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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23 字 6個月前

九哥曾經說過的話。

則如此隻有我了,但我若不隨扈九哥,留在宮裡防守,九哥這邊又始終安心不下。

他來回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一人,心中立刻做了決斷,命道:“車備好沒?我們立刻出發!”春溪過來將謝翊用狐裘抱起下樓抱上了車駕上。

許蓴下來看所有暗衛和隨行人全都換上了黑色夜行服,披著黑色皮甲,所有馬腳也都綁上了軟墊馬嘴咬了嚼子,是夜行的派頭。

外邊星星點點落了雪粒子,漆黑的夜色中,仿佛有什麼在窺伺著,雖然他知道這裡一直反複盤查,但仍然感覺到心驚。

許蓴披了大氅上了馬車,看五福六順已收拾好馬車內,軟榻上墊上了厚厚的白虎褥子,熱水木炭暖爐食物點心都一應俱全,各色的藥丸藥湯和衣物也都準備好了。便又退出馬車悄聲吩咐夏潮道:“先去賀蘭將軍府上,派人先去秘密通報,說臨海侯有軍機要務商量,請他密談,並請點二十名驍勇善戰又極可靠之家將等候。”

夏潮應了立刻先搶了出去。

賀蘭府在城東,平日就無人問津,賀蘭靜江深夜被緊急擾起,換了衣裳披衣急急出了府上,看許蓴帶著一隊人馬全副武裝過來,翻身下馬,披甲佩刀,心下驚異,沉聲問道:“臨海侯夤夜至此,可是有緊急軍情?”

許蓴將風帽掀起,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雙眸冰冷看著賀蘭靜江:“我聞說賀蘭將軍與人勾結,有謀逆之行,特來相問。”

賀蘭靜江臉色立刻變了,他身旁的家將們全都肅然按劍抗聲道:“大膽!”“血口噴人!”

而許蓴身後的侍衛也儘皆將弓弩和火器都上了膛對準了他們,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賀蘭靜江卻伸出手阻止了憤怒的家將,反手將腰上佩刀鏗然拔出來,雙眸冷冷盯著許蓴,反手將佩刀扔在雪地上:“陛下昔日救我,如今卻疑我。請臨海侯便以此刀殺了賀蘭靜江,賀蘭靜江早已身死,不過留一具殘軀以彰父兄昔日保家衛國之誌,隻管殺之。我無憾無恨,隻我屬下部將無辜,殺我一人即可!”

他身旁的家將全都憤怒著急道:“將軍!將軍!我們與他拚了!我等同生共死!”

“果然今日那信有詐!皇上必定誤會了!請臨海侯斡旋!今日將軍並未赴約!”

賀蘭靜江卻揮手冷聲命令:“都退後三步,棄刀!”

家將們全都憤怒盯著許蓴,卻仍然依著命令往後退了三步,將腰間的佩刀都解下扔在地上。

許蓴卻忽然上前一步,撿起那把佩刀,橫在手中雙手捧著還給賀蘭靜江。

賀蘭靜江接過刀,麵若冰霜,冷聲道:“臨海侯三更半夜過來,難道就為試賀蘭一試?”

許蓴單膝跪下,鄭重施了大禮。

賀蘭靜江麵上愕然,連忙扶他道:“許侯爺究竟是意欲何為?”語氣略微和緩了些。

許蓴卻硬著拜下三拜,然後道:“賀蘭將軍,我母親病重,需要連夜送出城去治病,我身上另有皇命,重任在身,無法出城,還請賀蘭將軍念著昔日我母一點慈心,護送我母親出城。”

賀蘭靜江心中一點疑慮升起,送母親為什麼要先試探?還是用這樣顯然會令人生氣的方法,而且盛夫人病重,需要這許多人相送嗎?難道是有什麼厲害仇家?但仍然道:“令堂為我兄妹恩人,何必客氣?既有差遣,敢不相從?”

