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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給燒了?人傷著沒有?”

“沒燒廚房!”少年急忙辯解,一張臉早已漲得通紅。才回到京城沒幾年,他怎麼就連火都不會燒了呢?

瑾親王拉著侄兒站遠了一些,兩名仆役連忙扛起水桶去荷花池裡舀水,準備救火,卻聽院外傳來一道低柔的嗓音:“廚房沒失火,是你們的煙囪堵住了。”

瑾親王和小皇帝回頭一看,卻見林淡拉著許苗苗的小手,站在不遠處的小徑上。她身後背著一個背簍,裡麵裝滿草藥,煙灰色的道袍沾了一些泥濘,卻絲毫不見狼狽。許苗苗抿著小嘴,似乎想笑,又忍住了。

瑾親王和小皇帝什麼大場麵沒見過?然而不知怎的,麵對這對師徒,竟不約而同地紅了耳尖,露出尷尬的神色。

“真是煙囪堵住了,奴才這就拿杆子去捅。”一名仆役衝進滿是濃煙的廚房查看,又劇咳著跑出來。

“快去快去,叔叔住進來之前,你們都不知道檢查的嗎?”小皇帝有些氣惱。

兩名仆役更加不敢耽誤,找來一根竹竿就要往屋頂上爬。

“且慢,”林淡忽然抬手說道:“我似乎聽見了鳥鳴聲,你家這煙囪裡應該是被鳥兒築巢了。有鉤子和繩子嗎?我幫你們把鳥窩掏出來。”

“有嗎?”瑾親王看向兩名仆役。

“有有有。”兩名仆役連忙放下竹竿去拿繩子和鉤子。

拿到東西後,林淡腳尖輕點就躍上了屋頂,薄紗裙擺被風吹得綻開,縹緲的身姿似一朵流雲。瑾親王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許久未曾跳動的心竟在此刻鼓噪起來。他原以為所謂的內家功夫都是騙人的,卻原來隻是他見識太過短淺罷了。

小皇帝張口結舌地看著林淡,過了許久才急急喘氣,駭然道:“叔叔,她,她竟是個絕頂高手!”

瑾親王點點頭,並未說話,隻是眸光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每一個男人都會崇拜力量,更何況似他這種曾經征服了一片廣袤土地的男人。

林淡既然打定主意要當這個活神仙,又豈會掩蓋實力?都說民不與官鬥,若要徹底碾壓萬家和許家,她需要用最快的速度爬到權力頂端。這對一個被夫家休棄的中年女人來說似乎比登天還難,但是對林淡而言卻易如反掌。她無需依靠任何人的幫助便能完全扭轉局麵。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鳥窩,飛身而下,將幾隻還未長毛的小雛鳥展示給許苗苗。

許苗苗用小手碰了碰它們的腦袋,小聲道:“師父,我們要把它們帶回去養嗎?”

“不,它們的母親會回來的。”林淡躍上近旁的一棵大樹,將鳥窩放置在一個牢固的三角形樹杈上,落回地麵後向瑾親王討要了一小袋穀米。

瑾親王並未多問,立刻便讓仆役把裝米的袋子給她。

拿到東西後,她並未離去,反倒盤膝坐在路邊,開始打坐。許苗苗蹲在她身邊,搖頭晃腦地背著湯頭歌,小模樣十分可愛。瑾親王見她總也不走,便低聲邀請她進屋喝茶,均被她擺手拒絕了。小皇帝透過門縫暗暗觀察她,低聲問道:“叔叔,您說她坐在路邊乾什麼呀?”

“大概在修煉吧。”瑾親王目光如炬,能看透任何人,卻唯獨看不透林淡。她就像一個巨大的謎團,揭開了表層,還有內層,揭開了內層,又有什麼呢?

