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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依酒 賞飯罰餓 4609 字 2個月前

論如何也熟悉不過的。眼眶忍不住蘊上熱氣,初然就這麼怔怔地盯著他瞧,早已神遊。

“她欠了你們多少錢?”

前麵的一群人尚未從初然跳崖的驚愕中緩過來,這廂又不知自哪裡蹦出個黑衣人,聽得穆信如此開口一問,呆了半晌才訥訥道:

“呃、呃……這飯錢一共是兩貫,還算上她砸壞的桌椅碗筷,你給個一兩吧。”

穆信倒也不討價還價,自腰間取了一兩碎銀扔了過去。

“拿了錢,就趕緊走。”

為首的人連忙接住,點頭稱是,左右招呼著兩邊的手下,窸窸窣窣從崖邊退去。

眼見那群人走遠,穆信才鬆了口氣,回身蹲下去,輕輕安撫她:“好了,沒事了。”

不想,初然抬手就將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揮開,隨即就把他帶於頭上的鬥笠一掀,邊關蕭索的風沙將他的眉目削得越發犀利,俊逸的容顏上卻掩不住蒼涼。

她終究是忍不住,哭出了聲:“既然是你,為何不願現身見我?”

“……”早知道他她會這樣問,穆信一時無言。

“是不是我不跳下去,你就打算這麼一直看著?”初然說得心中絞痛,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一抬掌就將往他臉上打去。

穆信卻也不避不閃,就那麼仍由她扇下來。

初然見得他這般,咬著下%e5%94%87,心上一軟,在手離他臉幾寸之處又驟然停住,手心一轉狠狠把他推開,然後站起身。

“反正你這麼不願見到我,那我還不如現在死了算了!”她說罷抬起腳就又要往下跳。

雖心知她說的是氣話,穆信還是被她此舉嚇得心驚肉跳,伸手便將她帶入懷中,緊緊抱著。

“是我不好……”

“我本想,讓你能不再受此事煩擾,卻沒仔細考慮過你的感受……”

初然聽得他在頭上輕輕一歎,眼淚越加止不住的湧了出來。她從汴梁尋到江南再到蜀中都準備前往大漠和契丹了,這一路上磕磕絆絆,一路上艱難險阻,不想好容易到了這裡,他竟又不認自己。喉頭哽咽的又疼又痛,埋首在他%e8%83%b8`前號啕大哭,這其中委屈隻有她自己才知曉。

穆信見她不再說話,哭聲撕心裂肺,自己已是內疚心疼不已,忙又將她摟緊了幾分,喃喃自責道:

“……都怪我,都怪我。”

初然在他懷裡搖了搖頭,抽噎著張了張嘴,可說不出一句話來。

塞下開闊而蒼茫,遙遠的地方隱隱傳來邊聲羌管,斜陽溫潤,燈火已黃昏。

*

傍晚時分,穆信推開山頂小木屋的門,裡麵漆黑一片,大約是屋外冰雪消融的緣故,鼻中聞得些許濕氣。

他尋得火折子將燈燭點亮,初然方在自後麵慢慢跟進來,抬頭四處打量。

“穆大哥……你這些日子,都住在這裡?”

“嗯。”穆信把燈盞小心翼翼放到桌麵,解釋道,“這本是給山中獵戶和樵夫歇腳準備的,我來時發現已長久無人居住,故而就簡單收拾了一下。”

初然心不在焉地點著頭,把在鎮子上采買的茶葉和一點糧食放在櫃子一旁,而後就好奇地往其他房間裡看。

木屋隻有一個臥房,另一間則是廚房兼雜物間,著實是小得可以。且穆信素來也隨便,隻求個地方棲身罷了,並不曾多布置,這麼一瞧上去,四處透著寒意。

他不禁有些尷尬:“山上太冷,明日……還是住客棧罷。”

“那怎麼行。”初然回頭就否決道,“我身上的錢已經不多了,客棧花銷太大,哪能天天住的……何況我看這裡,倒也挺好。小是小了點,等改日去買些棉絮回來,爐子生上,就不會這麼冷了。”

穆信見她已低身下去鼓搗火爐,心中不覺又是一暖,輕聲問道:

“你打算在這裡住多久?”

初然連頭也沒抬,想都不想就道:“當然是你住多久我就住多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將心比心】

清亮的月光將她的影子照得份外柔和,穆信不由心中一動,想起白日裡她說得那番氣話,遲疑著問道:

“你當真……要留在這裡?”

初然聽得莫名,回過頭望著他:“不然我能去哪兒?”

穆信輕搖頭:“我眼下早已是今非昔比,不是當初那個身世清白的王府侍衛首領。江湖人士人人欲將我殺之而後快,你跟著我,往後隻有艱苦,再無安靜日子可過……你想清楚了?”

聞得他這席話,初然把手頭的東西擱下,拍了拍灰,站起身來與他對視,雙目炯炯。

“難不成你當我是看中你的身份,才決心來找你的?”

“……”他語塞,心知自己此話說的不對。

初然卻不依不饒地仍舊盯著他:“我找遍了整個中原,又千裡迢迢跑到這裡來,要受氣要遭人白眼,什麼委屈沒經曆過?還怕你往後能有什麼刀山火海嗎?”

穆信聽得眼中酸澀,喉頭微有些哽咽:“但是,我卻希望你能在江南過得好好的……這般卷入江湖紛爭裡頭,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那隻是你希望。”她紅%e5%94%87輕抿,在“你”字之上格外加重了語氣,看著他的黑眸裡似有光亮閃動,“你在做這些決定前,可有想過我的感受?可有問過我同不同意,我願不願意呢?”

