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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依酒 賞飯罰餓 4546 字 2個月前

是這個意思。”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她越發不明白了:“那是什麼意思。”

“感情之事,我一直以為是需要兩人情投意合,兩廂情願……林家小姐固然好,但我對她,卻無法有非分之想。”說完,尤見初然似懂非懂的模樣,一時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給她說這個,“自然,眼下我並無這方麵的打算,一個人,倒也輕鬆自在。”

初然沒有再問下去,頭靠在床頭,若有所思。

穆信並未呆多久,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此後一段時間,日子過得平平靜靜,宿兮尋來大夫也是如期而至,隻可惜鑲的不是象牙,因說那象牙實在稀缺,要從西洋外運來,中原地區幾乎沒有,故而最後給初然上的是檀香的牙齒。不過還好牙鑲上去倒也算堅固,至少吃喝說話同從前彆無二致,雖是這般,初然仍舊日日照鏡子看自己的牙,唉聲歎氣,無比想念以前的那顆。

穆信自那次前來看望過她後,竟一直未曾再來,倒是石晏來了兩回,說是外麵的事兒又忙又亂,開封府都快成一鍋粥了。至於王府也好不到哪裡去,王妃近日裡張羅著給溫子楚討個媳婦兒,朝堂上下,隻要家中有適齡姑娘的沒哪個不找人來說媒的,據說王妃最為看好的是禦史大夫家的小姐,初然一聽說就樂了——這關係也真夠複雜的。

無獨有偶,且說宿府上本是籌劃著老夫人壽辰一事,怎料得眼見時間將至,老夫人偏偏這個時候病倒了。府中那是忙裡忙外的找大夫抓藥熬藥,足足三日,這病不但沒好,反而加重了,閒來在院子裡散步,初然就聽那澆花兒的小丫頭說,老夫人的病離奇得很,眼睛和手背都泛著紅色,想想也挺嚇人的。

因得這般禍事從天而降,壽宴就暫時擱置一邊,陶木晴每日也是被此病折騰的焦頭爛額,更沒時間來瞧初然了,她一個人在家裡悶了半月,瞧著就快立冬了,便打算出去吃點湯圓順便走走。

找來小廝和他打了招呼,他點頭應著,但因為手裡抱著一大包的藥,也不知他會否得空去和陶木晴說,反正她是管不了這許多,披了披風,推門就往外走。

迎麵夾雜著枯葉的北風吹來,冷得她忙將衣衫緊了緊,天氣初肅,汴河上籠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仿佛萬重煙水一般,連那河裡撐船的也不見幾個,大約也是視線不好的緣故吧。她這樣想。

禦街乃是宋都最主要的街道之一,買賣聚集,商鋪繁華,人物繁阜,沿著一條街走過去,那時令果蔬、鮮魚、各色小吃一應俱全。由於天氣漸冷,小攤上的食物熱氣騰騰的往外冒,初然走了一路聞了一路,隻覺得自己肚子裡全是吃得,很是滿足。

正走到一個小棚子前麵,見那招牌上寫了湯圓、灌餅、白腸、三脆羹、科頭細粉、韭菜鮮肉餛飩。初然搓了搓手,趕緊進去,一坐下就喊道:“老板,一碗小湯圓,要灑桂花兒的。”

隔了很久才聽到有人有氣無力地應著:“好,就來。”

等圓子的時候,初然取了筷子在手裡玩耍,一麵又朝棚子外麵看。說來也有些奇怪,今日這裡的食客就隻她一個,冷清清的。不止如此,禦街上從來都是人群川流不息,眼下人雖也不少,但比起半個月前她出來玩的樣子的確是稀疏了很多,這讓她十分不習慣。

