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個月,倒也沒見著這些東西,隻當是小孩子鬨著玩。
見她表情上明顯不相信,那男孩鼻中一哼:“你彆不信,我可是%e4%ba%b2眼所見,絕不打誑語。”
初然微微一愣:“怎麼?你見過?”
“我當然見過,那次夜裡我爬上那棵柳樹想看看究竟,就發現……發現……”
他臉色赫然發白,繼而誇張地做了個鬼臉:“發現一團漆黑的東西,正在那屋頂上蠕動呢。”邊說邊指著對麵的牆裡。
初然看去默默汗顏,那地方不是彆的,竟是她的住所。
“總而言之,這宅子邪門兒得很。”小男孩拍了拍身上的灰,“聽我娘說,很久之前這個地方起了場大火,死了好多的人。宿家彆院就是在死人堆裡蓋起來的,鬨鬼也難免。你要真不信,今天晚上就來看吧,保證我所言不虛。”
遠處適才那幾個小娃娃向他招手,他也不再搭理初然,轉身就跑開了。
待得他走遠,初然才慢慢站起身來,心裡說是不信吧卻又有點猶豫,她回頭去看那紅牆綠瓦,陽光普照下來,瞧不出有什麼異樣。
“騙人的吧……怎麼會呢……”
為了安慰自己,她猶自喃喃道,不想話音剛落,身後卻有人接話。
“騙什麼?”
初然猛地回過頭,正見穆信站在他背後,她嚇了一跳,約摸是思索入神倒沒發覺他走過來。
“作甚麼?”看她滿臉驚愕,穆信不禁笑起來,“我很可怕麼?”
“不是啦。”初然忙擺擺手,“剛剛有幾個小孩子同我說起,宿家的宅子裡麵在鬨鬼。”
穆信眉峰輕輕一皺,語氣不明的“哦”了一句。
初然歪了歪頭看他:“你在這裡住得比我久,你可曾聽過?”
“嗯……”穆信摸著下巴閉眼沉%e5%90%9f了一會兒,“是有這麼一回事。”
初然瞪大了眼:“啊?真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第四卷來了。
前方便是全文最輕鬆的一部分了。麼麼噠 ^_^
☆、【一言難儘】
蒸籠裡白色的霧氣騰騰往外冒,幾個剔透彆致的蝦仁包躺在其中。食攤的老板夫婦將這兩屜包子端上桌來,初然伸出筷子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個。
穆信禁不住搖頭提醒道:“彆這麼著急,還很燙……”
他“燙”字音剛落,初然就一口咬了下去。
“哇哇哇……好燙,呼,呼……”
“……”
穆信哭笑不得遞上一杯涼水,初然趕緊大喝幾口。
“都叫你慢些吃了。”
“我怎麼知道這麼燙的……”初然捧著茶杯,吐出%e8%88%8c頭來想看看有沒有生出泡——幸而隻是微微泛紅。
穆信拿她沒辦法,隻好先將包子放到旁邊涼一下,又叫了一疊芝麻糕。
“對了,你方才說,宿家老宅真的鬨過鬼麼?”她撿了一塊糕點邊吃邊問。
“嗯……”穆信沉%e5%90%9f了片刻,“幾年前我還在開封府做事的時候,是有聽住在附近的百姓提起過。說夜裡時常有動靜,不過宿家有人住的時候官府也前去問過,都說並沒發現什麼異樣,故而就不了了之了。”
“啊?”初然嚼了一半,覺得背後一涼,“也就是說這個鬼是在沒人的時候才會出現了?那現在……現在我一個人住,夜裡不會真的有……”
穆信搖了搖頭,不等她說完就問道:“那你昨日晚間可有聽到什麼怪聲響麼?”
初然仔細想了片刻:“是沒聽見。”
“這不就行了。”穆信朝她一笑,寬慰道,“有時候當局者清旁觀者迷,凡事都要眼見為實,既然你住在其中都不曾發現什麼鬼怪,旁的人說什麼話又怎麼能當真呢?”
聽他這麼說,初然琢磨著也挺有道理的,隻好不再提低頭吃包子。
時候偏晚,店裡的客人並不算多,將其他幾桌的早點上齊,老板娘拿巾帕擦著手,目光卻看向穆信這邊,瞧得他同初然正相談甚歡不由笑起來。
“穆大人這幾日看上去倒是心情很好呢。”
“我也這麼覺得。”一旁的食攤老板把碗筷收在鍋旁,也點頭應和,“從前不見他這麼笑,近來卻是時常與那小姑娘說說鬨鬨的。年輕人麼,還是就該這般才顯得鮮活。”
“這是好事。”老板娘將蒸包子的蒸籠掀開,熱氣繚繞,香氣四溢。
“以往老見他陰著個臉,還以為心裡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呢。”
街上陽光普照,鳥雀低鳴,一地細碎的明亮。
*
入夜已深,除了開封最為墮落的一條街之外,其餘街道皆是一派安靜,偶聽得一兩聲犬吠。王府的巡夜侍衛才從後院門口走過去,穆信站在窗外看了一陣,見周遭並無可疑跡象,方才把窗放了下來。
時候已不早了,睡意上湧,他在床邊褪了外衫,正要俯身去熄燈,突然之間屋外乍起一股陰風,登時把窗子吹了開來。穆信剛直起身子想要看個究竟,驀地就有人從背後將他死死抱住。
來者不知是誰,穆信本能去抽擱在床頭的劍,卻聽那人抖著聲音,低低道:
“穆穆穆穆穆穆……穆大哥!有有有有……有鬼!”
“初然?”
