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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早已被興奮和期待取代。他喜歡這種比賽方式,不可控,所以才會更加有趣。

處理糯米和五花肉很需要時間,兩人包好粽子已經到了下午,離城門關閉隻剩小半個時辰,路上還耽誤了一會兒,所以兩桶粽子都沒能發完。但是這並不妨礙判斷,誰剩下的粽子少誰就贏,這是毫無疑問的。

眾人移步到附近的一座酒樓,包了一個最豪華的雅間,皇帝甫一進門便興匆匆地喊道:“來人,把桶裡的粽子點算一下。”

立刻有兩名侍衛走上前,分彆清點兩個桶裡的粽子,得出結果後寫在紙上,又請另兩名侍衛接著清點,如是三次,均得出一樣的數目,這才作罷。其中一位侍衛走上前,拱手道:“啟稟陛下,左邊桶裡還剩二百八十八個粽子,右邊桶裡還剩六十三個粽子,右邊勝。”

二者的差距真有些大啊!皇帝看向林淡,挑眉道:“你可認得出哪個桶是你的?”

林淡走到右邊,篤定道:“自然認得。”

嚴朗晴卻遊移不定地看著兩個桶,麵容有些發白。

“你怎麼知道這個桶是你的?”皇帝目中含笑地看著林淡。

“包粽子時我在每根繩子的末端都打了一個結,不信你們可以自行查看。”林淡取出一個粽子,把繩索展示給眾人,尾端果然有一個小小的結,不拿在手裡細看當真無法發現。

為表公正,幾名侍衛立刻把所有粽子都拿出來一一檢查,頷首道:“啟稟陛下,右邊的粽子都打了繩結,左邊的沒有。”

林淡這才道:“即便不看繩結,把粽葉打開也就是了。嚴禦廚,你不會分辨不出你自己的手藝吧?”話落拿起兩個粽子,不緊不慢地拆開。

若是不打開粽葉,兩個粽子無論是大小還是形狀,看上去都一模一樣,仿佛是同一個人做的。但是,當粽葉徹底拆開後,內裡的差彆卻非常大。先前眾人站在高台上遠眺城門,自然無法看清具體是什麼情形,可現在,兩個粽子就躺在玉白的碗碟裡,被他們儘收眼底。

隻見右邊這個粽子通體金黃,表麵清亮,看上去十分精致小巧,而左邊的粽子兩端是微微發黃的白色,中段是醬色,仿佛在大染缸裡浸過一般,顯得十分駁雜。菜肴是好是壞,得從色、香、味三個方麵去判斷,看清兩個粽子的區彆,所有人不得不承認,從品相上判斷,林淡已拔得頭籌。

嚴朗晴包過的所有肉粽都是這等駁雜色澤,因為糯米是白的,醃製過的五花肉是醬的,二者合為一體蒸熟,自然會互相染色,變得不大好看。但她萬沒料到,林淡用灰水泡出來的糯米竟然會變成燦爛的金色,看上去十分鮮嫩可愛。這究竟是什麼緣故?

她大驚之下控訴道:“這不對!林淡的糯米在灰水裡浸泡過,是臟的,賣相怎麼可能比我的好看?”

不等眾人露出訝異的表情,林淡已徐徐開口:“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道,木柴燃燒後形成的灰燼比泉水還乾淨,由於火焰的淬煉,裡麵的臟汙都已經被焚燒掉。灰水中還含有一種神奇的介質,可以用來潔淨雙手,也可用來發製乾貨。把堅硬的乾貨泡入灰水中,軟化的速度是清水的數倍。我包的這種粽子便是用這種灰水浸泡的,名為灰水粽,是百越地區的特產。被灰水浸泡過後的糯米非但不臟,還會染上一層金黃色,香味濃鬱而又獨特,口感軟糯爽滑,比普通白粽更美味。”

她伸手示意:“品相比完,大家可以評判一下二者的香和味。”

