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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225 字 2個月前

得意得太早,若是姓唐的沒能拿出個滿意地結果,你也得跟著倒黴!”

說罷他腰身一扭,甩袖走了。

汪直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轉而對唐泛道:“唐大人,我送你出宮罷。”

唐泛知道他這是有些話要說,也沒推%e8%84%b1,二人出了慈慶宮,便一路往宮門的方向走去,汪直隻準讓閒雜人等遠遠跟著,他自己則跟唐泛一人一個燈籠,並肩而行。

“汪公,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這次可把我害慘了。”唐泛淡淡道。

汪直嗬嗬一笑:“富貴險中求嘛,你那麼聰明的一個人,在潘賓那種庸人手下豈不可惜了,如果這次能幫萬貴妃洗刷冤屈,這可是一份天大的機遇和人情,到時候升官發財,平步青雲,還不是指日可待?”

唐泛麵無表情:“汪公也太瞧得起我了,隻怕到時候還未升官,我小命就先不保了。”

汪直道:“這一次的事情純屬意外,誰也不希望發生。唐大人知道我是如何跟尚銘平起平坐的罷?當年西廠的建立,同樣也是意外,但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要將意外化為機遇。”

唐泛道:“汪公就不必繞圈子了,有話直說。”

汪直對他的語氣不以為意:“我不妨先給你交個底,這件事不是貴妃所為,否則貴妃斷不會強烈要求陛下徹查到底,非但如此,貴妃私底下,其實已經隱隱認定了凶手。你知道是誰麼?”

唐泛微微挑眉。

汪直也沒賣關子,一字一頓道:“貴妃覺得,此事是太子所為。”

唐泛眉毛一跳,繼而深深皺起。

汪直道:“其實以你的聰明,並不難想到這一點的,對罷?三年前太子生母的死,想必你也有所耳聞,貴妃認為太子年紀雖小,卻已經記事,所以懷恨在心,想借此事栽贓陷害她。”

唐泛皺眉:“但太子還小……”

汪直打斷道:“不錯,但太子身邊有的是忠心耿耿的人,連你們這些文官,不也有許多心向著太子嗎?”

萬貴妃把持後宮多年,但凡宮中有子嗣誕生,最後總逃不過早夭的命運,太子朱佑樘的存活堪稱奇跡。在萬貴妃身邊的宦官張敏,廢後吳氏,周太後,掌印太監懷恩,還有許多不知名宮婢內侍的幫助下,朱佑樘瞞過了萬貴妃的耳目並一直活到他被冊立為太子。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可以想象萬貴妃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多麼震怒,但那個時候,除了朱佑樘之外,皇帝膝下沒有子嗣,朱佑樘是名副其實的長子兼獨子,萬貴妃沒法把朱佑樘塞回他娘的肚子裡去,也就沒法阻止他被冊立為太子。

三年前,也就是朱佑樘被冊立為太子的同年年底,太子的生母紀氏就暴病而亡,雖然沒有證據,但許多事實都表明這是萬貴妃的傑作。

萬貴妃見太子名分已定,就想將太子認在自己名下,紀氏成了礙眼的存在,所以非死不可。

但在那之後,太子似乎心存芥蒂,對待萬貴妃也是疏遠有禮,輕易不主動靠近,萬貴妃想把太子養熟的計劃泡湯,對太子又恨了起來,總覺得他很難忘記生母的死,總有一天要向自己報仇。

這段往事不是什麼秘密,唐泛也略知一二。

汪直緩緩道:“上回潘賓給我出了個主意,讓我多與東宮結善緣,這個主意其實是你出的,對罷?我聽了你的話之後,覺得挺有道理的,沒成想眼下就有個現成的機會送上門來了。如果你能夠證明這件案子既與萬貴妃無關,又非太子所為,不單萬貴妃對你另眼相看,連太子都要感激你。你能從這件事裡得到的好處,還需要我多說嗎?”

從汪直剛才點出太子,唐泛就已經猜到了他要說的話,他淡淡一笑:“汪公,那個主意是給你出的,不是給我自己出的,既然如今案子已經到了我手,我想怎麼查,自然還得照我的規矩來,倒是汪公你推薦了我,如果我到時候破不了案,你可要被我連累了。”

汪直怒道:“唐潤青,我警告你,你可不要亂來!難道我還說得不夠明白嗎!以你的聰明和手段,案子會往哪個方向走,還不全由你來掌握嗎!這件事辦成了,你我都有好處,彆不識抬舉!”

唐泛倒還一派悠然平靜:“你本來就沒事先征詢過我,結果現在事到臨頭了,就強攤到我頭上來,這也太不厚道了罷?不錯,照你說的去做,我們確實都有好處,但我瞞不過我的良心,為官者就算不能為百姓謀福,起碼也不能顛倒黑白。現在咱們都在一條船上,我隻能答應你儘力去查,但最後真相如何,不是汪公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而是事實說了算。”

話到此處,兩人已經走至宮門附近,唐泛也不再搭理他,將快要熄滅的燈籠往前麵引路的小黃門手裡一塞,一反剛才的慢吞吞,大步便往宮門外麵走去。

夜風拂起他的衣擺,遙遙望去,在廣闊宮城的映襯下,唐泛整個人顯得如此渺小,又如此遺世獨立,渺渺澹澹,直欲憑風而去。

汪直沒有追上去,隻站在原地,眯著眼,目送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汪公,夜深風大,唯恐著涼啊!”後頭的小黃門湊上來,露出幾分小心討好。

汪直沒有說話,表情高深莫測,良久之後,才發出一聲哂笑:“本以為又是個劉棉花,誰知道卻碰上個商弘載……文官,哼!”

