之後,似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