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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 公子歡喜 4047 字 3個月前

奔進廂房。

「嗚嗚嗚嗚嗚……主人……」房內,那隻禿頂大狸貓抱著韓覘的%e8%85%bf哭得淒切,「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嗚嗚……」

瞥眼看向地麵,傅長亭麵色一沉,這鬼術法高深。電光火石之間,就將他施在地上的結界與狸貓身上的禁錮之術破解。

「道長既指我家奴兒有嫌,身為主人,我更不能徇私護短。現在我就拿此事問他一問,也請王爺做個見證。」韓覘神情淡漠,任憑腳邊的狸貓哭喊討饒,「山楂,你無緣無故為何跑來這裡?」

「嗚嗚……我……」肥頭大耳的狸貓哭得傷心,「這家的白米糕做得好吃……我常過來……嗯,拿一塊。主人說過不許……可、可這味兒太香了,我……我實在忍不住……就……嗚嗚嗚嗚……我再也不敢了。」

「此話當真?」

「真!比針尖兒還真!」山楂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衣衫飄然的鬼隻用眼角的餘光看他,雙眸一瞬不瞬,望著神情不屑的傅長亭:「那擄掠孩童之事呢?說!是不是都被你吃了?」

「沒有!瞎說!胡說八道!」

「你這貪吃的畜生,除了你還能是我不成?」迥異於初見時的溫文與城門下嫁妹時的慧黠,他麵布寒霜,聲色俱厲。

「真的,真的不是我。」眼見主人不信,狸貓抱著韓覘的%e8%85%bf,哭得撕心裂肺。

「此事事關重大。豈是你說沒有就能沒有?何況,我信了又能怎樣?道長不信,你依然難逃雷火焚身。」口氣不容置啄,韓覘彎腰,揪起它頸間的毛發,手心翻轉,硬是將一粒黑色藥碗塞進它口中,「空口無憑。先將你的肚子倒出來給王爺與道長看看,是不是當真不曾吃過人。」

「此藥外裹糖衣,內中有蟲,名曰饜蟲。一經入肚,任憑內裡藏物萬千,一並傾倒而出,若無解藥,至死方休。」彷佛說著於己無關的傳說,姿容清朗的鬼魅對著秦蘭溪等淡淡解釋。

「這未免……」望著疼得滿地打滾的狸貓,秦蘭溪臉色發白。

「嘔——」臭氣熏天,無數辨不清本來麵目的穢物沾著黏液從狸貓口中傾倒而出。

抓著赫連鋒的胳膊,秦蘭溪止不住掩鼻後退。

「如何?內中可有證物?」熏天的惡臭裡,唯有一鬼一道不動不搖。韓覘直視傅長亭,冷冷問道。

死心眼的道士微微蹙眉,看向韓覘的目光裡說不清是厭惡還是鄙棄。

「唔……」饜蟲鑽腸穿肚的威力之下,狸貓幾乎將肚中之物全數倒儘。半晌之後,再無物可吐。饜蟲卻還連連在肚中作惡,狸貓癱軟在地,苦得連膽汁都再嘔吐不出,一個勁地哀求,「主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道長……嗚嗚嗚嗚……」

