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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27 字 6個月前

內庫挑揀上好的藥材,又派人去禦醫院傳口諭挑院使不提。

這邊許蓴有些唏噓:“大過年的,早晨武英公還說要和公主回去陪平南公過年,如今卻忽然遇到這樣的事,實在是人生無常。”

謝翊道:“確實如此。佛教雲: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彆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子興年幼進京為質,倒是朕的不是了,該多放他回粵州去探探親的。隻是看平南公素日健旺,且也時不時進京,因此倒沒想到病來如山倒。”眉目也帶了些唏噓。

許蓴怕又勾起謝翊傷心事,連忙道:“想來平南公既平日健旺,恐怕也如九哥金口玉言所說,能夠化險為夷,我從前也聽說許多老人挺過凶險關口,又能活百歲呢。說不準看著武英公和子興哥兩兄弟帶著妻子回去,一高興,病就好了呢。”

謝翊道:“嗯,但願如此。”

許蓴又道:“適才九哥說想如何過生日?”

謝翊道:“朕也才病好,但身子也還乏,懶怠動,一動不如一靜。這三日不如靜靜的去你竹枝坊的房子那裡住幾日,與你吃些尋常百姓菜肴,過過尋常市井生活才好,每日讀書畫畫,或者隻是去街市上逛逛,就很好了。”

許蓴對謝翊本就是無所不許的,自然欣然道:“如此甚好!我先讓人收拾收拾,晚上就去那裡吃晚飯了,讓六婆好生做幾道菜。”

他想起那裡是自己與九哥初初定情之處,也滿心歡喜:“我那裡也有許多好玩的東西呢,九哥當時住在那裡,眼睛不便,如今卻是重返舊地,我陪九哥有空去看看戲去。千秋園那邊新戲有幾出應該不錯,等我們挑一挑,去那裡看戲。”

謝翊又笑道:“再叫上賀知秋,讓他給咱們再寫一本話本。”

許蓴噗嗤笑了:“九哥,您是要嚇死賀大人嗎?”

謝翊道:“朕讓他寫是天恩浩蕩。”

許蓴咂舌:“當初賀狀元的話本,說起來我都沒看過……被九哥沒收後,也不知收在哪裡了。”他歎了歎氣,仿佛十分遺憾。

謝翊道:“唔,朕倒是看完了,還記得些故事,晚上說與你聽。”

許蓴肚子幾乎笑疼了,心道賀大哥若是知道九哥把他那本南風本子都看完了,也不知是誠惶誠恐,還是要感恩涕零……

第239章 忠義

晚餐是在竹枝坊吃的,六婆果然精心做了幾道精致菜,有謝翊從前愛吃的,也有新菜,滿滿擺在花廳裡。

許蓴興致勃勃給謝翊介紹:“這是米湯鍋子,用粘米泡過舂碎煮成米糊用白布過濾出米漿來,再和雞清湯熬出來的米湯鍋底,用來燙羊肉牛肉和海蝦,都好吃!也可燙嫩嫩的菜苗和枸杞嫩葉,這個非常養生,我特意讓六婆學了來的,九哥您嘗嘗。”

說完他親手燙了一片薄薄的牛肉燙熟了喂到謝翊嘴邊,謝翊嘗了笑道:“味道不錯。”

許蓴眉飛色舞道:“清鮮嫩滑,關鍵是這米油,味甘性平質潤,可補津潤燥、益氣養陰、最是養人。”

謝翊笑了,和他說說笑笑吃了晚餐,但許蓴還是十分敏[gǎn]感覺到謝翊吃得有些慢,並不似真的愛吃,有些納悶。要知道九哥口味清淡,他可是在將士嘴裡聽說了這種米湯鍋子,也試吃過,確實應該很合九哥口味的。難道是今日聖壽累到了?看九哥動作緩慢,話也少,麵唇色蒼白,想來是今日大典,身子還有些乏。

他有些心疼,吃完便催著謝翊好好歇著。

臥室已特意收拾過,今日那幅花園賞花畫像已被掛了起來,床帳和暖被都熏暖了,進來香氣縈繞。許蓴和謝翊走進來,許蓴剛想指著畫像與謝翊說話,轉身卻看到謝翊蹙著眉捂著嘴唇一轉頭,竟已猝不及防吐了。

許蓴嚇了一跳,一邊連忙上前一邊叫人:“快叫冬海來!”

