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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 公子歡喜 4130 字 3個月前

起,赫連鋒就成了秦蘭溪的影子。朝夕相處,同食同寢,名為主仆,實為知交。即便戰場之上,百步之內,有秦蘭溪便必有赫連鋒。好事之徒甚至一度流傳,他們是共用一頂大帳的。

流言蜚語裡,他們卻聽而不聞。拉手,扶肩,種種%e4%ba%b2昵舉動一概旁若無人。

「他們說,本王是要為天下人而活的。其實,比起天下,本王更想做一做自己。」臨行前,秦蘭溪如此對傅長亭說道,語調輕快,笑意盈盈,「或許不出三五年,神州一統,天下歸心。天下人都不必再受離亂之苦愜意生活。隻是,秦蘭溪卻再不是秦蘭溪。」

素來明亮的眼眸有那麽一瞬間變得黯淡,一刹之後,卻又盛滿笑意:「但是,無論如何,赫連會在我身邊,對嗎?道長你能掐會算,為本王起一卦如何?」

傅長亭匆匆避開了他的眼:「天機不可泄露。」

「道長?長亭?」

倏然回神,傅長亭身形一頓,茫茫然抬眼:「嗯?」

赫連鋒按著腰中長刀,話語遲疑:「怎麽了?從來不見你恍神。」

「沒事。」

馳名天下的百勝將軍有一張與魁梧身材相襯的剛毅臉龐,經年習武加之多年征戰,眉心一緊便不怒自威,同秦蘭溪的%e4%ba%b2切圓潤相比,更顯威儀:「月色正好。道長,你我二人切磋一番如何?」

傅長亭舉頭望窗外,日已西沈,明月當空:「不了。貧道要出門一趟。」

赫連鋒神色疑惑,傅長亭不再多言,抬手將杯中茶水飲儘,整頓衣冠,飄然而去。

霖湖兩岸垂柳依依,柳堤外群山巍峨,連綿起伏。湖光山色掩映,一輪明月皎皎。

煙柳旁,石亭下,不聞鶯啼,不聞蟲鳴,不聞那夜嗚咽如泣的簫聲。傅長亭站在亭中,麵朝湖水,背手而立。韓覘並未出現,孤身而來的道者神色端靜,負著長劍一心一意地等。下意識間,他總覺得,他會來。

來的卻不是他。

「長夜漫漫,寂寞無邊。莫要辜負這良辰美景,就讓奴家為道長獻舞一曲,共度今宵。」嬌脆悅耳的聲音來自湖底。

漣漪一圈圈蕩開,平靜的水麵波瀾迭起。水花翻濺,身著玫紅紗裙的女子輕風一般嫋嫋從水中行來,裙裾如波,踏水無痕。

「好俊俏的道長。」走到近處,她掩嘴嬌笑,黛眉紅%e5%94%87,頰泛朝霞,一雙桃花眼媚眼如絲,額中央的鮮紅花鈿妖異如許,「奴家離姬,見過真君。」

飄飄然下拜,似弱柳扶風,似雨潤荷花。

傅長亭雙眉微蹙,視線昂然揚起,無視牡丹般鮮豔的她:「退下!」

修煉五百載的鯉魚精,縱生得一副傾國傾城的貌,亦難保有一肚子奸如蛇蠍的狠毒心腸。

「真是個無情的人。」她霎時變得委屈,美目中淚水盈盈。大著膽子再走一步,月光直白,照出抹%e8%83%b8下半露的酥%e8%83%b8,柔若無骨的玉手水草般攀來,牽住他的袖擺,「好人,你為何都不看我一眼?」

