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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趕路至晌午,在路邊的荒野處歇息。長孫無忌這才下了馬車,與秦遠、溫彥博打了照麵。

長孫無忌穿著藍色菱紋圓領常服,腰束著熟銅挍腰,腳蹬鞊鏌靴,打扮得相對普通低調。他今天所乘的馬車也比較簡樸,是半舊的,秦遠注意道車軲轆上還粘著乾菜葉,看著像是長孫府平常用來運菜的馬車,暫時改裝成了長孫無忌的座駕。

秦遠覺得長孫無忌這麼打扮有點白費工夫,雖然是個人都能看出他想低調的心思,但他這個人本身根本就低調不起來,麵容朗毅若刀削而成,臉上的每個線條都帶著淩厲,一雙時刻袒露戾氣的鷹眼,肩寬人壯,姿儀凜然,到哪兒眉毛一橫,氣勢堪比千軍萬馬。

本來這種氣質絕對不是尋常之人能有,再加上長孫無忌還自帶一身貴氣,喜歡垂著上眼皮看人,更加不可能有人敢拿長孫無忌當普通人。

長孫無忌剛下馬車,就感到有一束不善地目光射過來,他立刻用眼睛飛刀子給秦遠。他尚且沒先找這廝算賬,這廝反倒還敢來挑釁他。

溫彥博感受到長孫無忌和秦遠之間目光廝殺,嘿嘿賠笑兩聲,想調和一下氣氛,結果卻發現倆人都沒有注意到他。

溫彥博就拿出地圖,請長孫無忌定奪路線。

從長安城到涇州,乘馬車大概要三四天的時間才能趕到。若日夜兼程,至少會省一半的時間。溫彥博不知長孫無忌打算用什麼方法調查燕郡王,所以還是請長孫無忌來定奪的路線和趕路的速度。

長孫無忌瞧了眼地圖,看向溫彥博,問他的想法。

“自然是越早越好,早些把事情查證清楚,如有異狀,我們還能早做準備。”溫彥博發表自己看法。

秦遠在旁立刻點頭跟著附和。他擔心在長安城的李世民的安全,當然要竭力主張速度快的方法!

長孫無忌聽完溫彥博的話,本沒什麼反應。當秦遠附和的時候,長孫無忌斜眸朝秦遠瞟了過去。

“慢行。”長孫無忌決定道,隨後用手在地圖上劃出一條繞遠的路線,決定就按照這個線路趕路。

秦遠望著地圖,然後不解地回看長孫無忌。他想問為什麼,但他覺得自己就算張口問為什麼,長孫無忌也不會回答他,有何必多嘴去問。

秦遠就求救地看向溫彥博。

溫彥博二話不說收起地圖,表示一切聽從長孫無忌的安排。

長孫無忌這時候吩咐屬下準備午飯。

秦遠湊到溫彥博跟前,“彆跟我說你不疑惑他為什麼繞遠走慢路。”

“長孫公心中自有安排,我們何須多問。”溫彥博警告秦遠也不要多問,省得再惹事,“目前看來,他好像沒有為難你的意思,挺不錯了,你就慶幸吧。”