五福和六順已急忙搶上來,捧盥盆的,拿帕子的,一邊已手腳麻利地收拾乾淨,拿了熱帕子給謝翊擦嘴。

謝翊麵色蒼白,捂嘴道:“無事,隻是這香味濃了些,聞到了一時%e8%83%b8悶有些不舒服。”

他聲音中氣無力,有些虛弱,許蓴已連忙命人滅了熏香熏爐,又讓人打開窗子透氣,一邊道:“我們先到一旁屋子去,等這裡收拾沒味道了九哥再過來歇息。”

冬海已上來要替他謝翊把脈,謝翊道:“無妨的,彆勞動大家了。想來是腸胃虛了,消化不了。”

冬海把脈後看謝翊的舌頭和眼睛,摸了額溫看沒發熱,問道:“皇上是覺得冷嗎?”

謝翊道:“確實覺得有點冷,身子乏得厲害。”

冬海皺了眉頭道:“看著有些像風寒,且先喝點藥歇了看看晚上睡得好不好。”

謝翊從善如流,看他們熬了藥來,也服了躺下,許蓴憂心忡忡坐在床邊看著他,謝翊道:“你還是彆的房睡吧,彆把病氣過了給你。”

許蓴道:“風寒而已,我身子強健,無妨的。不守著您我如何放心?”

謝翊拉著被子笑道:“倒是白費了卿卿一片心,收拾得這暖香軟玉,在我身邊,教我如何能安睡呢。”

許蓴看著他長發披散,麵色蒼白,中氣不足,心裡擔憂,躺在了他身邊道:“九哥力不能及,尚且嘴硬呢。先好好歇著,等身體恢複了,咱們再玩……如今天寒地凍的,也沒什麼好玩的。”

他握著謝翊的手,隻感覺到他指掌冰涼,心中越發憂心。

為著憂心,許蓴其實睡得不太踏實,半夜他就被身側動靜給驚醒了,起床一看看到謝翊閉著眼睛正打著寒顫,吃了一驚連忙叫人掌燈,一迭聲叫冬海來。

燈掌起來了,許蓴一眼看到謝翊麵唇紺青,身上微微打著寒顫,伸手一摸謝翊背,摸到一把濕冷的淋漓汗水,整個人如墮冰窟,伸手握著謝翊的手急切喊道:“九哥!九哥!”

謝翊閉著眼睛,已昏迷不醒,許蓴眼淚已落了下來,抬眼看到冬海過來,急切道:“冬海快來!不是說風寒嗎?”

冬海幾步搶上來把脈,一邊命內侍替謝翊解了衣衫:“打開針囊。我先緊急施針。”

許蓴屏聲靜氣看冬海把脈,眉頭越來越緊,又伸手拿了針快速在謝翊肩頸處、手臂手掌虎口處等紮了針,連聲問道:“如何?是什麼病?”

冬海皺著眉頭道:“不對勁,看著似瘧疾,但大冷天怎麼會得瘧疾?而且皇上也沒出宮過吧?這一般是夏日被蚊蟲叮咬感染,皇上在宮裡也不該有蚊蟲跳蚤……”

大冷天?

許蓴忽然想起了那一個冬夜,謝翊被本應該冬眠的毒蛇咬傷,一個人在寒夜裡摔倒在他門口。

而本應該護衛在謝翊身邊的方子興,因為平南公生病在家侍疾……這一次索性連武英公和方子興都一起回了粵州!此刻恐怕早已出了城,歸鄉心切,乘坐汽船的話,一日千裡……-思-兔-在-線-閱-讀-

這一夜,與那一夜何其相似!

