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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依酒 賞飯罰餓 4626 字 2個月前

頭磕在那撐帳子的木頭上,“砰”的一聲,甚是清脆。

“這不是……曾書生麼?你沒事兒吧?”聽那聲音顯然被撞得不輕,初然好心地上前詢問。

後腦勺凸起了一個小包,手摸上去隱隱作痛,端得是這樣,曾澍遠還是嘴硬地笑著:“不打緊,不打緊的。”

看見穆信亦在帳內,想起自己來的初衷,他不禁抓了抓耳根,猶豫道:“這個……你們二位,是哪一個染了病?”

“自然是我了。”初然無奈的聳聳肩,“你不是大夫麼?望聞問切四診之法乃醫之綱領,你這都瞧不出來?”

“是……是在下才疏學淺。”曾澍遠倒是沒脾氣,笑著將藥箱擱在桌上,隨即扶了初然坐下。

“手伸出來,我替你把把脈。”

初然把右臂騰出,將袖子稍稍往上麵挽了挽,曾澍遠亦輕拉衣袖,慢慢挪了指尖覆上,繼而皺著眉,沉思良久。

“怎麼樣?”瞧他一直不說話,初然不由擔心起來。

“嗯……不妨事,隻是受了風寒。”曾澍遠抽回手來,打開藥箱,從裡麵取了紙筆,“我開個方子給你,一會兒你去步兵營附近的營帳內取藥。”

“哎,我就說是風寒吧。”初然垂頭喪氣地看著他寫字,心情失落,“這會子被關到此地,也不知能不能出去。”

聽初然之前所言,曾澍遠隻是藥堂的學徒,按理說技藝未成,官府不會將他帶至此地,穆信尤覺古怪,方問道:“你又為何在這裡?”

曾澍遠抬起頭,確定他是在同自己說話後,才笑道:“哦,是因為我娘數日前被捕快帶離了京城,我才跟著她過來的。畢竟娘%e4%ba%b2年紀大了,需要人照顧。”

“你娘的病沒有好?”聞言,初然便略有些驚訝。

“……是。”提及此事,曾澍遠臉色一沉,口氣落寞哀傷,“我也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明明用藥前幾日都還有好轉,可後來又慢慢兒的複發。大約當真是我學藝不精……”

“可是我們用你那方子,卻將一位老人家治好了的,這方子應該沒有問題才對。”

曾澍遠訝然道:“當真?”

初然白了他一眼:“我還騙你不成。”

曾澍遠擰起眉來,喃喃道:“……那可就奇怪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第二章!

☆、【芙蓉帳暖】

晚飯時間還沒到,穆信就匆匆離開了。

初然自去取了藥,拿了飯,一個人縮在營帳內,小心翼翼地熬著藥。火光映在臉上顯得她臉色不那麼蒼白。

既然曾澍遠都說了是風寒,那麼吃過藥後,定然很快會好。此地到處都是得了疫病之人,住久了隻怕沒得病也給染上了,總要想個法子逃出去才是。

可是這營裡營外,把守那麼森嚴,要怎麼做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呢……

她漫不經心地搖著小扇子煽火,一手托著下巴,專心思索。

那藥罐子裡散發著濃濃苦味,燈光下,藥草熬出的顏色竟有幾絲鮮紅。

初然一心想著事情,這一刻卻沒有覺察。

*

封禁令下達後,城內染病的人數逐漸減少,穆信也終於騰出空閒來,正巧今日早朝散得早,他護送王爺回府後,便立即出了門,在街上買了些熱乎的小吃,繼而就往城郊軍營處趕。

上回來時,他就提前向黃因池要了通行令,這回來的也順利,一路無人阻擋。憑著記憶往營中裡麵而行,走了不多久就看見初然所住的營帳,他剛要伸手去掀帳子,屋中卻聽得有人爭吵。

“鳳姑娘,你快讓我看看,這非同小可,不能兒戲的!”

“不行不行!你定會跟那些說我這是得了病,他們知道了,我就更出不去了,不行不行!”

“有病就該治,你不治,病情會更加惡化的!”

“不行!”

……

穆信進屋時,正看見初然靠在牆上,手背在背後,表情凜然,曾澍遠則挎著藥箱,站在她麵前,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

“怎麼了?”

“穆大人!”回頭瞧得穆信,曾澍遠大鬆了口氣,“你來得正好,適才我來替她診脈,怎知她如何都不肯伸手出來,我問她是不是不慎染了疫病,她卻又不肯說,可急死人了。”

他此話著實讓穆信心上一沉,也顧不得手裡還提著東西,幾步走到初然麵前。

後者畏畏縮縮地又往裡頭靠了靠,低著頭不敢看他。

“……是真的得了瘟疫?”

初然咬了咬下%e5%94%87,搖頭不承認:“沒有。”

看不清她的表情,穆信揣測不出真假,語氣卻柔和了幾分:“那把手拿出來,我瞧瞧。”

“還是彆看了吧,沒什麼好看的……”初然把頭彆到一邊兒,試圖岔開話題,怎料穆信突然就出手扣在她腕上,還來不及反應,左手就被他拽了出來。

“哈!”

手背上的皮膚潰爛一般呈現出一大塊淡紅的顏色,有些類似胎記,慢慢的在往胳膊以上蔓延。這症狀和疫病如此相似,穆信一時怔住,初然見狀連忙抽回手,一麵用右手搓著,一麵擔憂地看著他的反應。

“斑疹成淡紅色,表麵結節,皮肉單薄,果真是……”曾澍遠訥訥地後退了一步,“好好地怎麼染上了?你可是用過那些病人的碗筷?”