時間慢慢流逝,眼看天邊布滿紅霞,日頭也偏西了,林淡依然坐在路邊沒動,許苗苗趴在她膝上睡得很沉,小胖手緊緊拽住她的衣帶,依賴之情溢於言表。瑾親王和小皇帝表麵上在看書,實則透過窗戶,一眼又一眼地朝林淡看去,不知道她乾坐在門口所為何事。

忽然,一隻翠鳥在天空打了兩轉,落入農舍的煙囪,少頃又飛出來,撲扇著翅膀不斷哀鳴。屋內兩人聽不出這叫聲中暗藏的倉惶,而林淡卻在此刻睜開眼,又緩緩解開布袋,將穀米灑向翠鳥。

翠鳥哀鳴了一會兒,終是被進食的本能驅使,落在空地上啄食穀粒。看著它漸漸走到安置鳥巢的大樹下,林淡又灑了一把穀米,將它驚飛。它騰到半空,總算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鳥巢,也看見了正張著小嘴嘰嘰喳喳等著投喂的雛鳥,立刻便歡叫著衝了過去。

林淡把紮好的米袋掛在農舍的竹籬上,又抱起甜睡的許苗苗,不緊不慢地走了。

直到此時,瑾親王和小皇帝才終於弄明白她在路邊乾坐一下午的用意。

小皇帝看著林淡飄然遠去的背影,表情格外複雜。

瑾親王放下書,走到那棵大樹下,抬頭看著鳥巢,露出久違的笑容。他不信道教,甚至有些反感,所以總是對所謂的“大道”嗤之以鼻,然而,就在方才,他忽然明白了何謂“萬物有靈,眾生平等”。她孤孤單單地站在那裡,氣息是冷清的,麵容是平淡的,可她目之所及,竟連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有了情。

這才是資料裡記載的那個憑一己之力救活了潭州數十萬百姓的林娘子。真實的她,遠比他想象得更好。

瑾親王仰頭看著鳥窩,低聲笑開了。

…………

治好了永信侯父女,林淡著實賺了一大筆,光是永信侯府就前前後後送了三萬兩銀票,忠勇伯府也添了五千兩的香油錢,還找工匠修繕了道觀。原以為要跟著林姐姐艱苦奮鬥的姚碧水轉頭就過上了比許家還富貴的生活,再回首往事,竟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林姐姐,你知道嗎?若是你不來,我還想著跟許祖光那個爛人同歸於儘呢。”姚碧水一邊喝湯一邊感歎。

林淡笑了笑沒說話。她自然知道,而且這僅事早已經在上輩子發生了。不過沒關係,這輩子一切都會不同的,那些自以為贏得所有的人,最終都會跌得粉身碎骨。

思忖間,含光寺的慧明和尚大搖大擺地走進道觀,揚聲道:“林觀主,貧僧有事與你商量。”

“什麼事?”林淡並未起身相迎。

慧明徑直走進偏殿,看見擺放在桌上的幾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目中不禁流露出垂涎之色。某些時候,他還真是羨慕這些火居道士,可以隨意喝酒吃肉,還能結婚生子,哪像他們這些大和尚,必須嚴守清規戒律。

心中有些不爽利,慧明的語氣就變得更差了,勒令道:“貧僧出一百兩買下你們的道觀,限你們三天之內搬出去。喏,銀子貧僧已經帶來了,你點點吧。”

“不賣。”林淡平靜開口。

“你說什麼?”慧明橫眉怒目。

“我說我不賣。”林淡放下碗筷,逐字逐句重複。

“你,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你可知道,王爺要在此處定居,需得擴建寺廟,你擋的不是含光寺的路,是王爺的路,你等著王府的管家親自來找你談吧!”慧明虛張聲勢道。

“好,我等著。”林淡知道瑾親王住在山腳下的農舍,並未在含光寺,又豈會被慧明的話唬住?再者說,她看得出來,那位瑾親王絕非仗勢欺人之輩。

慧明似乎從未受過這等閒氣,指著林淡的鼻子大罵,渾身的肥肉都在發抖,然而林淡根本不搭理他,拿起碗筷繼續吃飯。姚碧水嚇得肝兒顫,心想要不要低個頭,道個歉,卻見許苗苗竟也學著林淡的樣兒,隻管吃飯,未曾皺眉,便也安定下來。

慧明氣得快厥過去了,偏在此時,永信侯夫人帶著女兒走進來,冷笑道:“我當是誰在這兒潑婦罵街,走進來一看竟是個和尚!和尚不是最喜歡標榜與人為善嗎?怎麼對著幾個弱女子如此蠻橫無理?含光寺乃堂堂國寺,就是這個氣度?”

