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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 公子歡喜 4087 字 3個月前

,強行把他往外拖:「走吧,讓你奶奶說你去。這孩子……」

「本王小時候如是如此哭鬨,是要去祠堂罰跪的。」看著祖孫倆的背影,秦蘭溪有感而發。

老王爺在戰場上是出了名的鐵血無情。曾有傳聞,當年他帶兵剿匪,曾屠儘了整整一個村,連白發蒼蒼的暮年老者與呱呱啼哭的繈褓稚兒都不放過。隻因村中有人窩藏了匪首。對外如是,對待自己的嫡子,他也不改嚴苛。

「虎毒尚不食子。他對我卻從不留任何情麵。當年恨他恨得咬牙切齒,如今想想,卻有幾分懷念。」三年前,老王爺戰死沙場,秦蘭溪襲了爵位。一世人有半世是在烽火狼煙裡虛度,臨終前最後一眼卻仍是一片血紅,看不見半分太平盛世的痕跡。

「你總說羨慕我有父%e4%ba%b2,嗬嗬,其實誰又知曉誰的苦?」瞟了一眼沉默的赫連鋒,秦蘭溪低頭自嘲,「不過,他跟你說過同樣的話。本王太軟弱,以本王的性子是乾不了大事的。」

赫連鋒慌忙抱拳,躬身道:「屬下不敢。」

秦蘭溪擺了擺手,轉頭問傅長亭:「道長呢?對俗家父母可還有印象?」

「師尊說,貧道為濟世伏魔而來。」

許久之後,也有人問他相同的問題。冷麵的道者一五一十這般坦言。那人止不住歎息連連,彆開臉,沒好氣抱怨:「你這木道士!石頭裡蹦出來的嗎?叫人半句貼心話都說不上來。」

當然,那是許久、許久、許久之後的事了。

豆子沒有朋友,總是孤單一人。秦蘭溪忍不住上前問他:「豆子,你不寂寞嗎?」

小小年紀的孩子或許連寂寞是什麼都不懂,卻認認真真地搖頭:「阿莫和我玩。」

「那是誰家孩子?我怎麼沒見過?」

豆子再度搖頭:「阿莫就是阿莫。」

地上散落著長短不一的細竹片,竹片底下壓著一張畫著圖畫的薄紙。紙上線條潦草,看起來是畫著一條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孩童筆跡。秦蘭溪俯身去拾:「做風箏嗎?哥哥幫你吧,做個又大又漂亮的鷹。」

手方伸到一半,孩子突然站起身,繃著臉直挺挺擋在麵前:「和阿莫一起,說好的。」

他的表情嚴肅鄭重,不容有半點疑義。秦蘭溪沒來由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收回手,垂下嘴角,衝著赫連鋒與傅長亭無奈一笑。

赫連鋒啞然失笑。傅長亭目光如刀,一眼在竹片間發現一樣翠綠色的事物,是一個玉墜子,做成了荷葉的模樣,葉上開著一支荷花,半開半閉,栩栩如生。

察覺到傅長亭的視線,孩子一把抓起墜子,兩手背後,戒備地瞪著他。

道者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跟著秦蘭溪回房。

那個墜子……不似一般人家能有。

幾天後,豆子不見了。女掌櫃隻是去前點端了一碗湯,再回頭,獨自在內院的孩子就憑空不見了。

左鄰右舍紛紛幫忙四處尋找。至掌燈時分,卻還是連一根頭發絲都搜尋不到。豆子就這麼不見了,連同那隻還未完成的風箏和玉墜子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長亭?」安慰過傷心欲絕的掌櫃夫婦,秦蘭溪表情凝重。

他不是沙場上出生入死的鐵血猛將,也非化外無欲無求的修道上仙。見過太多人間慘事,他已不願再聽任何哭聲。

七情六欲全無的道者站在石階旁的海棠樹下,一身滾著藍邊的雪白道袍潔淨如霜。夜風吹送,將枝上粉紅的花瓣帶上他的肩頭。傅長亭靜默佇立,目光始終凝望著虛無的前方,既不留意肩上的落花,也不關心隱約的哭聲:「妖孽。」

