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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說的難過,“我可以代替主神躺進去。”

陳佳佳愣在當場,不敢置信。

什麼呀?梅希望到底在說什麼?

第181章 裡世界

“我說, 我可以代替主神躺進去。”

梅希望看著那顆被猩紅臍帶纏繞的玻璃球,一字一頓地說道。、

陳佳佳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搖頭:“不行!”

她不能為了祁陽犧牲梅希望。梅希望是他們一家三口的恩人。

陳佳佳慌忙握住青年纖細的手腕,嗓音發顫, “你彆去!玻璃球裡的水, 成分不明。萬一它具有腐蝕性, 你一進去就會被溶解。萬一它是羊水,你會忘掉一切。你進去之後, 麵臨的將是未知的危險。”

陳佳佳抬起頭,看看穹頂上懸掛的密密麻麻的卵囊。其中一個卵囊裡必然會有自己最愛的人。

想要與他團聚,無論生死都在一起……

可是, 要死也是自己死, 關梅希望什麼事?

陳佳佳心裡默念祁陽的名字, 握著梅希望的手更加用力。

“不要去!我們慢慢找!”

“沒有時間了。”梅希望搖搖頭, 掙脫陳佳佳的手,走向玻璃球。

陳佳佳連忙追上去,卻見梅希望忽然融化成一灘粉紅色的黏液, 將玻璃球包裹。她衝上去想撕下黏液,可怕的事卻發生了。

那玻璃球竟然具有滲透性,很快就把梅希望變成的粉紅黏液吸收進球體內部。

陳佳佳衝上前的時候, 玻璃球外已乾乾淨淨。她揮舞拳頭捶打,卻隻是弄疼了自己的雙手。她眼睜睜地看著梅希望化為的黏液在玻璃球內聚合, 變回漂亮青年的模樣。

漂浮在球體內部的,比毛細血管還細的臍帶像嗅到血腥味的螞蟥, 紛紛朝青年遊去。它們密密麻麻將青年纏繞, 尖端刺入青年雪白的皮膚, 貪婪地汲取青年的一切。

血肉, 骨髓, 精神力,生命力,靈魂力……用以組成青年的一切,都是這些臍帶掠奪的養料。

青年疼得蜷縮起來,仿佛回到了初生的時候。那個時候,他脆弱得一擊就碎。他粉嫩健康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青灰色。

那是死人的顏色。他幽幽地瞥來一眼,沉沉睡了過去。

巨大的悲傷讓陳佳佳失聲痛哭。

“梅希望,你出來!你出來!”她一拳一拳捶打玻璃球。

可她在白色光芒的照耀下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除了捶斷自己的手骨,她什麼都做不到。

“你出來,我求你。我們不找祁陽了,我們回去。”

不知道捶打了多久,兩隻手都已血肉模糊的陳佳佳癱坐在地上呢喃低語,默默流淚。失去最後一位朋友,全世界隻剩下她一個,這是難以承受的孤獨和恐懼。

宮殿如此龐大,擠滿了沉睡中的人。它是孕育生命之所,卻比沙漠更加荒蕪。

“梅希望,祁陽……”

陳佳佳不斷呼喚,耳邊傳來的隻有自己的回音。她背靠著玻璃球,渾渾噩噩,一坐多日。饑餓和虛弱正在侵吞她的生命。但她無所畏懼,隻覺得解脫。

忽然有一天,她感覺到身後傳來一道強烈的目光。整個人連同靈魂,都仿佛被這目光鎖定。

這是神的凝視!

陳佳佳連忙爬起,回頭看去。

被臍帶纏繞的梅希望竟然睜開雙眼,直勾勾地看過來。

狂喜將陳佳佳吞沒。她撲向玻璃球,兩隻手用力拍打外壁。

“梅希望,你醒了!你快出來!”