慧明和尚見來者是永信侯夫人,頓時嚇得臉都白了,連忙雙手合十為自己辯解,又念了一些雲山霧罩的經文,然後腳底抹油溜得飛快。⊿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看著他胖成球的背影,永信侯夫人不屑道:“含光寺近日所為越發出格,怕是再過不久上頭就要整治了。他們占著山下幾萬畝地,吃著滿城百姓的供奉,卻不事勞作,又大肆招收僧侶,與朝廷搶奪勞動力,這是在找死呢!”

林淡並未搭腔,隻是讓姚碧水收了餐桌,擺上兩個蒲團。

永信侯夫人和劉玉潔跪坐在蒲團上,述說她們的近況。

“侯爺已經大好了,每天可以吃三頓飯,身體越來越壯實。我家玉潔再未被邪祟入體,您看,她臉色比以前紅潤多了吧?對了,您送給她的符籙,上麵的字兒今天忽然消失了,您看看。”永信侯夫人畢恭畢敬地奉上一張空白符籙。

林淡把符紙扔進火盆裡燒掉,徐徐道:“無事了,那邪祟已除。”

緊張不安的劉玉潔立刻俯身叩頭。

“誦經之事絕不能停。”林淡再次告誡。

“信女定然遵照仙長吩咐,日日誦經不輟。”劉玉潔語氣虔誠地說道。念了半個月的經文,她的心情竟變得前所未有的平靜,耳邊再也聽不見丈夫的風流韻事,心中再也不會為他煩亂絞痛,這樣的日子與前段時間的瘋魔比起來,簡直有如天堂和地獄的差彆。她是瘋了才會再讓自己陷入泥沼!

林淡滿意地點頭,正準備再為劉玉潔取一卷道經,卻聽永信侯夫人小聲說道:“仙長,您明日有空嗎?”

“所為何事?”林淡抬眸看她。

“蔡國公府的小公子撞邪了,具體情形信女也不清楚。您若是有空,信女就跟國公府的大夫人說一聲,她明日會親自來拜會您。”

“那便讓她來吧。”林淡還未徹底打出名聲,自然不會把送上門的權貴往外推。蔡國公雖然早已仙逝,但他的嫡長子扶持小皇帝上。位,有從龍之功,得以不降等承襲了爵位,也算是朝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永信侯夫人口中的小公子應該就是這位新任蔡國公的幺兒。

得了準信,永信侯夫人不禁大鬆了一口氣,又求了幾道安神符,這才帶著女兒離開了。

翌日,那位大夫人果然如期而至,卻隻是跪坐在蒲團上哭,什麼話都不說。林淡問不出東西,不禁有些無奈:“既然夫人不便開口,那麼我就隨您下山一趟吧。”

“多謝道長!”大夫人感激涕零地爬起來,順手扶了林淡一把,謙和的態度實在看不出她是蔡國公的正妻。

一行人乘坐馬車到得國公府,萬沒料到蔡老太君竟然親自來側門迎接,臉上滿是焦急:“這位就是林道長嗎?哎呀,果然是仙風道骨、不同凡俗!快快快,快請進!”

老太君本想把客人帶入正院喝幾盞茶,儘到禮數,再領她們去孫兒的小院探視,卻沒料林淡十分雷厲風行,當即就擺手道:“老太君不必客氣,先帶我去看一看貴公子。救人如救火,片刻也耽誤不得。”

最後這句話真是說到老太君心坎裡去了,她連忙把人往前院引,感激道:“多謝道長體諒!我那孫兒真是撞了邪了,那模樣我見了都害怕!前一陣兒,含光寺的和尚來我家做了一場法事,無用;後來我又請了幾位太醫會診,也無用,如今隻能指望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