以前她向來是喜歡看人來人往熱熱鬨鬨的街市,如今少了這許多樂趣,連圓子吃著都不香了。

老板端上來一大碗桂花小湯圓,這種湯圓最是沒有餡兒的才能吃出圓子的滋潤細膩,加之桂花的甜味又特彆濃,初然吃得格外開心。

“這會子人怎麼稀落落的?難不成是有什麼大熱鬨,大家都瞧熱鬨去了麼?”待得付錢時,她才想起向老板詢問。

“彆提了,這幾日也不知怎麼的,大街小巷裡頭老有人得病。”湯圓一碗兩文錢,老板是個上了年紀的老漢,即便這兩個銅板,也要細細摸半天才放到衣兜裡。

“大家都去醫館瞧病,或是去藥鋪抓藥去啦,所以街上人才這麼少,生意也是不好得很。”

他說完,又走到屋裡,自忙自的去了。

看樣子,不光是老夫人病倒了,這城裡頭生病的人還不少。初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倘使再這這麼發展下去,說不準會成瘟疫。

離禦街不遠的馬行街上坐落著大宋最大的唐家藥鋪,汴京城中大大小小的藥鋪大多都是從他家購進藥材,連宮裡醫官館中的藥也都是自他這兒采買的。

從小巷子彎彎拐拐穿出去,初然本打算去那藥鋪附近走走看看,不想因為不認得路,巷口一出去便是另一條街去,正巧那對麵就有一家仁安藥堂,前去買藥的人都已經從藥堂門口排到茶館前麵去了,長長的隊伍如條蛇般歪歪扭扭的。

初然微微傾身,探頭去瞧他們手裡的藥方,這些來抓藥的人倒是麵色如常,身體康健,不像是得了病的。

她隨意挑了個離得近的少年,問道:“小哥,你這藥,是給誰抓的呀?”

“哦,這是給俺姐抓的藥。”少年人向她揚了揚手裡的藥方,“俺姐得病了,可嚴重了,手上的皮膚都壞掉了,血淋淋的。”

聽他這麼一說,前麵的人也轉過頭來,訝異道:“我爹也是。”

不想這排著隊的人,紛紛應和道:

“我哥也是!”

“我娘也是這病!”

“我家囡囡也是。”

……

正在百姓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自家%e4%ba%b2屬的病情,藥堂裡走出個人來,聲音清朗儒雅。

“……十、十一、十二,好了,從這位大叔起你們前麵的人都可以進去拿藥了。”他說完,轉過頭來,輕聲安撫著尚在排隊的人:“大家不用著急,藥材都是夠的,再耐心多等等。”

眼前擋住視線的人挪了開來,初然抬眼望去,這人一身蟹殼青的書生衣袍,上用黑色絲線繡了翠紋,青絲以一條灰布發帶束起,扮相清爽簡單,望之便覺%e4%ba%b2切。

“鳳姑娘!”

初然還沒開口,他倒是先歡歡喜喜地小跑過來,上下那麼一打量,發覺他打扮整齊之後,人倒也十分清秀,初然瞧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曾書生?……你怎麼在這兒?”

曾澍遠不好意思地用食指劃了劃太陽%e7%a9%b4,笑道:“我在這家藥堂裡做學徒,正好也能幫我娘攢下些藥材錢。”

初然打趣道:“怎麼?你不打算考狀元啦?”

“考試亦是十分重要。”他有些羞怯地低下頭,單手負在背後,歎道,“隻是眼下娘%e4%ba%b2的病情更為要緊。藥鋪的生意並不太忙,我也可以一麵讀書一麵乾活兒。”

“聽起來你還是挺勤奮。”初然四下望了一番,“對了,你娘呢?她病好些了麼?”

提起這個,曾澍遠麵色漸漸沉下來,靜默了好一會兒方道:“情況不好,這幾日連床都下不了了,終日恍恍惚惚的,我瞧她已有些神誌不清,嘴中常常說胡話。”

“怎麼這麼嚴重了?”初然奇道,“你上回不是說,就是出疹子,並不是什麼厲害的病麼?”

“我也覺得奇怪。”曾澍遠又歎了一口氣,“以她之前的病狀,加之這後來的發燒,都應當是尋常的疹子才對。”

“難不成是天花?”說完,她蹭的一下跳離曾澍遠好幾丈開外,警惕道,“你可得跟我保持距離才是,萬一把我傳染了怎麼辦!”