梅希望慢慢轉動自己的眼球,看向穹頂的某個方向。

陳佳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一個卵囊被臍帶懸吊著慢慢降落下來,裡麵包裹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蜷縮的姿態遮擋了男人的臉龐,但陳佳佳忽然意識到,這就是祁陽。

梅希望找到祁陽了!

陳佳佳看看那個卵囊,心臟狂跳,然後又看向梅希望,試圖得到確認。

梅希望緩緩閉上雙眼,再度陷入沉睡。

陳佳佳瞳孔驟縮,恐懼難言。她看見許多臍帶竟在不知不覺間變成黑色。而梅希望正在吸收這些黑漆漆的臟東西,並把自己體內最純淨的能量回輸給臍帶。

黑色臍帶輕輕抖動震顫,慢慢變回紅色。

梅希望的臉一如既往的漂亮,但他的皮膚在潰爛。玻璃球內的透明液體似乎具有修複的能力,使他不斷潰爛,不斷複原。

這是另一種方式的淩遲,是熬不到頭的痛苦折磨。

陳佳佳忽然有了這樣的明悟,張開嘴發出慘烈的哭嚎。早知道代價是這般,她說什麼也不會回來。

可是一切都遲了。

她最後看一眼梅希望,從靴筒裡抽出一把匕首,咬著牙衝向落在地上的那個卵囊。刀刃非常鋒利,卻劃不破薄薄的一層膜。祁陽就在卵囊裡麵,卻始終無法碰觸。

陳佳佳發了瘋地切割卵囊,冷汗熱汗流淌一地。

但無濟於事。

卵囊很軟,很薄,卻比世上的一切都要堅韌。凡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把它割開。那根臍帶也是一樣。

最後一絲力氣也已用儘,鋒利的匕首從劇烈顫唞的手中掉落,發出輕微的一聲響。陳佳佳抱住蜷縮在卵囊裡的祁陽嚎啕大哭。

人就在她懷裡,卻好像遠隔異世。

“一定還有辦法!我不會放棄!一定有辦法!”陳佳佳狂亂地%e5%90%9f語,表情忽然微變。

她想起之前梅希望用一把飛刀救下了被臍帶纏住腳踝的自己。那把飛刀能切割這些鬼東西!找到它就能把祁陽剖出來!

找到它!

震顫的眸光頃刻間凝聚,陳佳佳飛快掃視周圍。終於,她發現了那把飛刀。

粉紅色的飛刀落在不遠處的淺水裡,刀柄圓鈍,刀背厚實,像個蘿卜做成的玩具。可愛的人連武器都是可愛的。

已瀕臨崩潰的陳佳佳竟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無論何時,想到梅希望,她的心都會被溫柔包裹。她放下祁陽,蹣跚著跑向那把刀。

近了,近了……

陳佳佳倒在淺水裡,渾身濕透。她顫唞的手按住了粉紅色的刀柄。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一條臍帶將她纏繞,吊上半空。把她打濕的那些液體變成一層滑溜溜的軟膜,將她包裹。

粉紅色的蘿卜刀從半空掉落,發出哐當一聲響。

這是宮殿裡最後一道回音。

兩個卵囊被兩根臍帶迅速吊上高空,緊緊挨在一起。其中一個卵囊凸出一個手掌印,輕輕碰觸旁邊那個卵囊,然後歸於沉寂。

一切都沉睡過去,包括這座龐大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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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希望正在承受暴風雨的侵襲。無數根臍帶刺入他的身體,為他帶來無數個記憶。他的猜想獲得了驗證,他果然可以通過腦髓侵占的方式取代主神的地位。

記憶彙成的洪流雖然擁有毀天滅地的偉力,卻不能衝散梅希望的神識。他的身體也曾分裂成無數個碎片,經曆過無數個不同的人生。他早已習慣腦漿被煮沸的痛苦。↙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一根根地撥弄那些臍帶,尋找熟悉的記憶。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目光被一個記憶碎片吸引。