「忍著!」滿麵陰霾的鬼森森盯著傅長亭,「道長可說你清白了?道長還未開口,我如何饒你?」

話鋒一轉,他忽地一笑,喃喃道:「怕是道長猶有疑心吧?我將他開膛剖腹給你看,如何?」

話音未落,袖間白光一閃。不顧滿地狼藉,韓覘半跪於地,匕首入肉三分,狸貓的頸間立時沁出血花。

「主人!」狸貓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昏厥過去。

「住手!」兩頰青白,秦蘭溪挪開眼,不忍再看,「誤會一場,是本王輕妄了。」

韓覘身形不動,勾起嘴角,慢騰騰將道者的臉一寸寸掃過:「道長以為如何?」

「……」被赫連鋒緊緊抓住了手腕,傅長亭無奈地抿緊雙?%e5%94%87,怒視著這大膽放肆的鬼。

「杏仁。」好整以暇地起身,韓覘慢慢收回匕首,「把這貪吃鬼帶回去。」

「好咧!」一隻黃毛兔子應聲從門邊跳出。比起狸貓的肥碩,這隻兔子瘦得離奇,兩顆露在嘴外的金牙煞是惹眼,金光燦燦,奇大無比。

兔子蹦到狸貓身前,左瞧瞧右看看,歎了一口氣,嘴裡喃喃不知說了句什麼,扛起狸貓一步三搖地向韓覘走去。

「慢著!」見他要走,傅長亭不假思索,拔劍就攔。

「道長是要疑心我了?」他回眸,琉璃般透淨的一雙眼,湖水般粼粼閃光,波光蕩漾,暗藏無數詭譎,「那我也自證清白一番吧。」

話音未落,韓覘舉掌在傅長亭眼前一晃,細細長長的手指間赫然又是一粒黑色藥丸。

眼見他昂首就要將藥丸吞下,秦蘭溪慌忙勸阻:「公子不必如此!」

韓覘收手,挑著眉看傅長亭。

僵持許久,道者終是垂下了長劍,斜跨一步,側身讓他離去。

「哼!」低哼一聲,韓覘撩起衣擺,從容跨出房門。像是在教訓山楂,又像是在說予旁人聽,犀利的言辭聲聲敲打著道者的心,「生而非人,便是你我洗%e8%84%b1不去的惡骨。莫怪道長抓你,誰叫你是非人!可知世間哪樣事最難忍耐?一個『冤』字足以壓得你生生世世不得翻身,十八層地獄下剝皮去骨也消不了你的汙名!嗬,凡夫俗子猶且知曉名節二字,又有誰知,縱然是妖,也是要清白的。」

夜幕下的海棠開得張揚,漫天飄飛。輕薄而細小的花瓣自韓覘的衣袖間飛過,被風吹拂著,沾上了傅長亭的衣襟。

鬼氣,跟著花香一起縈繞在他的鼻間。芬芳甜美的是花。那苦澀悲涼的呢?是誰的心曲?

「即便是人,也難有如此激狂偏執的。」秦蘭溪搖頭感歎。

傅長亭倏然回過神,將衣襟上的花瓣拂去。再抬頭,依舊是那玉樹臨風卻又冷麵無心的道者。

若不偏執,又怎會不願輪回轉世,反而徘徊輾轉,苦苦堅守人間呢?鬼,總有一番執著。

兩天後,一身是血的豆子出現在東城門下。

睡夢裡的孩子一個勁地說胡話,「阿莫、阿莫」地哭喊著玩伴的名字。問遍了左鄰右舍,可誰家都不曾有名叫「阿莫」的孩子。

夜間,豆子醒來,不停地大哭大喊:「救他,救他!阿莫,阿莫還在那兒!」

人們半信半疑,提著燈籠,舉著火把,摸到了距城門三裡開外的一個蘆葦叢裡。除了一大灘血跡與血泊中一隻被咬破了肚皮的小蛤蟆,根本找不見孩子的蹤跡。

「怎麼回事?」秦蘭溪問道。

「妖。」瞟了一眼那隻肢體破碎的蛤蟆,傅長亭語氣平淡,「尋常小妖,剛修得人形。遇上道行高深的同類,便與手無寸鐵的孩童無異。」

秦蘭溪的表情瞬間變得沉重。

同類相殘,不單是人,妖也相同。世情冷漠,一句口角,半個銅板尚能引出一場紛爭,更何況偌大天下,寸寸山河。

人們循著血跡往深山嶺深處走,墨黑色的血滴蜿蜒著,延伸進一個散發著陣陣腥臭的洞口。

傅長亭手擎長劍,當先舉步進洞。幾個膽大的青年猶豫了一會兒,連同秦蘭溪和赫連鋒一起壯著膽子摸索著跟在他身後。方進得洞中,頓時大驚失色。但見內中正盤著一條粗壯大蛇。遍身鱗甲,身軀粗長,堅硬如鐵的黑色鱗片下正汩汩冒著血流,惹得它怒氣勃發,一雙暗黃色的眼睛燈籠般懸在上方,凶光畢露。

