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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在上 弱水千流 4231 字 3個月前

蓋兒拂了拂,微微俯首抿了一口。馥鬱的茶香在%e5%94%87齒間暈開,他眉宇間透出幾分舒展,微垂的眸中卻有三分寒意,語調莫名道,“謀逆的罪名壓下來,我便是十個腦袋也擔不住。如今我雖掌大權,可彆認為東廠就固若金湯,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巴不得咱們落下個把柄,白白便宜了那幫臣工可不好。把我的話傳給秦錚,務必查清是誰妖言惑眾。待回了臨安,我自會料理。”

桂嶸連連點頭,“徒弟省得了,師父放心。”

嚴燁嗯一聲,眼風兒微微一掃,%e5%94%87角的笑意卻變得森冷,狀似破不經意地說:“小桂子,你說你讀書少,無風不起浪這句話卻該聽過。朝裡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吡噠我同漢南有勾結——”他神色驟然一凜,青花瓷茶盅落在地上碎成了片子,那聲音出口,陰森冰冷,“這樣的話竟然能傳到臨安去,可見我身邊的並不都是老實可靠的人!”

前一刻分明還和風細雨,此時卻已經雷霆震怒。嚴燁的怒氣教人始料未及,桂嶸嚇得懵了神,下一刻便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惶惶道,“師父息怒!仔細您的身子,這樁事徒弟定會好好徹查,若是廠子裡真出了吃裡扒外的東西,管叫他後悔到這世上來!”

嚴燁陰惻惻一笑,“能查出來自然是好事,若是查不出來,東廠的路數你是明白的。”

桂嶸嚇得渾身開始打擺子,督主喜怒無常,這才愈發教人恐懼不安。他誠惶誠恐,朝嚴燁不住地叩頭,“徒弟明白,師父放寬心,徒弟定將這樁事查得水落石出,師父饒命,饒命……”

微垂的眼眸是漠然的,他對人命的漠視已到極致,甚至連骨子裡的血液都是冰冷的。桂嶸聽見他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不顯絲毫情緒,“你跟在我身邊也有些年頭了,我的規矩你也是知道的。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桂嶸心神俱寒,卻並不敢有所反駁,隻跪伏在地上不住地應是。好半晌也沒聽見頭頂那人發話,他略琢磨,試探著道,“師父,朝中出了那樣的事,您是不是提前回臨安料理?”

嚴燁垂眸乜一眼,淡淡道,“若這時候回去,反倒讓太後起疑。”他說完微頓,略想了想又道,“你隻不動聲色,陸上耳目太多,若要清理門戶也等上了淮河,知道麼?”

桂嶸連連稱是,“還是師父思慮得周到,徒弟受教了。”

他嗯一聲,語調不鹹不淡,“行了,你去領二十杖責,退吧。”

這話一說出來,小桂子簡直如獲大赦!他師父動怒的時候不多,可一旦動怒,任誰都不住。這回他還算是幸運的,二十杖責,雖然是要受些皮肉之苦,可好歹把命給保住了!他忙不迭地從地上站起來,貓著腰杆兒退了出去。

整個屋子裡又隻剩下了嚴燁一個人。他坐在椅子上微微合起眼,抬起右手捏了捏眉心。近日來他總是犯頭痛,傷腦筋的事一件接一件,不給人片刻喘熄的機會。朝中竟然傳出這樣的風聲,單憑那幫子梁人的臆斷麼?不大可能,自他掌權以來,東廠樹敵無數,彈劾他什麼罪狀的都有,通敵叛國卻是頭一遭。

他行事一貫滴水不漏,這回出了這樣的岔子,竟還傳到了高太後耳朵裡,恐怕於大計無益。

嚴燁的眉頭皺得更深。

他行事狠辣,手段多見不得光,迫害朝臣的事大梁皇室心知肚明,卻一貫睜隻眼閉隻眼,其緣由也不過兩點。一則因東廠勢力遍及舉國,二則因皇室對東廠的處處依仗。過去的罪狀皇室能不予理會,可“通敵賣國”則不同,曾經滅掉大胤的李氏家族到了這一輩,雖怯懦無能,到底還是想坐穩江山的,他們能容忍的罪狀裡絕不包括動搖國本。