“哦。”秦遠應承,還要繼續跟溫彥博講話,結果這時候長孫無忌的侍從徐安走過來,恭敬地請溫彥博過去一趟。

溫彥博隨後就同長孫無忌坐在樹下講什麼,沒多久倆人就你一言我一語,傳出了笑聲,看起來聊得很熱絡。

秦遠就自己靠在馬車邊無所事事。

過了會兒,徐安帶著人從車上拿出乾糧和水,先把上等好的吃食呈送給溫彥博和長孫無忌後,就喊著其他隨行人員一起來吃午飯。

秦遠當然不在其列。

秦遠大小是個官,此時如果去找溫彥博和長孫無忌一塊吃飯,顯然不受待見。如果主動跑去跟徐安等下人一起,肯定會被那些隨行人員認為是在輕賤自己身份,把他當笑話看。

長孫無忌這一招可真真是妙呢。

可惜,對他沒用,他又不稀罕吃那些人間食物,而且還是乾巴巴的玩意兒。

秦遠轉身上了馬車,就開始享用自己農場裡的甜梨。梨子賊甜,脆翻天,咬一口豐富的梨汁都會掛在他的嘴角。

秦遠把肚子吃得圓滾滾後,半躺在馬車上,拍著肚子打了飽嗝,然後就聽見車外有人傳話說準備出發了。

溫彥博從馬車外探頭進來,擔心秦遠餓著,忙從袖子裡掏出他剛剛悄悄藏著的兩塊點心,抱歉讓秦遠受罪了,令他湊合著吃。

“是不是餓瘋了?早上非不聽我的吃早飯。”溫彥博歎口氣,“我收回之前的話,他何止是要為難你,我看還有玩死你的意思。”

秦遠不好拒絕溫彥博好心費力藏點心,接過來道謝後,就讓溫彥博不用擔心他。“我身體天生好,三天不吃飯照樣精神。”

“都什麼時候了,還吹牛。”溫彥博動了動眼珠兒,轉即試探秦遠,“要不你服個軟,就豁出去沒麵子一次,去好好給長孫公道歉。保命要緊,氣節那些在這會兒算什麼,不重要。”

“我要氣節。”秦遠難得‘清高’一次。

“你——”溫彥博身為文人,當然理解選擇保氣節的重要性,不過他還真沒想到秦遠會這麼堅持,平常瞧秦遠是個挺懂變通的人,“行吧,你保重。”

溫彥博告訴秦遠長孫無忌邀請他同乘,他沒辦法拒絕。

溫彥博說完話,對秦遠流露出一種‘不好意思我背叛你了’的愧疚表情。

秦遠一想到自己一個人可以享受一整輛馬車,隨便什麼姿勢坐臥或伸腿都可以,就非常開心。

秦遠揮揮手,毫不留情地打發溫彥博快去。

溫彥博把秦遠這種行為理解為‘善解人意’和‘不想為難他’,遂在心裡更加覺得愧對秦遠。他以後一定會找機會,好好補償秦遠。

至傍晚,因為長孫無忌選擇的路比偏僻或者是故意的緣故,大家又在鄉野路邊休息。

徐安還是在用飯時候不小心‘遺漏’秦遠。

馬車外,侍從們人人手拿著一塊放了一天的胡餅啃,餅裡水分都沒有了,乾巴巴,噎人。吃一口餅,必須就著一口水下咽。長孫無忌和溫彥博雖然吃的稍微好一些,可點心也同樣有點乾巴,再說這東西吃多了,怎麼都比不上一碗熱乎乎的不托好吃。

與此同時,秦遠正優哉遊哉地躺在馬車裡,翹著二郎腿啃著水靈靈的梨子。那個脆那個爽那個安靜自在,秦遠甚至樂嗬地哼起了小曲兒。

晚風起,在風吹樹葉的嘩嘩響聲中,長孫無忌隱約聽到從馬車那邊傳來了男人的‘哭聲’。長孫無忌怔了下,隨即忍不住笑起來。

真沒想到,這秦遠看著是個牙尖嘴利的硬骨頭,結果沒多少骨氣,才不過餓了他兩頓飯,便躲在車裡哭了?

沒出息!

不過,長孫無忌倒是樂得去看秦遠沒出息的樣子。

長孫無忌立刻使眼色給了徐安。

徐安剛剛也聽到秦遠那邊的馬車裡隱約傳來了低%e5%90%9f聲,他的想法跟自家郎君一樣,覺得秦遠肯定是餓得委屈哭了。

徐安雙眼興奮地給長孫無忌回了一個眼神後,就興致衝衝地直奔秦遠的馬車。他故意大肆掀開布簾,高聲問:“秦主簿,你怎麼了?我剛剛好想聽你車裡有——”

徐安在看到車內情景後,把要說的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裡。

徐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秦遠正愜意地躺在馬車的軟墊上,翹著腿兒,抖著腳,哼著小曲兒樂嗬呢。