“怎麼會!”初然剛擺手,看著自己手上的紅斑又立馬藏在背後,“我的碗筷都是去那邊廚房領了乾淨的,一直也都是自己在用。”

穆信沉聲問:“那你可有到處亂走?”

“我都病著,哪有力氣走。這幾日我都是規規矩矩在屋裡呆著,哪裡也沒去啊。”

“……”

看了她良久,終究是重重歎了口氣。

“上床躺下,我去給你拿藥。”

不等她回答,穆信已不由分說將她拉至床邊坐下,手裡的糕點尚且熱著,他亦塞到初然手中。

“你好好休息,彆多想。”

隔著油紙包,暖意傳到手心,初然翻開來看,裡麵裝著的竟是糍粑,她雙眼亮晶晶的抬起頭來:“買給我的?”

穆信淡淡勾了一下嘴角:“不然呢?”

“是在醉仙樓附近的那家買的麼?聞著好香!他家的糍粑最軟了,味道也甜,就是黃豆粉少了些,改明兒我也想自己做一回。”

一有了吃的,倒是什麼事兒都忘了。見她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嘴還喋喋不休,拿著油紙包的手,皮膚潰爛得不成樣子。穆信不自覺地擰起眉來,不欲再看,隻微微側過身,對著還發神的曾澍遠問道:“藥方呢?”

“哦……在我這裡。”

接過方子收於袖中,穆信轉身就要走,曾澍遠忙喚道:“穆大人要去取藥?不如我隨你一起吧,正巧也要往那邊去一趟。”

“好。”

走在營中,四下裡不是咳嗽聲便是綿軟無力的說話聲,處在這種環境,怕是想不病也難了。身邊兩個禁衛正抬了一具屍體經過,屍身雖用白布裹了,但露出來的皮膚卻皆是紅色,深一片淺一片的,著實是駭人。

許久沒有感受到這樣露骨的死亡氣息,穆信眉頭皺的越發的緊,麵沉如水。

“穆大人也覺得可怕吧?”看他表情一直僵硬著,曾澍遠方開口。

“這種病我是頭一回遇上,因得病之人眼白和皮膚會變為紅色,故而醫者皆稱其為赤血症。乍一看去像是被鬼怪附了身一樣……”

“可有得治?”

聽他這麼問來,曾澍遠停住了腳,警惕地舉目掃四周,待得確定無人監視他們,才壓低了聲音:

“穆大人,恕我鬥膽。其實,我一直有疑慮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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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舉止神秘,穆信遂順了話道:“說。”

“上次所用的藥方,我又回來仔細探究了許久,它應當就是治此病的唯一方子。從我娘%e4%ba%b2之前病症有所好轉便能看得出,但為何後來她病情又複發,我想了許久也沒想通,直到來了這裡……”

曾澍遠頓了頓,又道:“被送來此處的,除了真感染疫病的人以外,還有不少是染了其他病症的病人,但住下不久後,他們竟都紛紛得了疫病,狀況和鳳姑娘彆無二致。

故而……我猜想,問題不是出在藥方上,而是在藥材之上。”

“藥材?”穆信瞬間了然,“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這藥上動了手腳?”

“不單是藥,也有可能是水源,鹽,油這一類常用的東西。所以……我想,能將這個隱患除掉,疫病自然也會迎刃而解。”

“是下毒?”

“暫時還不清楚。”

穆信不懂醫術,亦不知這曾澍遠之言可否信得,但如今初然染病,他一番說辭聽上去也有幾分的道理,總而言之,若等醫官院想出藥方來,短時間隻怕是難,凡是皆要試一試才能下結論。

“待我回城,我會好好查清此事。”

聽他這麼一說,曾澍遠展開笑顏來,忙向他鞠躬:“澍遠替汴京的所有百姓,謝過穆大人了。”

*

王府,花廳外。

溫子楚剛從顧家回來,凳子還沒坐熱,就聽穆信說初然得了疫病的事,他驚得站起身來:

“你此話當真?那病眼下都沒幾個人治好的。”

“從她的症狀來看,恐怕是八/九不離十。”

石晏抓耳撓腮地想了一會兒:“那該怎麼辦?真要依那書生所說,去查藥材之事麼?咱們又不是大夫,萬一隻是那方子不對勁呢。”

“眼下沒有辦法了。”穆信亦是考慮了許久,“疫病來勢凶猛,醫官院又半點風聲也聽不到,我怕她……撐不了那麼久。”

“有這麼嚴重嗎?”溫子楚聽他說得如此認真,也不由緊張起來,“事不宜遲,你們想怎麼查?有我能幫上忙的,儘管開口。”

“石晏先去城內各口水井之中分彆取些水來。”穆信將一塊牌子遞給他,“我已同黃捕頭替你告了七日的假,這塊令牌你可調動王府內的侍衛,不過要謹慎些使用。”

石晏捏在手裡摩攃了一下,重重點頭:“好,你放心。”

“若屆時不是飲水的問題,恐怕還得讓你多跑幾趟,再查查城內食用的官鹽和油。”

溫子楚似想起什麼來:“官鹽一事,我倒可以幫忙。隻管去太尉府走一遭即可,石晏官階太低,讓他去多有不便之處。”

思及也對理,穆信點頭:“也好。”

見他分配得這麼乾淨,溫子楚反而笑起來:“我們都有事兒做,那你呢?”

聞聲穆信竟尷尬了一瞬,靜默了片刻後,低低道:“我欲去一趟迎仙居。”

“啊?!”

他此話一出,溫子楚和石晏齊聲驚呼。

“你彆不是把那小二說的話當真了吧?這些個酒樓茶館的夥計,都是順著食客的話說的,沒幾句能信得。”雖說溫子楚也很好奇穆信去逛青樓該是怎樣一副光景,不過話還是得提醒著說。

“寧可信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