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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依酒 賞飯罰餓 4562 字 2個月前

她回過頭來,輕輕歎了口氣。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最近很倒黴?接二連三,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這些事情,好像一輩子的黴運都被我在這幾日裡用光了一樣……你說老天爺是不是很恨我?”

“人這一輩子,總有些事情是預料不到也揣測不到的。命裡若有此一劫,如何躲也躲不過。”穆信柔聲寬慰她,“不要太傷心了。”

初然冷笑一聲,不想搭理他:“你說得輕巧,橫豎遭罪的不是你。”

“……”穆信眉頭一皺,語塞。

她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眼下自己又有什麼理由安慰彆人?子非魚,如此一來反而顯得像是在說風涼話罷了。

臘月寒冬,河邊的風吹在臉上生疼又刺骨,初然隻感覺自己兩眼通紅,卻不知是眼淚還是北風。

半醒半睡中,曾澍遠母子的話她也不是沒有聽見,這世道果然殘酷又現實,偏偏他們這樣的舉動又是順理成章,情理之中,可以理解的。

人家又有什麼錯呢?說到底還不是她自己……世界當真是不公平,還未曾得到就已先失去了,早知練這門武功要將自己害成這樣,她絕對不會去作死的。

不過,仔細想想,哪有那麼多的早知道呢?

頭上的柳枝被風吹得彎彎繞繞,四周格外安靜,遠處偶聽得煙花響聲,初然這才發現穆信已同自己坐了很久了,卻一直沒有再說話。

她小心側過頭去看,後者一言不發地瞧著河水,眉頭緊皺,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大約是發現自己在看他,穆信眼眸微微一動,四目相對,初然狠狠扭過頭去,卻聽他在身後輕聲問道:“旁人的目光,有這麼重要麼?”

“怎麼不重要?”初然隻感到心裡絞痛,幾乎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你都不會知道的……彆人以後,都會怎麼看我,我以後又該這麼辦,等我老了,頭發白了,也隻是自己一個人……今天有一個曾書生,明天還會有個王書生,李書生,人家都知道我是一個……不能娶進家的姑娘……”

說到後麵她哭得哽咽,再吐不出一個詞來。

穆信暗自深吸了口氣,緩緩低頭看她:“若我說……我願意照顧你一生,你可會覺得我是在同情你?”

他此一話,令初然瞬間靜下來,眼角的淚水還沒落下來,她臉上已是驚得不行,心頭一陣喜一陣憂。

為何偏偏挑這個時候說這句話?果真還是因為她沒法生娃娃,旁人是不願要她的,穆信不過是可憐她罷了,他明明說過自己不會……

“你、你開玩笑的吧?”初然抽噎著去抹淚花,不料他卻伸手過來,拿了袖子輕輕替她擦了去,語氣極其溫柔:

“我從不在此事上開玩笑。”

“……可是為什麼……你之前不是說,不是說不會去想兒女私情的麼。”他所說的話一向是深思熟慮過,也不像是會隨意許人終身的,但如今來得如此突然,她確實是沒法說服自己。

那日她確是問過自己有關的話,穆信細細回想起來,繼而笑道:“從前我隻是覺得,以你這樣的性子,定會找到一個人真心待你的人。無論是溫子楚或是曾澍遠,都比我要能給你的,會多得多。

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你在我身邊時我更放心一些,若是讓旁人來照顧你,隻怕我還會有些不習慣……”

耳邊的風驟然停了下來,大約是流淚太多,這會子竟覺得耳根和臉頰有些發紅,初然怔怔地看著他,隻是這麼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氣氛沉寂太久,猜測過她各種表情卻沒料到是而今這樣的,如此一來穆信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微窘。

“……是我說得太唐突了麼?”

初然方才悠悠吸了吸氣,一麵抹著眼淚,一麵不知是哭還是笑:“不是……是我覺得,太不真實了一些,好像在做夢一樣。”

心裡驀地一暖,穆信上前將她凍得通紅的手拿下來,握在自己手心中,眼神溫軟,“那你覺得……好還是不好?”

暖意從手背流淌進來,仿佛融進了血液裡,初然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隨即卻又忽然大哭起來:“可是我……可是我不能……”

穆信伸手撫上她臉頰,柔聲道:“沒事的,天下這麼大,我們仔細去找,一定有能治好你的大夫,不要灰心。”

一直以來的悲傷情緒,在這一瞬被他劃開,初然雖是開心,可眼淚卻又流不止,她含著淚模糊著視線,重重點頭:“……嗯。”

穆信長長歎了口氣,伸手將她擁入懷中,目之所及的夜空仍舊黑暗著,可天際裡被城內數以萬計的燈輪染成了紅色。

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

“待我忙完手裡的事,我便與王爺辭行。到時,天大地大,你想去哪裡,我便陪你去哪裡,好不好?”

初然埋頭在他懷裡,想也不想就應道:“好。”

停歇下來的風又漸漸吹起,河麵激起一層層淺淺的漣漪,水中的倒影朦朦朧朧,不甚清晰。

*

翌日,今年的第一場雪降臨,早間起來推開窗時,院外便是茫茫的白色,整整一日,積雪沒有消融,反倒到了晚上又輕飄飄的落起了雪花。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人們花燈會的興致,卻愈發平添了幾分風雅。

稀疏的雪沫,在燈光的映照裡璀璨晶瑩,悄然停在肩頭、發間,稍縱即逝。

初然坐在銅鏡前,把最後一小縷發絲綰到腦後,仔細瞧了瞧鏡中的自己。臉色雖還是有些不好,但已比前幾日有精神多了,今日特意挑了一條絲線顏色偏紅的發帶,看上去顯得整個人喜喜慶慶的,和門外喧鬨的大街十分相應。

她頗為滿意的點點頭,理了理衣衫,左右又再看了看,方才走出門去。

時間不早了,天色有些暈紫,大約是被城內的燈光所照的,以往一入夜便黑得看不清形狀的烏雲,眼下卻是棱角分明。

剛走到門前,就看得穆信一人在宿府門口,靠著旁邊的一株歪脖子柳樹,靜靜瞧著街上的人來人往。

聽得些許聲響,他便轉過頭,眸色瞬間柔和下來,輕輕道:

“你來了。”

初然不自覺就笑起來,忙蹦到他跟前,搓著手嗬氣:“不是說好戌時整的麼?你怎麼早到了……沒等我很久吧?”