“嗯?”秦遠發現探頭看他的徐安,懶懶地坐起身,問徐安有什麼事。

徐安臉色尷尬地紅了,忙致歉表示沒事兒,隨後就掛著一臉仿佛見了鬼的表情,急匆匆來跟長孫無忌稟告:“在唱曲兒。”

長孫無忌本來帶著些許笑容的臉忽然涼了。

長孫無忌看著徐安,似乎在懷疑自己的耳朵剛才聽錯了。

徐安湊到長孫無忌耳邊小聲道:“奴親眼所見,鞋都沒穿,愜意地躺在車上,哼曲兒抖腿。”

長孫無忌皺眉,思量片刻之後,伸手示意徐安可以退下了。

“趕路吧。”長孫無忌對溫彥博說道。

一行人趕在夜半之時,抵達一處叫介桑村的地方。使錢跟村民談妥後,大家分散三處住在村民家。

徐安則和溫彥博、秦遠同住在一家。

次日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徐安躡手躡腳地從秦遠的馬車上下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行人在村民家用了早飯後,繼續趕路。

徐安特意跟長孫無忌強調:“奴今晨已經徹底將那輛馬車查過了,保證乾乾淨淨,絕無任何存糧!奴猜測他昨天已經把馬車上的乾糧吃完了。今天奴親眼看他空著手上的馬車,一準兒什麼東西都吃不到。”

長孫無忌眨了下眼皮,打發徐安退下。

晌午加傍晚,大家又停留在野外,繼續吃乾糧。

長孫無忌開始越加注意秦遠所乘的馬車了,今天一整天他還是很平靜,似乎一點都不餓。

今天夜裡大家決定繼續趕路,誰知半路上,忽然烏雲蔽月,刮起了狂風,暴雨大作。

大家就擠在馬車裡避雨。至雨停了,天也大亮了。

“昨晚上乾糧沒收好,都被雨水泡爛了。”

“不礙什麼,湊合吃就是。”徐安不以為意,當年他們隨長孫無忌打仗,吃得苦可比這些多。

侍從為難得跟給徐安繼續回稟道:“連同使君們所食的點心也泡壞了。”

徐安變了臉色,立刻查看地圖,看看附近那裡有縣城能及時補給乾糧。偏偏因為繞路的緣故,地方太偏僻,加上下雨之後路比較泥濘難行,最快也得晚上才能駛到最近的縣城。

這樣的話,今晨早飯加上午飯就沒找落了。總不能讓長孫公和溫治中那麼尊貴的人物,吃這些泡的跟屎一樣爛麵餅子。

徐安再無奈也沒辦法,隻能去稟告長孫無忌現在的情況。

長孫無忌聞言後,叱罵徐安做事太毛躁。儲乾這種事情,他做了多少回了,竟然沒考慮到天氣問題。

徐安甘願認罪,可現在他著急的是該怎麼弄吃食給長孫公和溫治中。

“喲嗬,這玩意兒還能吃麼,跟屎似得?”秦遠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馬車,正打量那裝胡餅的布袋子樂。

周遭的侍衛們慷慨激昂地表示沒事兒,還是可以吃的。

“這雨水泡了一夜的玩意兒,吃進肚子裡,要是集體鬨了肚子,都瀉成了軟腳蝦,耽誤了趕路,誰負責?”秦遠補充一句,“本來咱們就不知為何繞了遠路。”

侍衛們紛紛沒了動靜。

長孫無忌默了半晌,終於忍不下秦遠的囂張,問他:“你何意?”

“就話麵的意思。”秦遠攤手,對長孫無忌道,“我關心大家的身體,怕耽誤查案的進程,更怕遠在長安城的聖人等焦急了。”

長孫無忌瞧秦遠一副小人得誌樣兒,立刻吩咐屬下就近在山野尋找野菜蘑菇山雞等野味充饑。

“想一塊去了,我也這意思,並且我和大家一起找。”秦遠說罷,就擼起袖子帶著大家一起上山了。

眾隨行人員見秦遠一個當官的,不僅體恤他們的吃飯問題,還願意屈尊和大家一起上山尋食物,頓時對秦遠心生敬仰和喜歡之情。

再之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