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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依酒 賞飯罰餓 4493 字 2個月前

,故枝葉參天蔽日,不見光芒。

由於腳上帶傷,初然不敢跟得太緊,恐作出聲響來,於是隻在林子開外躲於樹乾後探頭張望。

今夜月色慘淡,那林間就更加陰暗了,順著小道兒往深處瞧去,隱約看得兩個人影立在那其中,有一個提了盞燈籠,搖搖晃晃,光線昏昏。

恍惚聽得他們兩人在說話,不過聲音壓得極低,初然擰著眉毛細細傾聽卻也不怎麼清晰,隻朦朧間聞得“錢大人”,“官銀”等些許字眼。

清清涼涼一股微風席麵,滿樹的葉片“沙沙”作響,頭頂雲散月出,光華驟然亮了很多,她便又前進幾步,這會可能看清那前邊一人。

藍錦緞外襖,黑中衣,是尋常便服,不過卻像極了方才在樊樓吃酒的左司郎中錢英的服飾,相貌雖模模糊糊,但思及之前有“錢大人”之稱,多半也就是他。

至於另外一個,卻躲在那樹蔭之下,不能視其模樣,但身形偏瘦,較這位錢大人來稍高一些。

因得不知他兩人到底在商談何事,這夜裡風緊氣候又冷。初然正靠著樹搖搖欲睡,思慮自己要不要離開,不曾想剛剛挪了一步卻聽得一聲悶哼,伴隨著還有沉沉的一響。

她連忙回過頭,白涼的月光下,明晃晃的刀刃殷紅著滾落液體。

刀片一歪,“噗”一下自那錢大人腹中拔出,鮮血瞬間噴濺出來,染在對麵之人的衣衫上,地麵血跡斑斑。他俯身下去,把帶了血的幾株草拔起,緩緩擦拭著沾有血跡的大刀,繼而收進衣內。動作流暢又自然。

這突如其來的情況令初然愣怔不已,捂著嘴險些沒叫出聲,偏偏此刻的雲又覆了明月,四周裡暗淡無光,連那人身影也看不見了。

她隻覺%e8%83%b8腔中的心狂跳不止,無端的恐懼漫上腦海。

在這樣寂靜的晚上,除開風聲,人的呼吸聲音也能被聽得清楚,竟然此人連朝廷命官也敢殺,眼下內心自是處癲狂狀態,萬一自己被他發現,恐怕也難逃毒手。

想到這裡,初然本欲開溜,可思及自己慌張行動難免會發出動響,左右思量還是決定呆在原地,等這人離開自己再走才是上上之策。

宵禁,城門已關。

街上安安靜靜,鮮有路人,陰寒的風卷著枯草和碎葉在空中打著旋。

沒有月,沒有光,沒有聲。

如此處境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莫過於在空無一人的樹林中聽見“哢嚓哢嚓”的詭異之音。初然蹲在樹後,她畢竟還是害怕,就用手堵著兩耳,可即使這般,聲響仍能真真切切傳入耳畔。這哢嚓聲很有規律,且緩而不急,優哉遊哉,由此可見,這個人分明早有預謀,他心如止水,毫不紊亂,甚至有些成竹在%e8%83%b8。

初然暗暗猜測,這人可能是在用鐵鍬掘土,大約是想埋屍於此。

竟將鐵鍬都準備好,看樣子是準備充分,也許還演練過多次?

朝堂之中五品左司郎中,如此草率就把他葬在這林子裡,此人難道就不怕東窗事發?他能計劃周詳至此,為何對於屍首的處理就這般的離譜?

初然越想越覺蹊蹺得很,禁不住揣測起他的身份來。

試想錢大人不假思索就被他約到這裡,那能否說明這人手裡握著某些對其十分重要的東西?亦或許,是他的熟人所為?官場上明爭暗鬥,弱肉強食確不是稀奇事,可通常不會直接下殺手,這樣很容易落下破綻。

聰明的官僚會選擇借刀殺人,運用律法的漏洞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如此順理成章,又合情合理,堵眾人悠悠之口才是最佳手段。

那麼……

用排除之法,這個人就不是當官的?

