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1 / 1)

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219 字 2個月前

你更累?

二人將早餐吃完,直接就朝西廠而去。

隋州這一身錦衣衛服飾在西廠頗為顯眼,不過唐泛奉旨辦案,那些內廠番子想來是早已得了吩咐,一聽唐泛報上身份,便將他們領了進去。

接待他們的掌班原先也是錦衣衛的人,叫邊裕,從他的表現來看居然還是認得隋州的,態度非常熱情:“汪公說了,唐大人想查什麼,讓我們都儘力配合您,韓早的屍體確實也存放在這裡,一大早韓家的人就來要過一回了,不過我們沒給。”

唐泛點點頭:“我想先見一見貴妃宮裡給太子送湯的那名宮女,聽說她也在你們這裡?”

邊裕道:“是,她昨夜就被帶過來了,我帶大人過去。”

他又看了隋州一眼,笑嗬嗬的臉上帶著一絲為難:“隋百戶,您也知道,西廠與錦衣衛向來不怎麼對付,汪公要是知道我放您進去,定要追究我的責任……”

“我不追究你的責任。”

汪直的聲音響了起來,三人循聲望去,這位西廠的始創者兼一把手走過來,臉上帶著笑容。

“潤青兄啊,昨夜睡得可好?”

要知道昨晚唐泛和汪直兩個人一言不合,說得差點翻臉,汪直還指著唐泛的鼻子叫他不要不識抬舉,唐泛雖然不畏懼,但也絕對不認為汪直會大度到不記恨。

沒想到才隔了半個晚上,汪公公就表現得好像完全忘記昨晚的不愉快似的。

在人前的囂張跋扈,在皇帝和貴妃麵前的小心翼翼,最初見到唐泛時的高高在上,以及現在的平易近人,無不顯示了這位禦前紅人的多重麵孔,正所謂人在江湖飄,不學會幾門絕技是不行啊,即便年紀輕輕的西廠廠公,對變臉這門技藝,也是掌握嫻熟。

唐泛同樣不遑多讓,他微微一笑:“多勞汪公惦記,昨夜得見聖顏,心中著實激動忐忑,輾轉反側,不知汪公睡得如何?”

邊裕幾時見過威風凜凜的廠公給過彆人好臉色,吃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要知道就連內閣首輔來了,汪公隻怕也是愛搭不理的模樣,如今對著一名從六品的小官,卻難得擺出笑容,這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原文解釋:汪直沒有說話,表情高深莫測,良久之後,才發出一聲哂笑:“本以為又是個劉棉花,誰知道卻碰上個商弘載……文官,哼!”——

劉棉花就是劉吉,現在內閣的排行第三的閣老,紙糊三閣老之一,每天喝茶看報不乾事的。

商弘載就是商輅,前內閣首輔,大名鼎鼎的三元啊,因為不滿意皇帝消極怠工和汪直上位,不爽地辭職閃人了,在朝野民望很高。

汪公公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原本以為唐泛像劉吉一樣圓滑識時務,沒想到居然是像商輅這樣外圓內方的硬石頭。

【今天有雙更,請點下一章】

【今天有雙更,請點下一章】

【今天有雙更,請點下一章】

第33章

汪公公現在不能不擺出好臉色啊,他昨夜推薦唐泛之後,就已經將唐泛綁上了自己的船,要是唐泛給他整出點什麼狀況,那他這個推薦人,免不了得一起擔上責任,要知道尚銘還在旁邊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呢。

西廠剛成立沒多久,比不上東廠那樣有曆史底蘊,卻也是不折不扣的香餑餑,誰不想過上跟東廠平起平坐,底下又有無數小弟,前呼後擁,大權在握的日子?就連梁芳等中官也都對西廠虎視眈眈,垂涎三尺,就算有萬貴妃當後台,汪直也不得不謹慎三分。

這件案子剛出,萬貴妃召汪直入宮奏對,問他如何是好時,他立馬就想到了唐泛。

汪公公認識的官員不少,手下也多的是願意為他鞍前馬後效勞的人,但論起判案斷獄,在他認識的人裡邊,好像也就唐泛比較靠譜了,從唐泛通過潘賓為他出主意的事情來看,他斷定這個人比較聰明,會做事,圓滑又識時務,應該是一個類似內閣三輔劉吉那樣的人物。

當時事態緊急,倉促之間,汪直也來不及跟唐泛先通好氣,就直接推薦了他,心想以唐泛的聰明,想必很快就能領會這件案子的個中玄妙,也不至於出什麼差錯的。

誰知道這家夥看似圓滑,實則剛硬,先是在皇帝和貴妃麵前欲揚先抑,把汪直嚇出了一身冷汗,後來又跟汪直說了那樣一番話,使得汪公公回去之後一夜都睡不好,心裡那個後悔呀,覺得自己完全是看錯了人。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再跑到皇帝麵前說自己推薦錯了人,要重新換個,隻能放□段,過來跟唐泛打聲招呼,探聽探聽風聲,免得到時候唐泛一個犯渾,把自己一塊給拉下水。

汪直無視一旁的邊裕連眼珠子都快凸出來的表情,直接拍上唐泛的肩膀,笑容可掬道:“我自然睡得也不錯!”