回頭看時才發覺身後是她,穆信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他慢慢側身把她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下來,輕聲問道:“怎麼了?嚇成這樣……”
初然麵如土色,約摸是被駭得不清,連話也說不端正:“有有有……真真真……真的有……”
“有鬼?”
穆信略有些訝然,扶她在桌邊坐下,初然不住點頭,那模樣分明驚魂未定。穆信隻好給她倒了杯茶,一麵又替她撫背順氣。
初然顯然嚇得不輕,抖著手抱著那茶杯足足呆了半柱香時間才緩和下來。
“可嚇死我了,沒想到真的有鬼,我再也不要回去住了。”
“你瞧仔細了?”穆信問她,“那真是鬼麼?”
“千真萬確的。”初然緊張兮兮地望著他,“昨夜大約睡得太死,今天我特意留了心眼,夜裡也沒關窗。一滅了燈我就聽見床頂有‘喀喀’的聲音。開始我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於是就想起身來看,結果……結果……”
聽她這口氣,穆信也禁不住遲疑道:“結果?”
“結果我看見那窗外嗖的一下閃過一個黑影!”初然表情驚悚,拽著他衣袖,似乎光是想想都有些後怕,“隨即我就從屋裡出去想查個究竟,到底是誰在搗鬼,哪知到處都不見人影,反而聽見草叢裡沙沙作響,可是撥開又什麼也沒有。
宅子裡除了我就沒有活人了,我越想越害怕,索性就翻出牆,跑來找你了……”
穆信見她不過披了件薄衫子,大冬天的尚穿著裡衣,想來是連衣裳也不敢回去換,他詫異道:“你從宿家跑來的?王府可隔了那邊兩條街。”而且還沒被府裡的守衛發現,也算是她運氣好。
“那我能怎麼辦嘛。”初然哆哆嗦嗦地倒著茶,“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在那兒住著呀,萬一……萬一真碰上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說到最後她沒由來打了個冷戰。
“不行不行,我不要回去住了,你讓我在這兒睡一晚吧,好不好?”
再過一會兒就是子時了,外麵又這麼冷,的確沒法子讓她再跑一趟,穆信無奈地歎了口。
“那你快些上床休息,跑了那麼遠的路,小心又著涼。”
“哦……”
初然又喝了口茶水,方慢吞吞的往床上爬,穆信的被衾蓋得並不如她的厚實,但摸起來倒是十分柔軟,她將自己的外衫疊好放在床邊,繼而縮到被窩裡隻露出個頭來望著他。
“那你呢?”
穆信正把劍收拾到一邊,聽她這麼一問,隻不明的“嗯?了一聲。
“你不睡麼?”
“你睡吧,我在床邊守著你。”穆信吹了燈,和衣在床沿上坐下,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旁邊。
今日無月,燈一滅屋內漆黑一片,一點微末的光芒也沒有,初然歪著頭去瞧,怎麼也看不清他的側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幽幽哀歎一聲:“咱倆不能一起睡麼?”
四周靜默了良久良久,後者才不自然地輕咳了一下,身形微微動了動。
“……眼下還不是時候。”
初然順口就問:“那什麼時候是時候?”
“……”
聽他半晌不說話,初然側了身睜眼去看那床沿上簡約的雕花,忽而輕輕開口:“穆大哥,我問你一句話,你可不許生氣。”
穆信在黑夜裡點了點頭。
“你問。”
“……我後來認真想了想,我還是覺得……嗯……你當日可是因為知道我得了不好的病,往後沒有人要了,所以才說……才說了那樣的話?”
穆信低頭下去看她,表情不喜不怒。
“怎麼會這麼想?”
初然也不知道怎麼表達才好,她撓了撓耳根:“不是麼?……你以前說的話,好像是因為有什麼要做的事情沒有做完,所以才一直不願成家的。”
“的確是。”穆信竟也沒有否認,“不過我眼下不想做那件事了。”
“是很重要的事?”
“曾經是。”
初然越發不解:“曾經?……是什麼事情,我能知道麼?”
“……”窗外的風吹著樹葉瑟瑟蕭索,樹影在地上映出昏暗的輪廓,陰冷的氣息順著窗的縫隙款款流入屋內。
穆信閉目沉默了許久,初然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昏昏沉沉的險些就快睡著,朦朧中卻聞得耳邊有人靜靜道:
“我曾經……做過一件錯事,一件難以讓人寬恕的錯事。所以一直以來才在查那幕後的真凶,這件事對於我來說太過凶險,所以眼下還不能讓你知道……”
初然打了個嗬欠,強打精神睜開眼:“那現在呢?你還會接著去做這件事麼?”
“應該不會了。”穆信仍舊閉著眼,%e5%94%87角卻微微帶笑,“經曆了這麼多事,我想法改變了不少。人不能一生活在罪孽和複仇之中,總有些彆的什麼辦法來彌補的。”
“嗯,我也這麼想。”其實壓根沒聽懂他話裡的意思,初然還是很給麵子的附和著,“無論如何,自己開心就好了。”
“……等下個月,領了月俸我就向王爺辭行。你看如何?”
“好啊好啊。”初然忙歡喜道,“我早就在汴梁呆膩了。”
見她高興,穆信也不由笑起來:“那你想去哪兒?”
這倒是個大問題,初然皺起眉凝神思考。
既然如今這麼清閒,那得挑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才是。
“嗯……不如,不如去江南吧,你看如何?我早就想去嘗嘗那裡的蝦仁滑蛋了,聽說特彆好吃。”
“好。”去什麼地方都無所謂,他心中早已沒有牽掛,若是此生就能這樣陪在她身邊,那也就圓滿了。
如此一想,許多心結都已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