萬幸紫禁城裡還沒傳出什麼動靜,可見太後對這樣的說辭並不怎麼相信,然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旦李家對他生了疑心,萬事就都難辦了。

那日在大化,漢南的四皇子曾約他一見,可見是那日被人走漏了風聲。嚴燁的眸子半眯起,目前已經可以肯定的是一點,自己帶來的人裡頭出了奸細。他一聲欷歔,眸子裡現出幾分喟歎失望的神色。

離回宮也不遠了,秦錚的書信上還曾提及太子關懷貴妃的病情。嚴燁一聲嗤笑,這樣記掛在心上,還真像那麼回事兒似的。

一想起她的名字,連帶著那音容笑貌便一一撞進心坎兒裡。他蹙著眉頭注視窗外,忽而感到事情已經偏離得著實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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誦經祈福總算是畢了,陸妍笙歡欣鼓舞,張羅著玢兒音素收拾行囊離寺。方丈大師一路將貴妃一行運送至西京碼頭,遠遠便能瞧見江寺懷領著一眾人在碼頭上送行,那神色失望之中夾雜沮喪,他朝陸妍笙揖手,歎惋道,“回臨安路途遙遠,還望娘娘千萬保重。”

從大慈恩寺裡出來,陸妍笙的心情好得很,小臉上的笑容比二月的陽光還耀眼,連話也跟著多起來,她朝江寺懷笑笑,“本宮知道了,這回急著回宮複命,下次定請大人帶本宮好好遊西京。”

聞言,江寺懷的眼睛一亮,“當真?那微臣同娘娘一言為定。”

她含笑一點頭,“一言為定。”這時又聽見桂嶸在寶船上長長地喊了一句“恭迎貴妃娘娘登船”,她也不再耽擱,連忙又跟方丈大師話彆了三兩句,複扶過玢兒地手旋身踏梯登船。

江寺懷似乎欲言又止,神色間似有幾分悵然若失,他抬起眼望那道背影,那樣纖細的一抹,仿佛能被淮河上的風吹走一般,羸弱而柔美。

“般若貴妃是國色,舉世皆知,看來愛美之心果然人人皆有。”

突地,一個聲線略涼的男人聲音從身側傳來,那語氣聽不出喜怒,淡漠得幾乎不尋常。江寺懷如夢初醒,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連忙又畢恭畢敬地給身旁的人施禮,揖手說:“嚴廠公。”

嚴燁側目哂一眼江太守,略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風輕雲淡。

大帆揚起來,淮河上的風猛烈無比,寶船緩緩從碼頭駛離,河麵也漸漸地寬廣起來。妍笙立在船頭朝背後的西京望,遙遙地能看見立在山上的大慈恩寺,漸漸地遠去,最終化作微不可見的一點。

玢兒走過來扶她,“娘娘,風太大了,奴婢扶您進艙房吧。”說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細細端詳她的麵色,“可見早晨喝了那碗藥是對的,這會兒都還沒開始暈呢。”

妍笙一琢磨,這才想起來玢兒早晨伺候她服了一碗治暈船的藥汁,她朝玢兒比出個細細的大拇指,“可見你有先見之明。”

玢兒嘿嘿了兩聲,朝四下裡神秘兮兮地張望了一番,忽然湊近她小聲說:“不是奴婢有先見之明,那碗藥是一大早廠公給送來的。”

☆、自找苦吃

這個答案從玢兒口裡說出來,是妍笙未曾預料到的。

她有一瞬間的怔忡,自那日過後,她同嚴燁已經五六日沒再說過話。她那時沒給他好臉,甚至還當著他的麵表明了自己對他的厭惡,她的目的簡單,無非希望兩人就此相安無事,守著彼此的七寸在紫禁城裡各取所需,往後的事暫時不去想,她隻希望他能行行好不再招惹她。

嚴燁倒果真沒教她失望,他連著幾日不曾來看過她,甚至連每日接她出佛堂的人都換做了姚掌班。這她以為他已經斷了對她的歹念,如今看來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陸妍笙有些心神不寧,雙手不自覺地絞著手絹,側目看一眼玢兒,秀麗的眉擰起來,她麵露懊惱,“你如今愈發出息了,我的婢女是你還是嚴燁?這起子事難道不該你同音素操持麼?每回都勞煩嚴廠公,若是傳出去,隻怕要說我架子擺得大,事事都得東廠督主%e4%ba%b2力%e4%ba%b2為地伺候!”