一邊說著,他一邊攬住唐泛的肩膀往前走。

唐泛心道這汪公公的力氣著實不小,都快趕得上隋州了,這一拉一扯,他就身不由己了。

汪直一背過邊裕他們,臉色就沉了下來:“唐潤清,本公好心告誡你,此事事關重大,你若有什麼發現,都要隨時與我通氣,切勿擅作主張,彆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陛下雖然心軟不愛殺人,可也不是沒有例外的。”

唐泛笑道:“汪公公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一個小小推官,如何能左右大局,更何況現在八字還沒一撇,事實究竟是如何,還難說得很,汪公公既然已經說了此事非貴妃所為,又何必如此緊張?”

汪直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你少裝蒜!若不是為了你那句跟東宮結下善緣的話,我又何必讓你過來?總而言之,我給你把話撂這裡了,凶手必然不能是貴妃,更不能是東宮!”

唐泛搖搖頭:“汪公不必杞人憂天了,以我之見,東宮應與此事無關。”

汪直狐疑地看他:“當真?”

唐泛耐心道:“在翰林院時,我曾見過太子所做的一篇文章,其時太子不過剛剛進學,文筆稚嫩,不值一哂,但正所謂文如其人,太子年幼,不善掩飾,若心懷險惡,必會忍不住在字裡行間流露,可就我看來,不管是文章也好,臨摹字貼也好,一筆一劃,皆流露自然,中正平穩,又略帶柔和,可見太子其人同樣心腸柔軟,心性光明,並未因幼年坎坷便怨天尤人,心懷叵測。這樣的人,不大可能會以同伴性命去栽贓陷害貴妃,萬貴妃實在是想太多了。”

汪直不由舒了口氣:“若你所言屬實,那就最好了。”

唐泛失笑:“我騙了你有何好處?國有明君,乃天下大幸,若非如此,我又怎麼會建議汪公去與東宮結下善緣呢?”

在大明朝,大多數文官,即使不得不跟宦官打交道,但實際上內心都不大看得起他們,就算是名聲很好的宦官,在史書上的篇幅也未必比一個混得普普通通的文官多,文官們對宦官的要求,更加比自己還高,稍有權柄在握,任性妄為的舉動,就要被冠上權宦、奸宦這樣的頭銜。

不過唐泛卻稍稍有不同的看法。

身在官場,想當貪官庸官不難,有機會就撈上一把,但彆撈得太過分,關鍵時刻站對立場,彆跟皇帝對著乾,堅持這條路線,就能混到光榮退休,頤養天年。⑨思⑨兔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想當個清官直臣也不難,怎麼大義凜然就怎麼來,誰也不買賬,看誰有把柄就罵上一嘴,連皇帝也不放過,最好能罵到被流放,進詔獄,那就千古留名了。

但想當一個做點實事的官員,卻難之又難,上下左右大部分都是無所作為的同僚,能夠怎麼辦呢,無非隻有團結能夠團結的人,不要把好人與壞人的界限分得那麼明確,隻要能夠做事,或者能夠幫助自己做事的,那就是可以拉攏結交的。

按照這個標準,其實汪直並不是那麼壞,他同樣也想做事,也並不那麼壞,隻是宦官的身份限製了許多,又因為生性跋扈,掌握著西廠,被他拉下馬的官員著實不少,導致他的名聲不是很好。

所以唐泛上次給汪直出了那個主意,就是希望能夠引導他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去多做點有用的事情,彆整天跟尚銘似的把心思都放在排除異己和勾心鬥角上麵。

宦官也應該有宦官的追求嘛。

令人高興的是,汪直將他的話聽了進去。

不幸的是,汪直把主意打到了唐泛頭上。

自作孽,不可活,唐泛無奈之餘,被汪公公纏得沒辦法,隻得將自己先前對太子的判斷分析給他聽。

汪直終於滿意了,在發現唐泛沒有跟他對著乾的意思之後,他的臉色多雲轉晴:“那你覺得凶手會是誰?”

唐泛無奈道:“現在案子還沒開始調查,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就連方才那段話,也僅僅是出於我個人的判斷罷了,充其量隻能作為案情的補充,許多事情都要有憑有據才行。”

汪直嗬嗬一笑:“你若能順利查出此案的真相,我保證會在陛下與貴妃麵前為你美言,到時候你的品級肯定還能提上一提!”

唐泛歎氣:“品級提不提的還在其次,我隻求汪公手下留情,下回莫要二話不說便將事情攤派到我頭上。”

汪直點點頭:“好,那下回我先知會你一聲。”

唐泛:“……”

汪直心情大暢,陰柔秀美的臉龐因此看上去更像一名少女了,隻是領教過他力氣的唐泛,無論如何也不會將他視如那些娘娘腔的宦官。

鑒於這件案子的特殊性,本來是不能過於聲張的,不過眼下汪公公看了隋州一眼,也未刁難他的錦衣衛身份,反倒意味深長地揚起一抹笑容:“聽說你與隋百戶交情好,還同住一屋,傳言果然不差啊,如今連辦差都要一道了!”

等等,什麼叫同住一屋?

唐泛越聽越不對,連忙澄清道:“京城房租貴,正巧隋兄那裡獨住一宅,便邀我與舍妹搬過去同住。如今案件棘手,順天府的差役指望不上,我便厚顏請求隋兄援手,也虧得隋兄仗義,沒有推辭,這份恩情,我實在感激不儘!”

汪直喔了一聲,語調拖得長長的,一臉曖昧,唐泛也不知道對方在曖昧個啥,便聽汪公公道:“我在京城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