媚聲入骨,馥鬱的香氣隨著她的貼近撲鼻而來,似蘭非蘭,似麝非麝,鑽進心底,燎起無垠欲火。傅長亭目光更冷,神色一凜,揮袖怒喝:「放肆!」

聲如洪鍾,震破她的魔音貫耳,袖風激蕩,一股勁氣直往她麵上打去。

「啊呀──」離姬慘呼一聲,急急朝臉上捂去,頰上已是血如泉湧。顧不得疼痛,她隻心痛自己的如花容顏,「你這狠心的道士!」

天罡正氣環身遊走,傅長亭臉色森冷,掌間一團殺氣,毫無半分憐香惜玉之情:「妖孽,你害過多少人命?」

「怕是你數也數不清。」離姬尚未作答,柳林中忽來一陣輕笑,韓覘緩步而出。看了許久的熱鬨,鬼魅笑得促狹,「好一位清心寡欲的修道人,美色當前,巋然不動。」

不理會他的調笑,傅長亭輕哼一聲,偏過臉,又是下巴高抬的冷淡模樣。

韓覘搖一搖頭,走至湖邊,腳步微抬,竟也是踏浪無痕:「可惜了我們的離姬姐姐,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輪不上你來插嘴!」揮手打開他伸來的手,離姬咬牙切齒。

「是嗎?」湖水翻滾,他緩緩俯下`身,有一副溫潤嗓音的鬼魅狀似溫柔地將她受傷的臉龐捧起,愛憐地觀瞧。貼在離姬耳邊,韓覘字字句句說得清晰,「他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你該感謝貧道今夜對你的救命之恩,離、姬、姐、姐。」

「你!」生生咬碎一口銀牙,豔麗的女子氣得眼角泛紅,「憑你也敢對我如此說話!」

「為何不敢?」轉頭示意她去看亭中的道者,傅長亭麵無表情,淡然地看著水麵上的一鬼一妖。體貼地替她擦去頰邊的血跡,韓覘直起腰,掏出絹帕,擦拭自己的手指,「死心吧。在他眼裡,縱你貌若嬋娟,也與白骨無異。或許,白骨比你更討喜,至少不會香得這般衝鼻。」

看似關懷的話語,實則句句暗藏譏諷。離姬怒然瞪視:「你居然對此對我?」

「道長,我說得可有道理?」不屑與氣急敗壞的女子計較,韓覘徐徐回頭,笑問著傅長亭。

如許純粹的一張笑臉,奪了月光,蓋了星芒,隻%e5%94%87邊一絲淡笑,隻眼中一縷慧黠,就把千般媚色比作了塵土。

傅長亭失了言語,口中%e5%94%87%e8%88%8c都被他含笑的眼縛住了,腦海中空茫茫一片,失措的視線怔怔停留在湖麵。及至多年之後,已身為終南掌教的傅長亭在望著京城臨安殿後的太平湖時,依然會不由自主想起今時今日的此時此景,湖麵上眼如彎月的鬼魅,湖麵下淡淡淺笑的韓覘,清波如許,他挑著眼角,一派歡愉地衝他笑。

雜貨鋪的後邊有個小院子。院子裡沒有花草,不設山石,更不見幽冥鬼氣,血跡斑駁。這鬼住得簡陋,店後狹小無光的內室,推開內室僅有的一扇格窗,就能望見院中高大的銀杏。銀杏樹下擺了一張四方石桌,桌邊幾個圓石矮墩。除卻腳下沒有湖水湛藍,活%e8%84%b1%e8%84%b1就是霖湖邊的石亭內的布置。

他喜歡霖湖。傅長亭暗暗猜測。

「山楂喜歡吃這樹結的白果。」韓覘不以為意地向傅長亭解釋。

對坐的道士天生不會笑,略略點一點頭就算是答話。

韓覘不在意他的回應,自顧自為自己斟上酒。傅長亭的臉瞬間就有些陰沈。

「道長去湖邊是為了等我?」

「是。」

「為何?」

雙?%e5%94%87不自覺抿作一線,傅長亭從腰間摘下墜飾遞到他眼前。韓覘了然,眸中隱隱顯出一絲得意,喃喃道:「想不到道長當真會收下。」

「為什麽?」他緊緊盯著他,不願放過他眼中一絲一毫的心緒。

韓覘淡淡回望他:「於我是個牽掛,於你是個告誡。告誡你莫要錯殺無辜。」

彆有心機的鬼,時時不忘敲打他冷硬如鐵的心。

「告誡……」垂首低低自語,傅長亭心中說不出是惱怒還是迷惘,五味雜陳。突然出手,劈手從韓覘手中把酒壺搶過,滿滿一杯直入喉頭,激起一陣辛辣快意。

韓覘笑道:「道長,你破戒了。」

相較於他頰邊的酡紅,道者眼中卻連一絲迷離都不曾有:「方才聽你自稱貧道。道長,你也破戒了。」

怪道初見時他作道士打扮。不知為何,隻問作孽不問過往的伏魔道者有些好奇他的來曆,為了什麽身故為鬼,又為了什麽執著人間?