初然還在撓頭苦思,沒想遠處的掘土聲戛然而止,隨即傳來什麼重物落地的動靜。又窸窸窣窣鬨了一陣後,一串沉穩的腳步聲驀地響起來。

看樣子,那人是要走了!

她微微鬆了口氣,雙手收在%e8%83%b8`前,小心翼翼地聽著這步子。他走路的方式同尋常人沒有兩樣,都是腳尖先著地,故而他不會武功,至少說來是不會輕功。雖然初然也是有幾手功夫的,但三腳貓的招式始終也上不得台麵,加之她人懶,這麼多年就隻學了個半吊子,平時能不用就儘量不用,所以自是不敢站出來同此人硬拚的。

聞那聲音漸漸逼近了,初然無端地渾身發毛,莫名的寒意打腳底竄上咽喉,手腳竟都有些發抖。慌忙低頭打量自己這身衣衫,不免慶幸,還好她穿得色深,如若不然,在漆黑的夜裡一點亮色都會變得格外顯眼。

剛剛才覺放心下來,不料這腳步忽然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驀地停住了,靜靜的,似乎是在打量觀察什麼。

初然緊咬著下%e5%94%87,大氣未出,手心冷汗直冒,仿佛就覺背後有一雙重邃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

過了半晌,那腳步轉了轉,再度如之前般平穩有序地回響起來,且越行越遠,沒有停駐,不到片刻就已經聽不見了。

清涼的風拂過她快將濕透的薄衫,初然閉上眼睛癱坐在地,長長舒了口氣,直拿袖子去抹額上的汗,心有餘悸地調整呼吸。

樹林裡的靜謐恢複如初,蟲鳴淺淺,一派寂然。

*

五月,仲夏之初,天氣不冷不熱,汴梁集市上已換了一批新鮮瓜果,水靈靈的擺開。行人接踵,買賣穿行,熱鬨非凡。

這集市之東布幔招搖寫著一個“玉”字,乃是城內有名的古玩玉器店“金玉鋪”,談及其中玉石,他家若稱第二,那無人敢言第一,網羅天下奇寶,集齊萬千玉肧,偶爾宮裡的妃嬪們都會派人前來挑選首飾。

雖說一向生意不錯,但近日不知是何緣由,從早到晚客人爆滿,且個個兒皆是朝中頗有地位的官員家仆,無一不是要買上好玩意兒的,看那鋪子老板笑得嘴都合不攏嘴,門口倆乞丐也因此大賺了翻。

此時正值正午飯時,人流稍稍淡了些許,老乞丐端著破碗,抓了一個剛買的白麵饅頭在啃,小乞丐見狀就湊上去笑嘻嘻問他。

“大伯,您說說,平日為何不如這些天紅火?昨兒你叫我在這裡來要飯,我還奇怪。金玉鋪要日日都有這樣多人來,咱也不用跑城門口去了。”

“誒……你這就明白了。”老乞丐邊嚼邊瞥他,悠然摸著白須,“再過三天就是那溫王爺的世子弱冠之日,你想想——這溫王爺可是多年前救過聖上性命的人,他拜把子的兄弟,現如今朝裡最為得勢的一個,他的兒子,誰不想巴結?

於是又打聽得這世子頗喜愛這家店裡的玩意兒,自然官家要派人來買壽禮,以博其好感。”

“哦……”小乞丐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歎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

“呐……”老乞丐指指對麵賣時令瓜果的小攤子,又同他慢悠悠說道,“瞧著沒有?這來購買果子的兩個丫頭就是溫王府的,前日才把大街小巷新鮮的桃兒買完了,這會子又買的梅子……”

賣楊梅的小販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兒,生的眉清目秀,臉上又喜掛著笑,看這前來買梅的姑娘身子單薄,恐不好提拿,還十分熱情地贈了個籃子,直把那左邊兒的小丫頭感激得連連鞠躬。

“姑娘,你小心點兒拿。”

初然好歹是練過家子的,這點重量當然不在話下,順手一接,穩穩當當挎在臂彎,旁邊的丫頭微有些詫異地望了她一眼,佩服道:

“阿初,看不出你身子瘦弱,力氣倒還不小。”

初然皺著眉,頗覺奇怪地歪頭看她,“這籃子很重嗎?”