透過碎片,他看見一個八歲的男孩躲在門後,驚恐不安地看著屋外正在激烈爭吵的一群成年人。

起初隻是幾句口角,最後變成推搡,其中一方人多勢眾,抄起鋤頭,圍攻而上。弱勢的夫婦倆被活活打死,鮮血染紅地麵。警車來了又走,殺人犯逃之夭夭。參與群毆的村民們相互作證,平安歸家。

這場爭鬥,隻有小男孩一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梅希望看著這個碎片,心裡掀起波瀾。他發現小男孩的心臟出現一個小小的漩渦,就好像被利器捅破了一個永遠無法愈合的血洞。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小男孩在慢慢長大,他心裡的漩渦也逐漸擴散,將心臟,肺部,腸胃,全部吞噬。最後,已長大成人的小男孩,身體裡竟然隻有一個漆黑空洞的漩渦。

梅希望慌了。他知道這肯定不是一個好現象。於是他把更多注意力放在這個碎片之上。

他看見長大之後的小男孩帶上匕首敲響鄰居的家門。他看見在除夕的鞭炮聲裡,這一家六口慘遭滅門。

鮮血染紅地麵,恰如當年那般。小男孩丟掉匕首,開心地笑了。他體內的漩渦爆發成黑洞,將他整個兒吞噬。微白的記憶碎片變成黑色,然後裂開,最後破碎。

梅希望的心靈受到不小的衝擊。小男孩所遭受的仇恨、絕望、瘋狂,全都毫無保留地傳遞給他。

他連忙把這些肮臟的東西丟出自己的精神領域,視線從無數個記憶碎片中抽離。他的神識掃過巨大的宮殿,想要看看陳佳佳的情況。

但更為詭異的事發生了。

雙手染血的小男孩被漩渦吞噬之後,懸掛在穹頂的某個卵囊竟也破裂。包裹其中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漩渦。它無形無質,幽靈一般穿透穹頂,飄到外麵,不斷升空。

它最終消失在漫無邊際的濃霧中。

梅希望的神識長久地凝望著那個漩渦。他忽然意識到,這個漩渦將會從深淵的黏液裡冒出來,飄蕩在黑暗之森的上方。小男孩就包裹在這個漩渦裡,等待著某一日的蘇醒。

他將會帶著黑暗的記憶從漩渦裡跨出,用恐懼的眼神看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他不會知道自己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回歸原初世界,重獲幸福人生。這是所有任務者的執念。但真相竟如此殘酷。從來沒有什麼原初世界,這些任務者曾擁有過的美好和幸福,都隻是主神為他們營造的一場幻夢。

沒有這些幻夢,主神如何能夠將他們心中的希望和光明全部打碎?沒有這些幻夢,任務者又怎麼會有苦苦追尋的動力?

騙局,一切都是騙局!

梅希望的心神就在此刻產生了裂隙。他想到梅雨軒對父親的思念;想到邱諾因為想家而偷偷哭泣;想到臣晨背負的家族責任;想到雲子石離彆時溢出希冀的雙眼……

原來他們心中最為留念的那些東西,都隻是用來奴役和牽動他們的韁繩。

蜷縮在玻璃球中的青年沒有蘇醒,沉靜麵龐卻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沒有能力喚醒這些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主神營造的幻夢裡沉淪,然後又在主神製造的噩夢裡染上最深的黑暗。一個個漩渦出現在一個個人心裡。

越來越多的絕望、憤怒、瘋狂……傳導進梅希望的身體。

他極力排斥著這些汙染物,直到他看見其中一個記憶碎片顯現出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梅雨軒。他被捆綁在一張椅子上,四周站滿了體格彪壯,麵相凶橫的人。領頭那人用槍指著梅雨軒的腦袋,逼問他是不是警察的臥底。

梅雨軒始終不肯承認。

這些人忽然把一個瘦小的青年推到梅雨軒麵前,讓他好好辨認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