客棧中有妖氣,時濃時淡,三天兩頭來得頻繁。

「有妖怪?」長刀在手,赫連鋒瞬間緊張起來。

妖,當今世上能役妖奴鬼的唯有一人。

「有線報,天機子已經多日未現身。」秦蘭溪皺眉沉%e5%90%9f,再度望向傅長亭道,「道長有何高見?」

月色皎皎,在不苟言笑的男子臉上暈出一層如水的銀色光華。傅長亭收回視線,已然成竹在%e8%83%b8:「它會再來。」

清淺的笑隻停留在嘴角,眼底依舊無波無緒。

客棧裡有兩處所在妖氣最為濃烈,一是內院石階旁的海棠樹下,這是豆子平素玩耍的地方。另一處則是店後的廚房。

夜晚,烏雲蔽月。空無一人的院落裡,刮來一陣古怪的風。草葉沙沙,一股腥氣自葉尖劃過。仔細看去,便會發覺風中有一團黑影正推開門板,迅捷地鑽進了店後的廚房。

廚房裡收拾得井井有條,灶上擦得油光鍇亮的大鐵鍋兀自無言地散發出微光。

黑影有備而來,逕自躥到壁櫥前,熟稔地打開籠著碧紗的櫃門,一碟碼得整整齊齊的白米糕正靜靜擱在中央,細白乾淨,米香撲鼻。

「好……真好……」竊笑聲起,它滿意地看著眼前景象。

正待伸手時——

「鏗鏘——」金鐵交錯,寒氣撲麵。房內陡然燈光大亮,聲名遠播的赫連將軍猛然出現在眼前,怒目圓睜恍如廟堂裡濃眉倒豎的金剛羅漢。

「糟!」暗叫一聲不好,黑影就地團身一滾躲開迎麵劈來的長刀,拔%e8%85%bf往門外遁去。

「妖孽!」嗬斥聲起,麵色冷厲的道者如降妖真君下凡,手擎雷火正攔在身前。掌間藍光四射,天邊悶雷陣陣。

「道長饒命!」黑影慌忙抱頭求饒。

不由他分辯,驚雷轟鳴,電光大作。傅長亭俊朗的麵孔比森羅殿上的閻羅更可怖。

「這就是帶走豆子的妖怪?」秦蘭溪蹲下`身,驚奇地打量著被傅長亭用結界鎖在角落裡的怪物,「看起來怎麼……」

這是一隻碩大無比的狸貓。圓滾滾的身子,圓滾滾的臉。頭頂不知被誰壞心拔去了一整片毛發,露出青光光的頭皮。它有模有樣地穿著凡人衣裳,可惜衣裳都被雷火打壞了,剩下幾根破布條纏在肥嘟嘟的爪子上。最顯眼的還是要數它那隻高高鼓起的肚子。妖怪學著人的樣子,背靠牆壁癱坐著。渾小山似的肚子堆在地上,不但遮住了肥肥短短的下肢,連毛茸茸的臉也被擋得幾乎看不見。

「豆子呢?」秦蘭溪心急問道。

赫連鋒猶豫,傅長亭的臉色比冰塊還冷。

「餓……」微弱的呻[yín]從腳邊傳來。那隻肥大的禿頭狸貓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前爪合攏,可憐兮兮地把爪子上的布條塞進嘴裡,「好餓……」

道士臉色又是一暗,繪滿朱砂的杏黃道符%e8%84%b1手而出,正中妖怪額頭。狸貓渾身一顫,一聲哀鳴過後,便如被定身一般,一動不動地縮在牆角裡,眸光閃閃,流下兩行委屈的淚水。

秦蘭溪不忍:「若不是它,那就放了吧。」

傅長亭背手而立,望著房前紛紛揚揚的落花,口氣不敢執拗:「若非主犯,亦是同黨。」

一連兩天,無風無浪。

被術法困住的狸貓日日捂著眼睛抽泣不止。

鐵石心腸的道士視若不見,手握青霜寶劍冷聲逼問:「城中的孩子去哪兒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嗚嗚……不知道……」