皇帝把盤子端起來,仔細嗅聞兩個粽子,眉梢不由挑高,然後把盤子遞給身旁的老禦廚,老禦廚聞過之後眼睛一亮,又遞給下一位裁判。眾人輪著聞了一圈,最後交給嚴朗晴。

嚴朗晴本還不信邪,聞過之後卻已麵如死灰。這顆灰水粽果然像林淡說的那樣,透著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氣,另有一股清新的澀味和隱隱的醬香夾雜其間,十分獨特。而她的白粽就隻是米香和肉香,雖然也好聞,層次卻不豐富,與林淡的粽子一比就顯得普通起來。

“大家嘗嘗味道吧。”林淡神態自若地拿起筷子,把兩個粽子劃開。

眾人分彆品嘗兩種粽子,臉上的驚歎更濃。無他,這灰水粽不僅色澤鮮亮,香味獨特,連口感亦十分軟糯爽滑,雖已經放涼,滋味卻不失分毫,咬進嘴裡略略彈牙,先是嘗到一點糯米的甜,到後麵卻又湧上一股澀,最後便是濃得化不開的醬香和肉味,豐富的汁水充盈口腔,叫人回味無窮。

嘗過林淡的粽子再去嘗嚴朗晴的粽子,口感和滋味立刻降低了好幾個層次。這白糯米粽已經放涼了,沒有剛出鍋時的軟糯,咬進嘴裡略有些發黏,不好咀嚼,芯子卻是硬的,很難下咽,連那肉餡都已經結塊,顯得乾巴巴的。

看見眾人微蹙的眉頭,林淡徐徐道:“灰水粽冷透之後吃,口感反而更好一些,軟糯中透著一點彈性,十分容易入口。莫說包了肉餡,即便什麼餡都不包,隻是沾糖吃,滋味也十分美妙。普通的白糯米粽冷透之後卻會發乾發硬,不好入口,得熱一遍再吃,這就是二者的差彆。為防你們說我勝之不武,便重新挑兩個粽子加熱了吃吧。”

嚴朗晴握筷子的手微微發抖,卻什麼也沒說,而是麵帶希冀地看向皇帝。

皇帝朗笑擺手:“來人,去熱粽子!”

立刻便有兩名宮人拿上粽子去廚房,少頃捧著一個食盒回轉。加熱過後的白粽果然十分軟糯,口感比剛才好很多,但林淡的灰水粽卻金燦燦的,有細膩而又豐富的油脂從糯米的縫隙中流淌出來,給它染上一層清潤的亮澤,賣相不知道勝過嚴朗晴的白粽多少倍。

皇帝一眼就看中了灰水粽,立刻拿起筷子嘗了一口,然後滿足喟歎。灰水浸泡過後的糯米更甜、更軟、更爽滑,被肉餡分泌的汁水完全浸透,每一口都是濃鬱鮮美的肉香,叫人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嘗過林淡秘製的灰水粽再去嘗嚴朗晴的白粽,皇帝腦海中隻浮現四個字——平淡無奇。

兩種粽子拆開後,灰水粽又好看又好吃,白粽卻駁雜發硬,難以入口,難怪林淡的桶都快被拿空了,嚴朗晴的桶還是半滿。這一次,她輸得真心不冤。

第35章 廚娘34

皇帝對嚴朗晴抱有彆樣的感情,看她的時候自然比看旁人順眼。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嚴朗晴包的粽子就比林淡包的更好吃。比賽結果早已經出來了,他現在說什麼都不管用,還是忠於自己的胃吧。

思及此,他放下筷子徐徐道:“林淡,你贏了。”

話音剛落,包間裡就傳來一聲脆響,原是嚴朗晴的筷子丟了。大家全都朝她看去,卻見她眼眶泛紅,麵色蒼白,手腳微微發抖,仿佛不堪重負一般。她的父親嚴守業正直勾勾地盯著林淡,滿臉都是不甘和怨憤。

林淡躬身行禮,麵上絲毫沒有得色:“那便請嚴禦廚履行賭約,將金刀和菜譜歸還吧。”

嚴朗晴艱難地張開嘴,似乎想說話,嚴守業已氣急敗壞地叫起來:“不行,那是我爹的東西,是我嚴家的,憑什麼給你?”