“今天沒事,所以就早來了……”說著,他隨手替她將衣角上的雪花拂去,視線往她背後掃了一眼。

“你師姐他們呢?”

“我以為你會來得晚,所以就讓他們先去樊樓等著了。”初然瞥見他手裡還提了個什麼,不禁問道,“這是什麼?”

穆信微微一笑,遞給她:“糖炒栗子。”

“是醉仙樓門口的那個麼?”初然開開心心接過來,隨手撿了一個便開始剝,“看起來顏色挺好的,比上回吃的聞著要香一些。”

“大概是。”

眼看她一個接一個地往嘴裡送,穆信不由道:“……你少吃點,一會兒還要吃飯。”本是打算讓她帶回去用作宵夜,哪知道她眼下就開始吃了起來。

“不著急,我吃得下。”初然笑嘻嘻地也剝了一個塞到他嘴裡,“你嘗嘗看,今天這栗子炒的很好,甜味不多不少的。”

還沒反應過來,口中就被她送來的栗子堵住,穆信隻好細細咀嚼,他平日極少吃這些,對於零嘴自然沒有初然這麼有研究。

“……走吧,一會兒你師姐他們該等久了。”

“嗯,好。”初然捧著那一大袋的栗子,心滿意足地沿街而行,望著路上的燈火輝煌,心情也隨之好到了極點。

“世子他們也會來的麼?”

“應該是,今天石晏巡街,興許還會晚一點。”+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近日諸事不順,難得安定下來,又逢上花燈節,陶木晴和宿兮二人便早早在樊樓訂了雅座,請了溫子楚幾人前去吃酒。

今天日子特殊,樊樓的座位皆滿,一進門抬眼一望全都是人頭,幸而有小二帶路,否則要往樓上走隻怕還擠不上去。

二樓的雅間比起一樓自是彆致安靜的很,雕花的欄杆上每隔一間就放有一小盆花籃,光是看著就覺得心曠神怡。醉仙樓雖也是極好但比起樊樓還稍稍遜色了些,尤其是在菜色之上,樊樓的佳肴口味眾多又不膩人,也難怪食客爆滿。

小二小心翼翼推開門,屋裡儘是飯香,還沒看清裡頭的人,就聽著陶木晴打趣道:

“你們兩個來得這麼慢,我們都等了多久了,依我看是該罰幾杯酒的吧?”

初然抬頭看去,那圍桌而坐的,除了陶木晴和宿兮二人,還有溫子楚和曾澍遠。倒是許久沒有見到溫子楚了,似乎自上次瘟疫一事了解後,他便一直被禦史大夫家的婚事所擾,還被禁足了幾日。也無怪乎看他這麼憔悴的模樣。

初然尋了溫子楚旁邊的位子坐下來,明明隔得老遠,曾澍遠卻擔憂地往一側挪了挪。

“……初然姑娘,穆……穆大人。”昨夜母%e4%ba%b2拎著他不辭而彆,原已是十分難堪,怎想今天陶木晴%e4%ba%b2自邀他赴宴,但考慮到昨日失禮,不來又過意不去,可來了麵對初然他難免心中愧疚得緊,遂一直不敢抬頭。

桌上的杯中擺著的是燒好的熱酒,樓裡樓外氣溫差距太大,初然尚未從冷風裡緩過來,她忙拿了杯子一連喝了幾杯,方才覺得腹中有些暖意。

穆信看著眉頭擰起,低低道:“喝酒傷身,少喝一些。”

“不打緊的。”初然握著筷子,朝他笑道,“是果酒,很甜的。”

昨日之事,他倆雖皆是很有默契的未曾告訴過任何人,不過陶木晴看在眼裡,卻似明白了幾分,轉頭對著宿兮也是很有深意的笑著,後者一臉的莫名不解。

“行了行了,人都齊了,就差小石頭一個,我們也不用等了,再晚些飯菜都涼了。”

陶木晴將酒杯輕輕一揚,示意眾人可以開動了。

初然為了這頓飯連中飯都省著沒吃,此時自然毫不客氣,麵前便是一盤麻婆豆腐,她眼盯得直直的,剛提起筷子要夾菜,旁邊的溫子楚忽然推來一碗%e9%b8%a1湯。

湯裡浮著幾枚青綠的小蔥,淡淡的香氣早被一桌子的菜掩蓋。

初然有些詫異地側過頭,熱氣騰騰之中,溫子楚臉上含笑,卻帶著一股說不明的澀然。

“不是身子不好麼?彆吃辛辣的東西了,多喝點湯補補身子。”

聽他此話,大約是已經知曉昨天自己得病之事。初然倒也不驚訝,世子耳目眾多,要得知這個又非是什麼難事。

儘管與他也算交好,不過總覺得自己的私事一下子被這麼多人知道,心中如何也痛快不起來,她捧過湯碗,悶悶地看了良久,還是沒有喝。

“怎麼?”

初然把碗擱在一邊,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太燙了,我還是歇會再喝吧。”

“……”

作者有話要說:  高能預警結束

對,你們沒有看錯,他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