「嗬……」學著他的樣子把酒壺奪過,韓覘昂頭,酒做一線,一線入喉,立時麵泛桃花。他的%e5%94%87齒卻還清楚,「那麽道長可願聽從我的告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傅長亭坐得端正,雙目炯炯,一瞬不瞬直視他的臉。俊朗出眾的麵孔,上得金殿是龍章鳳質的棟梁才,出得朝堂是顛倒眾生的風流子。哪怕窮途潦倒,走投無路,一襲布衣依舊蓋不住通身的翩翩風采。偏生他固執,不願逢迎,不甘屈從,非要把「正經儼然」四個大字清清楚楚寫在臉上才罷休。說話也是刻板,一五一十,坦蕩直白:「降妖伏魔乃是正道之基,如你所言,妖或有善。可是,若有惡行,貧道絕不姑息。」

他說得太嚴肅,一字一字,如金造鐵鑄,擲地有聲。韓覘舉止酒壺,直愣愣呆呆看他。傅長亭不見半分回避,腰杆筆直,端坐如鍾。這是他思慮許久的答案,妖要收,鬼要捉,但凡作惡,絕不容情。

韓覘閉眼,又是一飲而儘:「善做何解?惡又作何解?」

傅長亭接過酒杯,同樣一杯而儘:「善惡相生,有善即有惡。」

「行百年善,為一日惡,何如?」

「殺。」

「積千年德,行一步錯,何如?」

「殺。」

「修萬年道,起一時念,何如?」

「殺。」

如此實誠的道士,該說他憨直還是偏執?韓覘有些醉了,顫顫伸出手指,隔空點他的眉心:「你、你這木道士……」幾分嗤笑,幾分喟歎,幾分悵然。

傅長亭任由他笑,酒液入口,再辛辣的刺激亦化不開他臉上一分冰寒。酒量淺薄的鬼魅勾著嘴角,眯著雙眼,晃著一張通紅的麵孔,隻有一雙眼明亮如昔,仿佛落進了天上的星子,亮晃晃的,裡頭除了一個木訥的傅長亭就再無其他

「如果……如果我為惡了呢?道長會否法外開恩?」半趴在桌上的醉鬼揚起臉,天真發問。

顫唞的手已然握不住酒杯,雨過天青色的杯盞帶著殘餘的酒液,自指間慢慢滑落至桌麵上。傅長亭凝望著他右手無名指處空蕩蕩的殘缺,深紅色的疤痕因為酒醉越發顯得刺目:「不會。」

一語落地,斬釘截鐵。

第四章

盛夏多雨,氣候陰晴不定。早起晴空朗朗萬裡無雲。剛過晌午,遠遠一聲悶雷打得日光陡然暗了三分。頃刻,閃電交加,黑雲壓城。潑天大雨說下就下,任性如同天下間兵權在握的諸侯。

不一會兒,積水成河。頑皮的孩童在娘%e4%ba%b2的催促聲裡一溜煙跑過,踩出水花朵朵。牆根下,今夏剛長成的新綠小草猝不及防被吹得東倒西歪。後院裡的銀杏挺拔高大,一陣狂風掠過,掃落一地落葉。

雜貨鋪裡,精瘦的兔子精熟稔地在滿地雜物間蹦跳來回,一手捧著厚厚的賬冊,舉頭一一在各色奇形怪狀的貨品間點閱:「一五,一十,一十五,二十……咦?那隻青銅百雀瓶哪兒去了。山楂,你又亂放東西。」

「不是我,彆冤枉好人。」好逸惡勞地狸貓精討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