冷冽如刀的目光森森盯上它碩大的肚子,道士沒什麼耐心,掌心一翻便是電閃雷鳴:「真不知道?」

「嗚……不、不知道……」狸貓怕極了,低頭把臉埋進白花花的肚皮裡,語帶哭腔,「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想吃塊白米糕……嗚嗚嗚……主人,主人……」

房外無風,緊閉的格窗卻「嘩啦」一下被吹開。漫天漫地的淡粉花瓣雪一般團團灌進屋內,罩得一天一地的迷離。

客棧內院栽了幾樹海棠。眼下早已過了花期,卻詭異地開得繁盛。重重疊疊的花朵沉甸甸綴滿一樹。

跟隨肆意飛舞的花瓣,一紙雪白的名帖穩穩飄落桌上。秦蘭溪拿起查看,紙上空無一字,隻在落款處畫著一隻惟妙惟肖的知了。

眉心一跳,傅長亭揮手彈出一道劍氣。長袖過處,房門洞開,三尺青鋒劈山倒海將夜空刺破。

劍光所指之處,一名青年男子拱手而立:「在下韓覘,來尋我家走丟的奴兒。」

他徐徐抬頭,青霜劍下,不見一絲畏怯。抬腳向前一步,似無心,似挑釁,%e8%83%b8口正對上傅長亭的劍尖。鬼魅麵帶笑容,嗓音動聽悅耳:「世間皆道,琅琊王尊師重道禮賢下士,全無貴戚子弟驕橫刁蠻之風。原來,刀劍相向才是王爺的待客之道。」

「放肆!」道者怒喝。

「無妨。」秦蘭溪緩步而出,命傅長亭與赫連鋒雙雙收起兵刃,對著院中的鬼魅抱拳道,「下屬無禮,怠慢來客。望請公子見諒。」

「好說。」他又是那般斯文麵目,一顰一笑俱是人間佳客,隻是不經意地,瞟向傅長亭的眼神中隱隱綽綽摻雜一絲心機,「我家奴兒走失已有兩日,聽聞流落此地,為王爺好心相救。在下唐突求見,一為道謝,二為將那貪吃孽畜帶回去。山野精怪麵目醜陋,但願不曾驚嚇了王爺。」

「不會。公子家的奴兒憨態可掬,甚是討喜。」隻是哭聲太過讓人頭疼。笑容間,秦蘭溪慢慢垮下臉,表情頗是為難,「可是目下正有一事,想要問詢於它。恐怕還不能令其歸家。」

「哦?何事?」像是全然不知內情,韓覘關切問道。

「本王一路行來,聽聞營州境內屢有人口失蹤。如此駭人聽聞之事,量來恐非凡人所為,故而……」

「王爺是說,那些人都被我家奴兒吃了?」不待秦蘭溪說完,鬼魅直截了當開口。他眼中波光流轉,將赫連鋒與笑容不減的秦蘭溪默默看過,最後,視線停在了傅長亭臉上,「道長可有憑證?」

「院中妖氣。」

「哦。除此之外呢?可有物證?可有人證?可曾自它肚中剖出一條胳膊或是半根手指?抑或,道長%e4%ba%b2眼瞧見了?」

「……」被他一通搶白,傅長亭眼中寒意更甚。

二者相對而立,四目相視,彼此儘是不忿。

見狀,秦蘭溪慌忙勸解:「這……公子莫生氣。本王隻是問詢而已,並非懷疑……」

「在道長眼裡,生而為妖即是死罪。何況擄掠凡人敲骨吸髓,更該五雷轟頂,萬劫不複了。」緊緊盯著傅長亭的眼,他一字一字說得緩慢,「既然物證人證皆無,道長依舊一口咬定我家奴兒。那就讓在下出手,為道長搜羅些如山鐵證吧。」

說話間,他身形暴起,趁三人不備,疾風般卷進房內。傅長亭大驚,急急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