這哪裡是蛇,分明是修得異形的小龍!同行的青年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向外飛逃。=思=兔=在=線=閱=讀=

青霜劍寒光點點,引動九霄雷火。傅長亭眉峰微挑,眸間凝霜。風雲怒,天雷動,地撼山搖。他立於一片湛藍火海內,蓮冠高聳,衣袖翻飛,冷眼看著麵相醜陋的妖孽在雷火中翻騰哭嚎,從高聲怒罵到哀聲討饒,及至寂滅無聲。

「天師、天師不會放過你!」它猶有不甘,怒吼著嘔出最後一口怨氣。

火光耀目,綴著蒼藍色滾邊的雪白道袍因熊熊雷火而染上青藍色的微光,傅長亭長身而立,喃喃將法訣低誦,眼底一派默然。

後來,人們從洞內的灰燼裡挑揀出了孩童衣衫的碎片和玩具的殘骸。原來那些不見的孩子都被蛇妖吃了。人們說。

「這可真是咱們城從沒有過的怪事。」

「怎麼沒有?聽我爺爺的爺爺說,咱這地方,從前就不乾淨。鬨鬼的事多著呢!」

「吹吧,你就可勁吹牛吧。誰信呀?」

茶館內比往日熱鬨許多,或許是因為除了妖孽,路邊的行人也比以往多出不少。

秦蘭溪放下茶盅,悵然感歎:「看來,當真冤枉了那隻狸貓。」

碗中茶湯清澈,碧透如玉,就像那鬼望向他時的眼睛。傅長亭蓋上蓋碗,那鬼的眼睛消失了,那鬼的身影卻飄蕩在腦中,揮之不去。

第三章

終南山顛常年雲遮霧繞,飄渺的白色薄霧悠悠漫過三清大殿鎏金色的飛簷翹角。香爐裡終年不散的嫋嫋香煙帶著淡淡的甘甜香味。少時偶爾會在早課時走神,愣愣地望著前方詭秘微笑著的天尊金像神遊天外。煙朦朧,霧朦朧,人也朦朧。朦朦朧朧,人生一場大夢。

山門外有一棵老鬆,枝乾挺拔,虯枝遒勁,已有百年樹齡。它日日聞著觀中的香煙,聽著掌門的妙言,年深日久便有了靈識。漸漸地,便時常會在山門前的小道上遇見它,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翁,穿深綠色的衣衫,最愛逗弄剛入門的小道童。或用婉轉的哨音召來幾隻毛色豔麗的異鳥,或懷抱兩隻憨態可掬的鬆鼠,遞給它一個鬆果,它就能沿著臂膀攀上你的肩頭,毛絨絨的大尾掃過臉頰,舒服好似三月的春風。小道童們被他逗得樂不可支,每每早課結束就爭先恐後往山門跑。他總樂嗬嗬站在樹下等候,一笑便將一張老邁垂暮的臉笑出千橫萬縱的溝壑。

後來,趁著某天掌門出外雲遊,幾位師兄把他團團圍住。朱砂黃符蓋頂,桃木長釘嵌骨。外加一碗天尊金像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的聖水靈泉。輕而易舉將他的人形打散、修為毀去。那般健碩的一棵老鬆,一夜間枝椏儘枯,元氣大傷。連綿不絕的鬆針落雪般無休無止自枝頭抖落,厚度足足蓋過了蹬著皂靴的腳麵。

「妖便是妖。蠱惑人心,為禍蒼生。仙家修行之地,豈容妖孽逞凶?」斬釘截鐵地,師兄如是說道。

之後,就再未見過老鬆化成的老翁。它似病入膏肓的凡人一般,日趨枯萎。又過了些年,某夜一場大雨,電閃雷鳴。翌日早起,清掃山門的道童打開大門,發現門前一片焦黑,老鬆已經被夜裡的天雷擊中,徹底死了。

「然後呢?」秦蘭溪身體前傾,伸長脖子好奇追問。

傅長亭慢慢啜一口茶,淡淡作答:「沒有了。」

「……」長長的靜默。忍耐再三,年輕的王侯還是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