小黃門不明所以,滿臉茫然。

唐泛進宮的時候沒有碰上隋州,回家之後也沒有見到他,直到天色蒙蒙亮,他剛剛有些睡意,就聽見外頭隱隱傳來院門被打開的聲音,披衣出去一看,果然是隋州回來了。

後者不掩滿麵風塵和倦色,但眉目神色依舊冷峻鋒利,他抬眼也瞧見了從裡頭走出來的唐泛,立時就擰起眉毛:“聽說昨夜你也去了?”

唐泛點點頭:“是。”

隋州的眉毛擰得更緊了:“你不該去。”

唐泛攤手:“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他見隋州還是麵色凝重,不由噗嗤一笑:“行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你還未吃早飯罷,走走走,出去尋個早點攤子,先吃點東西暖暖胃,也精神些。”

這時辰,該上朝的早就上朝了,該去衙門的也早該坐在衙門裡了,但唐泛昨夜大半夜都在宮裡,如今身上又擔了東宮案,精神實在有些吃不消,索性就準備抱病告假了,等明日去衙裡的時候再補上假條。

這一帶是居住區,街上賣早點的攤子不少,隋州和唐泛他們隨意挑了一間做油條油餅的攤子坐下,要了一盤油餅和兩碗豆漿。

唐泛便將昨夜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其實大致情節,隋州也都已經知曉了,韓早死了之後,錦衣衛這邊就得到消息,隨即入宮,因為情況尚未明朗,兼之兩年前妖道李子龍意圖奪宮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北鎮撫司的人被分成好幾撥,分往皇宮各處執勤,隋州因為級彆較高,又有周太後那邊的關係,所以知道的也比較多,隻是畢竟沒有像唐泛這樣詳細。

在唐泛這一番描述之後,他對事情的了解也隨之更加清晰。

鬨市之中,二人坐在角落喁喁私語,其中一人又是嚇人的錦衣衛,自然無人靠近,說話倒也方便,不虞有人竊聽。

隋州聽罷唐泛描述,眼神一冷,直接便道:“汪直不懷好意。”

唐泛點點頭,苦笑:“不錯,凡事有因必有果,我沒想到前些日子給潘賓出了個主意,兜兜轉轉,倒把自己給繞了進去!”

隋州語帶淡淡關切:“那你打算怎麼辦?”

唐泛笑了笑:“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辦,無非一個查字,隻是怎麼查,從哪裡查,也是有講究的,不過我昨夜在宮中,也隻是聽了汪直的片麵之詞,兼之陛下與萬貴妃都在場,肯定有許多話不好說,不知道你在北鎮撫司那邊,可有探聽到什麼消息?”‖思‖兔‖網‖

隋州想也不想:“我與你一起查。”

唐泛搖搖頭:“我一個人就足矣,怎好將你也牽扯進來,弄不好是要丟烏紗帽的。”

隋州道:“我無妨。”

唐泛斷然道:“但我卻不能這樣對朋友!”

隋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是朋友,就不必拒絕,我意已定。”

唐泛有些感動。

相處久了,他知道隋州其實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但這份熱,也不是針對所有人,而隻是用在他所看重的人身上。譬如阿冬,唐泛很清楚,若她不是自己的義妹,隋州絕不會對她高看一眼。

然而事實上,他與隋州之間,也並沒有多少年的深厚情誼,僅僅是在武安侯府一案中所建立起來的交情。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有些人天生便有這樣的默契,朋友二字,也不在於時間長久,而在與彼此是否意氣相投,古人尙有為了一麵之交就以命相托的。

他唐泛何其有幸,遇到了這樣一個朋友。

話說到這個份上,拒絕反倒是打臉了,唐泛灑然一笑:“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隋州麵色淡淡:“本該如此。”

他頓了頓,道:“我得到的消息其實並不比你多,但有一點可以確認,韓早絕不是急病而亡。”

唐泛精神一振,這句話可太重要了,能直接決定他們查案的方向,忙問:“此話怎講?”

隋州道:“韓早是韓方的老來子,韓方四十歲上才生的他,一家人愛若珍寶,這韓早頑皮異常,從小身體就結實,經常爬樹下水。三日前,韓早與太子一道在周太後那裡用膳,正巧太醫過去請平安脈,太後便讓太醫也給韓早號了一下,當時太醫的結論是韓早身體康健,反倒是太子先天不足,略顯瘦弱一些。”

唐泛沉%e5%90%9f道:“如此說來,韓早致死的原因,果真與那湯碗上塗抹的劇毒有關?”

隋州搖搖頭:“不知道。案發之後,韓早的屍身就被轉移到西廠去了,如果要查的話,就得儘快,否則等到屍身*,又或者韓家來要人,會更加棘手。”

唐泛點頭:“正有此意,你一夜未眠,先回家歇息罷,西廠那邊我去就好。”

隋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但那寓意很明顯:你一個文弱書生都沒喊累,我會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