曾澍遠有些哭笑不得:“鳳姑娘且放心,我娘的病決計不會是天花的。”

初然拿眼神兒瞥了瞥他,懷疑道:“真的?”

“但凡染天花者,皮膚上依次會出現斑疹、丘疹、皰疹、膿皰,並蔓延全身,此疾病傳染極快,如我這般常與我娘接觸之人,不出數日也會有相同病症出現,可你瞧我——”他象征性的轉了一圈,“這都一個月了,還是好好的,況且當日姑娘你也是碰過我娘的,要說真感染你也早該被感染了,又怎擔心這一時。”

聽起來的確是很有道理,初然這才又慢步走到他旁邊,歪頭想了想:“我眼下也是沒事做,不如去你家看一下你娘吧?順便也幫你照顧照顧她。”

曾澍遠聞及她此話,先是一怔,隨即微微而笑,頷首道:“多謝……”

“不用客氣啦。”初然笑著捅捅他胳膊,“還不快去跟掌櫃的告假,難不成你想就這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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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曾澍遠忙向她作揖,“我去去就回。”

說完便轉過身,幾步跨進了藥堂。

*

冬日臨近,曾澍遠家的房屋越發顯得寒陋,屋內凡是有縫隙的地方都有冷風灌入,雖是有遮風避雨之地,但屋裡屋外的幾乎一樣冷。初然不住搓著手臂,仰頭看了看房頂,不禁道:“你家裡也太冷了……”

“這地方正處著風口。”曾澍遠亦無奈地搖頭,“正廳裡頭是冷了些,進了臥房就好了。”他說著,側身往自己房間走,取了一個半舊不新的暖手爐來遞給初然。

“你抱著這個。”

大約是的確被風吹得刺骨,初然也沒跟他客氣,伸手接來:“多謝。”

“我娘就在裡邊兒睡著,進來吧。”

裡屋的門被他推開,還是上一間房,迎麵就是一股濃鬱的藥香,那味道聞著便覺得苦澀異常,初然不覺皺了皺眉。

桌上擺了一隻空碗,一隻還未點的蠟燭,床榻上躺著的正是曾澍遠的老母%e4%ba%b2,比起上回來看,她如今的麵容更加可怖。嘴%e5%94%87蒼白無色,臉頰卻異常緋紅,手背上一大塊血紅的斑,有幾分像是被燙過的痕跡。

“她……這幅模樣持續多久了?”

“快有七日了吧。”曾澍遠在那床邊坐下,兩隻扳開母%e4%ba%b2的眼皮來瞧,原本該是白色的眼白,此刻滲著鮮紅,這紅色似乎有向瞳孔處蔓延的趨勢。

“她這病倒和前去抓藥的那些病人%e4%ba%b2屬所描述的很是相似。”初然捧著暖爐凝眸看著她的臉,驀地一瞬,她竟突然把眼睛掙了開來,唬得初然不自覺聳了一下。

“啊……啊……”

“娘!娘,你想說什麼?”曾澍遠瞧她仿佛有話要說,忙貼了耳朵過去,怎料得母%e4%ba%b2猶自囈語了幾句,又閉上了眼,呼吸沉沉。

“不會是中了邪了吧……”初然憂心忡忡地躲在他背後探頭望著。

“我也不知道。”曾澍遠心力交瘁地取出自己母%e4%ba%b2的一隻手,神情沉重地把著脈。

“起初不過是尋常的病狀,怎會發展到這般地步……”

“我看京城裡得這病的人不少。”初然拍了拍他的肩,試圖安慰,“你彆太擔心,肯定有人被治好的,到時候問問那些病好了的人,找他們要方子就行了。”

曾澍遠回頭對她艱難一笑:“嗯。”

“這樣吧,我看你每日忙藥堂裡的事兒也騰不出時間,我有空多過來幫忙照顧照顧你娘,你看如何?”

“這……”曾澍遠澀然地紅了紅臉,“會不會太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