穆信身形一顫,頓時啞然。

她說的不錯……

原來自己從一開始都隻是一廂情願地想要她回到未見過自己之前,倒不曾考慮,存在的這一年已經存在,該有的情感也已根深蒂固,自己又有什麼資格,有什麼權力來替她做主。

想到這裡,他竟搖頭勾%e5%94%87一笑,心自暗歎。

“有什麼好笑的?”初然瞧著他半晌不說話,臉上到露出笑意來,一時不快,抬腳就在他腳上狠狠踩了一下。

穆信吃痛,方回神過來。

“……怎麼了?”

“這是你欠我的。”初然伸出食指來,得意道,“我這一路上開銷不少,就這麼一腳還便宜你了。”

見她表情神采飛揚,想來氣也是消了不少,穆信猶自莞爾:“那你想怎麼賠償?”

“這筆債可貴著呢,你聽著,以後什麼事兒都得聽我的。”像是早早預謀好的,初然說得飛快,“尤其這種大事,不能讓我一個人留下,也不許再擅自做決定,更不能有心灰意冷的想法!無論做什麼,都得帶上我一起。”

穆信苦惱地搖了搖頭:“隻怕是有些困難。”

初然將眼一橫:“橫豎我話是擺在這裡了,你自己看著辦!”說罷就又蹲下去拿了火折子去點那火爐。

穆信看著她背影,頓然十分輕鬆地笑著一聲輕歎。自己是許久沒有這樣放鬆過了,從年初到現在幾乎每一日都過得無比煎熬,明明十年間已習慣了獨自一人,偏偏這兩個月顯得分外地難受。仿若是身體裡缺失了一塊……

一塊怎麼也補不回來的東西。

他轉過身,將采買的東西放到廚房內,灶台上早已生灰。

因他一向是在外用飯,故而也沒有留心去打理。初然把爐子生好,正湊進來時,看得這一台子上的灰禁不住咋%e8%88%8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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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臟,明早還怎麼煮飯啊……”她伸手一摸,滿手的黑灰,眉頭就皺了起來,側目去看穆信:“怎麼?你都不做飯的嗎?”

他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一個人住,用不著這麼麻煩。”

初然聽罷便撫了撫額,挽起袖子來就上前去收拾,嘴裡還嘀嘀咕咕念叨著:

“堆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隻怕是要打掃到夜裡了。虧得我昨天才在這裡落腳,還沒睡個踏實覺呢……”

喋喋不休又扯了一大堆,想來這兩個月她亦是吃儘了苦頭,穆信故而也不再去打攪她,隻靠在門外靜靜看著。

灶上的鍋積了厚厚一層的汙垢,初然足足刷了半個時辰才清理乾淨,而後又把廚房和臥房裡裡外外掃了個遍兒,燒了壺熱水泡了茶,這才得空歇下。

眼看時候已經不早,她索性搬了火爐到床邊,又滅了臥房外的燈,兩人就坐在裡屋說話。

爐子裡時而爆出嗶啵的聲響,比及昨日,室內溫暖了許多,就連燈光也透著說不明的溫馨氣息。穆信怔怔地望著桌上的尚在冒熱氣的茶杯,徑自陷在沉思之中。或許也正是有了她在,這木屋才像是人住的地方……

漂泊太久,早記不清家該是什麼樣子,從來隻覺得房子不過是個吃睡之地,好或不好又有什麼分彆。但眼下瞧她打理乾淨,收拾整潔,瞧她在燈下嘻嘻而笑,恍惚置身夢裡。

他心裡從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似喜非喜,似憂非憂。

“穆大哥?”

初然連連喚了他好幾聲,穆信才又回過神。

“想什麼呢?”她捧著茶杯,不禁打趣地往臉上一劃,“你這兒都沾上灰了,還沒發現?”

穆信方拿手輕輕一撇,在眼前一瞧,果真是有一小塊兒黑點,大約是在廚房時候碰上的,他不由微微一笑:“是我神遊了。”

初然望著他,也傻傻笑了起來,驀地想起什麼事情:“對了。”

她把茶杯放下,雙手托腮:“你之前說那個坊主就是前往契丹送歲貢的同知樞密院事,那他叫什麼名兒?是哪裡人士?”

一提起此事,他神色鬥然一轉,劍眉微凜。

“我亦是不知曉……當日明月山莊時,那老仆隻告訴我此人姓莫,五年前還同莊主有過來往,當時便供職樞密院,如今是不是還在此位,我也不過是賭一把罷了。”

初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揣測道:“看這樣子,他興許便是因十年前的案子受人提拔才升的官兒。要是此刻能去宗正寺尋看他的典籍就好了……”

“倒也不必這麼擔心。”見她一臉糾結的模樣,穆信卻是笑著寬慰道,“同知樞密院事也不是個尋常的官位,我在王府跟著王爺這麼多年,沒聽聞他有提起朝堂之上誰人有從此位升職或貶官的。故而可能性很大。”

“說的也是。”想起他這些年都潛在王府,此話的確非常有信服力,初然瞬間又燃起希望,“你每日都是在那個地方等的?明日我也陪你去吧。”

“使節進城動靜極大,倒不用日日去等。”穆信偏頭看她,一雙眸子黑若無底,“我隻是……閒得無聊,方去呆著打發時間而已。”

初然聽得此話,在心中細細斟酌了一番,方抬起頭來望著他笑道:“那現在我在你身邊了,你也不會覺得悶了。”

她言罷,將手輕輕覆在他手背上,被熱茶溫暖的掌心柔和溫軟,暖意傳上全身,穆信不由亦展顏微微一笑。

初然把頭靠在他肩上,伸手卷著他衣角把玩,喃喃道:

“等到時候找到這個‘坊主’,定要取他首級,屆時同石晏好好解釋,他……興許就不會再向你尋仇了。是不是?”

穆信眉間略略一動,隔了許久才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