“怎麼不重?”丫頭搖搖頭,苦著臉用手垂肩,“昨兒個買桃子,那倆小子跑得快,我叫都叫不住,桃子還是自己拿回去的,現在手臂還酸疼得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你要覺得重的話,拿來我提。”初然說罷,也不等她回答,幾下就奪了她手裡的籃子過來,輕輕鬆鬆掂著。

見她果真沒什麼異樣,丫頭樂得清閒,當然不多推辭。

“那就……那就謝謝你了。”

“走吧。”初然挽了挽衣袖,讓這籃子好放一些,“還有香料要買,那個應該不重,等等你提。”

“誒,好。”

王府不比普通人家,世子生辰本就置辦隆重,這回又逢上弱冠那可謂是奢華至極,宴請朝中大小官員,文武百官上至宰相下到捕快皆有資格前去,場麵之宏大可想而知。當然,裡頭的花銷也是十分可觀的,就比方說從前天初然便被派出采購,街上的桃兒啊梨啊,但凡新鮮的,全一掃而空,除此之外還需各色魚蝦、活蟹、%e9%b8%a1鴨、美酒,府上的丫頭小廝忙裡忙外,簡直不可開交。

也便是因此,王府缺人手,她才能這般順利混進來的。

端茶送水的丫鬟,月錢最多不過一兩半吊錢,當然是不夠用的,初然倒不至於缺錢到這般地步,不過是聽聞受邀的大臣裡有錢英,她才想前去一探究竟。

說起來距離那日她從小樹林回來已有一個月了,令人意外的是,京城裡平靜得耐人尋味,好像什麼事也未曾發生過一般。

可按理來說,堂堂朝廷大官兒離奇失蹤,即便沒有傳遍街頭巷尾,到底也還是該有些風聲的罷?但她夜間往左司府去過,仍舊風平浪靜,底下的人規規矩矩,毫無張皇之色,錢英一如既往上下朝,好幾次她都能瞧得此人背影。

這樣一來事情就更加古怪了。

莫非那一晚真是看錯不成?亦或許那人不是錢英,可不是錢英又將會是誰?

帶著種種疑問,初然絞儘腦汁也想不出什麼所以然,難得碰上王府招人,心想既然這般錢英肯定也會赴宴,她到時再去瞧瞧,看是否是自己認錯人。在好奇心驅使之下,初然在王府中勤勤懇懇乾了七日,總算是要迎來這場宴席了。

*

溫王府,乃當朝王爺溫朔的府邸,位於東京西北端,兩重槐樹之中,裡間花園樓閣紛繁複雜,乍一看去宛若進了皇宮內苑,其富麗不言而喻。

過了穿堂,繞過花廳,經一池碧綠荷塘,再走幾步就可見一處清雅素淨的小園。園外伸出幾支翠竹,竹影隨風而動,落於荷塘水麵,頓然蕩起層層璀璨漣漪,一隻蜻蜓點水而過,飛快就隱入綠茵之中。

園內有一個簡單的石亭,綠瓦白柱,清爽宜人。這亭裡尚坐了兩人對弈,一人身穿青衫點墨書生袍,相貌清俊儒雅,雙眉卻微顰,手執著枚黑子怔怔望那棋盤出神;另一人則著了件蘇繡的鬆花錦衫,也是一表人才,此刻正瞧著對方糾結的模樣暗暗發笑。

“需要想那麼久麼?”

溫子楚沒好氣地瞪他,“彆吵彆吵——”

樂時強忍住笑,端起手邊的茶杯輕抿一口,“你的黑子如今可是被包圍,外有強敵,內卻空虛,不過中心強乾,實則不堪一擊,你啊……便就認輸罷。”

“哼。”溫子楚揚起眉來不屑一顧地敲敲石桌,“自有空城計,又有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