“祖師爺臨終之前傳給了我爹,那就是我爹的東西。當年你們想從我手裡要回去,憑的是你們自己的手藝,如今我把它要回來,憑的也是我自己的手藝,有何不對?”^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網^o^提^o^供^o^線^o^上^o^閱^o^讀^o^

嚴守業還想爭辯,皇帝已蹙起眉頭,麵露不悅。嚴朗晴立刻摁住父親肩膀,啞聲道:“東西我都帶來了,這就給你。”她帶來隻是想表現一下自己的大度,卻沒料竟會真的輸給林淡。但百姓已經判她輸,皇上也親口承認了,她就算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林淡把金刀放在一邊,翻開嚴家菜譜看了看,眉梢不禁挑高。這菜譜被嚴朗晴拆分成兩個部分,林寶田的下半部還給了林淡,上半部理當隻剩六十頁,但現在,這本菜譜卻比未拆分之前還要厚,可見嚴朗晴這些年很是發憤圖強,研製了不少新菜色,為嚴家菜譜增添了新的光輝。

然而林淡越看眉頭便皺得越緊,到最後已冷笑起來。她撕掉其中一頁,遞給前來觀戰的一名主廚,言道:“這紅燒鹿筋,我記得是劉師傅研製的,如今物歸原主;這清燉元魚是方大廚的,還給您……”她陸陸續續撕下許多菜譜,一一還給研發者。

這些人看一看嚴朗晴,又看一看皇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皇帝麵露疑惑,不知道林淡鬨得又是哪一出,誠親王卻冷笑道:“皇上怕是有所不知,你這禦廚霸道得很,自己做不出好菜取悅您,便去民間強搶彆人的菜,還不許彆人再售賣,說是給您吃了,旁人便再不能吃,是大不敬之罪。若真是這樣,皇上您列一張吃食單子出來,讓臣等規避,免得臣等犯下大錯!”

恭親王故作驚惶地攤手:“若真是這樣,臣等豈不要餓死?皇上吃肉,咱們就不能吃,皇上喝水,咱們也不能喝了嗎?”

誠親王連忙安慰:“放心,餓不死,你可以去嚴家菜館吃飯。皇上吃過的菜,彆處不準售賣,他家菜館卻照做不誤。旁人敬畏皇權,他家卻是不怕的,他家有嚴禦廚撐腰呢!”

兩人一唱一和,把嚴家背地裡打擊同行的手段全數揭露,還給他們扣上一頂僭越皇權的帽子,嚇得嚴守業抖如篩糠、麵無人色。嚴朗晴不敢置信地看向父親,淒厲喊道:“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完了立刻跪下,向皇帝請罪:“皇上,草民從未說過那種話,草民也是被蒙蔽的,求您恕罪!”

皇帝垂眸審視她,總是泛著柔光的眸子此刻已冰冷無比。嚴朗晴抬頭與他對視,心臟不禁狠狠一跳。她久居宮中,不常回家,萬沒料到家人會作威作福到那等地步。她隻是想多學幾道菜而已,也是真心提攜民間廚子,卻反而害了他們。難怪今日請來的幾位大廚看見她時表情都很僵硬,仿佛敢怒不敢言,又頗為鄙夷。

但旁人如何看她,她已經管不著了,她隻擔心皇上會對自己不滿。湯世子早在十年前就厭了她,如今她輸了金刀、輸了菜譜、輸了聲譽、輸了人心,再不能輸了皇上的寵愛。若是沒有皇上,今天過後,她嚴朗晴什麼都不是。

嚴守業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隻管跟在女兒身後磕頭。當初耀武揚威、打壓同行的時候,他何曾想過自己會有今天。

林淡把嚴家人搶來的菜方全都拆卸出去,放置在一旁準備物歸原主。

皇帝看她一眼,這才擰著眉頭說道:“起來吧,反正你們家的菜館已經關張了,以前那些事就算了。這些菜譜都屬於誰,自己拿走吧,日後該怎麼做還怎麼做。朕是皇上,亦是萬民之主,朕能吃的東西,天下人都能吃。”

輕飄飄一句話,竟就放過了嚴家父女。誠親王和恭親王麵露不滿,卻也不再多說。

林淡還在拆卸菜譜,拆到其中一張,平靜的表情終於泛起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