許蓴躬身又作揖,麵上一點淚光:“請賀蘭兄儘心竭力,一路護送,弟事後定叩謝。”說完便引著賀蘭靜江到車駕前,將車簾掀起:“請將軍上車,隨車護送。”

賀蘭靜江心道男女有彆,但此刻也不是談禮法的時候,今夜臨海侯的舉動實在蹊蹺。這車駕旁的侍衛也看著十分驍勇,全都披甲帶刀,身後背著火槍,腰間掛著弩箭,手中利刀儘皆出鞘,雙眸警醒四顧,訓練有素,嚴陣以待,密密圍著這車駕。

回憶起來適才許蓴進門逼問時,這車駕一直在府外,若是自己真有謀逆之心……這車駕立刻便會撤走嗎?

他沒說什麼掀了車簾上車,一看軟榻上昏迷不醒之人的蒼白麵容和身旁服侍的內侍,倒吸一口冷氣,匆忙又探出身來盯著許蓴:“許侯爺!令堂既然病情危急,你何不一並前往?”

許蓴看著他道:“此為比我命還貴重之人,交給賀蘭兄了,我這邊還有皇命在身,須守衛宮城,請賀蘭兄儘力,願一路平安。”

賀蘭靜江盯著許蓴蒼白臉龐和含著淚光的眼睛,心下震撼,鄭重行禮:“賀蘭靜江定不辱使命,粉身以報昔日之恩。”

第240章 誘敵

“太醫院沒有消息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幽暗的燭光中響起,金冠白發的老者手裡執著剪刀,慢慢剪了燈花,燭火燃燒到深夜,燭淚累累積滿了燭台,搖曳著照出了書房裡穿著華貴紫袍的衣衫的中年男子,正垂著頭侍立在下頭。

“燈還未見掛起。”紫袍男子的聲音帶了些焦灼。

“可仔細看好了,不要錯過,算算時辰這時候該發作了。那蠱師養了十幾年的毒蚊,從無失手。”老者聲音倒還鎮定。

“用的千裡鏡,試驗過的,隻要掛燈必定看得到。如今沒掛就是沒召值班太醫。可惜內宮四門都把守太嚴了,外邊但凡有閒人窺伺,直接捉拿,無法更近觀測。”

“千裡鏡是好東西……西洋東西都是好東西,隻可惜這麼幾年,驪哥兒都未能收服臨海侯,否則今日就更穩了,那些最新的火炮、槍……都是好東西啊……”

紫袍男子陪笑著道:“臨海侯和武英公關係太過密切,事又不可泄,因此隻能徐徐圖之。驪哥兒隻是想不到,這臨海侯坐守金山,竟真一點把柄拿不到,雖收著宗室的股份銀子,也並不避諱和宗室交往,卻分寸拿捏得極好,猶如雞蛋一絲縫都沒有,圓滑得緊。驪哥兒到底年少了些,想要收服對方是不容易,對方有錢有權又掌兵,哪裡會看得上驪哥兒。”

“不過,事成以後,不愁他不臣服,若不知趣,正可有借口都拿下治罪,正如謝翊抄了莊家一般,抄了靖國公府、盛氏等巨富姻親,定能充實國庫。”

老者道:“有些人能以利益動之,有些人能以情義動之。武英公還罷了,平南方家為龐然大物,一不小心反給對方提供機會。但臨海侯和賀蘭靜江這樣的年輕人,一個有經營之才,一個有將才,若得了他們,哪裡如今日一般畏畏縮縮前怕狼後怕虎的。可恨你們竟然一個都收服不了。孤若是年輕個二十歲,哪裡需要你們這些不成器的出去結交。”

紫袍男子彎腰道:“是兒孫們不肖。藩王們為國守疆有功,尚且還受謝翊這黃口小兒的欺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咬牙切齒:“撤藩還罷了,連宗祿都要變著法子削弱,如今他得罪了天下世族、讀書人,得罪了宗室,眾叛親離,連他生母都不能容他!等過了今夜,看我們如何在祖宗跟前廢了他這昏君。”

老者嗬嗬一聲:“你錯了,謝翊這手段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土地、財富、兵馬,都已集中在天子手裡。他得罪天下人做了這些事,我們接手,隻需要略微施恩,就能收服天下人心,而同時又將這些收攏回來的權力,牢牢掌握在手裡,從此四方臣服,再無能力反對朝廷。”