玢兒聽得一臉委屈,“主子,這您可就冤枉奴婢和音素姑姑了。奴婢還想事事替您操持呢,可人家廠公一大早守著太醫把藥熬好了給送來,奴婢還能一句話給抵回去麼?”說著她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奴婢可沒那膽子忤逆他老人家。”

妍笙氣得挑起半邊眉毛,“你不敢忤逆他,就敢忤逆我?他是你主子還是我是主子,你個缺心眼兒的丫頭!往後我的衣食起居一概你同音素伺候,若是再驚動了掌印,我扒了你的皮!”

主子真是欺軟怕硬!這麼雄赳赳的話怎麼不敢在嚴燁跟前兒說去,真是忒為難人了,人家掌印樂意伺候她,自己還能衝上去攔著不成?玢兒哭喪著臉扯她的袖子,“主子,這話兒您彆同奴婢交代,跟奴婢說了不頂事兒。”她撫著下巴琢磨了一瞬,給妍笙指出條路來,“這麼著,這會兒廠公該在艙房裡,奴婢去請他到您屋裡來一趟,有什麼話要交代您%e4%ba%b2自對他說,成不?”

請嚴燁到她屋裡來?這不是活%e8%84%b1的引狼入室麼!陸妍笙唬一跳,氣焰登時弱下去大半截,方才還伶俐的口齒也變得含糊不清起來,她略思量,歎息道,“算了。”要是嚴燁能聽她的話,她還犯得著在這兒傷腦筋麼?說了也是白說,何必白費心思。

玢兒覷著她的麵色,見她愁眉不展,因拍拍她肩膀寬慰道,“娘娘您也彆惱了,等回了紫禁城,一切就好了。等回了臨安,廠公也不能常來咱們宮裡的,傳出去不好聽。”

然而這話聽在陸妍笙耳朵裡,非但沒寬慰,反而愈發地焦慮起來。事實同玢兒說的恰恰相反哪!嚴燁權傾朝野,宮裡的人除非是活膩了,否則就算真看見了什麼也不敢說啊。宮人對嚴燁的懼怕與忌憚深入骨髓,想要給嚴燁小鞋穿,隻怕會被淩遲幾千萬次吧!

她心裡這麼琢磨,越發覺得前路一片晦暗。抬頭看遠處的天,幾乎要同水麵連成一片,金色的陽光灑下來淡淡的一層,將整個兒寶船籠罩其中。就像一個錦繡輝煌的囚籠,她被禁錮其中,任嚴燁左右擺布。

這時身後傳來陣腳步聲,桂嶸貓著腰給她長長揖手,垂著眼簾子說,“娘娘,督主說了,甲板上風太烈,娘娘身子不好吹不得風,回艙房裡吧。”

陸妍笙回頭乜他一眼,“本宮樂意在哪兒呆著就在哪兒呆著。”

小桂子被這話一噎,麵上一副吞了個囫圇蒼蠅的神情。貴妃娘娘這是撒的哪門子火氣,他家師父關心她身子這還錯了?他呃了一聲,又說:“主子,督主也是為您的身子著想,吹了冷風會著涼的。”

憑什麼事事都要聽嚴燁的,他管得著實太寬了些!妍笙卯上了勁兒,側過頭遙看接天的那條水線,麵容漠然倔強,“那勞煩桂公公替本宮謝謝廠公了,你隻說本宮就想吹吹風,量廠公也不會為難你的。”

桂嶸無可奈何,隻好應個是退下了。音素收拾好東西從艙房裡走出來,蹙眉朝玢兒道,“怎麼不扶娘娘進屋呢?甲板上風多大啊。”

玢兒聳肩攤手,“娘娘同廠公置氣呢,說就想吹風。”

音素啊了一聲,眉頭擰起得更緊,“置氣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