“今夜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我們若不奮起,借助太後的生母名頭,利用這些手裡最後的兵力做最後一搏,今後也再不會有能力養兵,也沒有更好的大義名分了,隻會被慢慢削弱,日複一日地放棄所有手中的權力,隻剩下所謂的宗室的尊貴名頭。虎符沒能到手,雖然遺憾,但我們沒有再一次的機會了。”

“謝翊唯獨做錯了一件事,就是遲遲沒生皇子,也不定皇儲,多半是範氏灰了他的心,隻怕那龍陽之說也未必是假。國賴長君,他不早生皇子,也不過繼,隻拿著皇儲之位吊著我們,又先後處置了順王、裕王,這是殺雞給我們看呢。但他既在這上頭犯糊塗,我們就替他定了皇嗣,也算穩我謝家天下。”

“至於範太後,不過是為了想要重新掌握太後的尊榮和權力,才喪心病狂要謀殺親子,等此事過後,我們必定要殺之,此等蛇蠍婦人絕不可留。你也要教導世子妃,賢良淑德,不可驕縱出此等亂家亂國的婦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紫袍男子道:“那是自然。她之前也早已犯了眾怒,要不是攝政王護著,範家勢大,哪裡還有她立足之地?”

老者嗬嗬道:“還是謝翊心慈手軟,範家一夜之間傾覆,竟還留著點根苗,遺禍無窮。”

紫袍男子道:“範牧村這人太迂,驪哥兒說無用,沒必要結交。”

老者道:“無須結交文臣,他們難以成事,而事後又大多會自發效忠新皇,不需要費這些心力。”

紫袍男子麵上顯然有些不讚同,但仍然俯首應了,老者冷聲道:“你被那些大儒給教壞了腦子,天子有天子的做法,讀書人教的是為臣的道理,所幸如今驪哥兒不似你這般迂腐,先定他為皇嗣,來日再慢慢謀之。”

紫袍男子連忙應道:“是兒想差了。”

老者哼了聲,卻看到外邊有人敲門稟報:“稟王爺、世子,雙燈掛起來了!”

兩人臉上一喜,老者霍然站起來,沉聲道:“馬上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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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羽殿裡,太醫胡守方趴伏在大殿地板上,渾身汗出如漿,情不自禁地發著抖。他從進來看到皇帝坐在上頭,一身杏黃圓領寬衫,如往常一般身姿端正筆挺,麵色如常,雙眸冰冷盯著他,腿就已軟了。戰戰兢兢趴下行禮,卻沒有被叫起,大冷天的背心已出了一層熱汗。

隻聽皇帝在上頭冷笑了一聲:“胡太醫見到朕躬安好,是否很失望?”

胡守方眼睛一黑,但仍然抱著一絲希望戰戰兢兢回話:“內侍省傳值班太醫道是聖上急病命立刻入內看診,想來是傳話有誤。”

皇帝道:“尚且抵賴,蘇槐拉下去嚴審吧。朕已給過機會了,傳鷹揚衛立刻將胡太醫府上圍了,九族問罪。”說完他起身,決然向內行去。

胡守方頭嗡的一下,嘴唇發著抖跪行了幾步,卻隻看皇帝冷酷無情的背影,步履從容,哪裡有一絲一毫生病的樣子?

兩個侍衛上來將他反手捆縛,扯下他官帽官袍。

蘇槐立在一側,歎息道:“胡太醫,您可是老太醫世家,世代供奉皇家,如何竟敢內外勾結,犯下謀害天子之罪行?爾等罪行,陛下已儘皆洞察,識破奸人陰謀,如今聖體安然無恙,便是爾等罪行悉數敗露。若不是看你供奉宮廷多年,這點麵聖的機會都不會有,如何不把握機會,戴罪立功?”

他看向胡守方,諄諄善誘道:“胡太醫,總該為孩子們想想啊。”

胡守方忽然就嚎啕大哭,雙手雖然被捆著,仍然使勁磕頭道:“求蘇公公替我說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