許蓴忽然道:“誰說沒出宮?他白日去了皇廟,拜見太後。”他咬著牙,一字一字迸出了字來,幾乎切齒仇恨:“他的好娘親今日還和他哭訴許久……”

冬海被他語氣裡帶著的仇恨嚇到了,抬眼看許蓴麵色鐵青,眼睛裡憤怒到通紅,連忙道:“莫急,侯爺,如今西洋有一種西洋新藥,叫金雞納霜的,這藥治瘧疾熱病十分有效。我們才買了來在萬邦學堂的醫堂那裡讓人仿製著,如今立刻派人趕去津海衛,連夜去取那金雞納霜,明日應該就能送到。”

“如今我先開白虎桂枝湯和鱉甲丸先服下,穩住病情,來得及的。”

“來不及了!”許蓴已披了衣下床,尚且還光著足,冷聲道:“隻怕我們不一定有一夜的時間,對方必定還有後手,如今隻希望對方不知道九哥在我這裡。”

他來回走了兩步,看了眼謝翊的麵,斷然道:“等去取藥再回來,太耽誤時間了,九哥也不能留在京裡,對方必有後招……保住九哥就是保住根本,所幸禁衛十二衛的虎符在我這裡。”

他原本心急如焚,但此刻腦海裡卻前所未有地飛速運轉計算著:京裡形勢不明,不能留在這裡,必須立刻將九哥送去津海衛,那裡長雲和霍大哥在,是我的老地盤,有兵有將,萬一京中生變,也能保住根本及時策應。而且若是最快的馬車,再從運河換汽船去津海衛,天明就能到津海衛,立刻用上藥。

宮裡形勢會如何?宮裡必須得穩住,蘇槐領的武德衛、神武衛把守內宮四門……蘇槐可靠不必說,但此刻不能驚動宮裡,暗處必定有人窺伺。

他一邊快速穿著衣袍,腦子裡沒有停下計算,一邊刻不容緩不容置疑地下著一串命令:“立刻收拾馬車,馬都綁上軟墊,不舉火,立刻護送皇上去津海衛,冬海陪同一起去到萬邦立刻給皇上用藥,春溪陪同。”

“定海率所有虎賁暗衛隨行,先派幾個人去探路,看門外是否有可疑的人。”

定海道:“放心,剛剛還盤查過,這裡一直都是布滿暗崗的,並無閒人,竹枝坊整片都是咱們的人。宮裡如今宮門也都靜悄悄,並無異樣。”

許蓴道:“他們不知道皇上在宮外,恐怕還盯著太醫院……”他背上已出了一身冷汗,胃仿佛緊縮成一團,心跳如雷,此生從未經曆過如此凶險之局麵,但他卻仍然麵容冷靜吩咐定海:“虎賁衛所有暗衛立刻出發,你和春溪帶隊。”

定海問道:“龍驤衛不一同前往嗎?虎賁衛今日當班隻有十二人,恐怕稍顯單薄了。”

“龍驤衛太紮眼了,看到就知道必定禦駕在。”許蓴道:“不可大張旗鼓,立刻將皇上護送去津海衛,隻能用暗衛秘密出城,你們拿鷹揚衛的令牌出城,隻說是去查走私的,朝陽門守將是誰?可靠嗎?”

定海道:“都是自己人,朝陽門守將莫林,是豹韜衛統領,可靠,京城九門都是豹韜衛、飛熊衛把守。十二衛唯有振武、宣武衛營地在京郊,平日受京營統軍提督魏國林調度。”

許蓴想到今日方子興原本是要將虎符交給京營,那就是給魏統領了,但被九哥攔了一下拿過來給了自己。這個時候,必不能按常規而行,而該反其道而行,斷然道:“魏國林未必可信,不能驚動,你們立刻從朝陽門出去,那裡有我的船和盛家的船,調我的火汽快船立刻往津海衛去,天亮就能到了。”

他換了衣裳,又想了想:對手是太後的話,身份尊貴,蘇槐隻是內侍,名分上就弱了,隻怕守不住宮裡。若是讓他們發現九哥不在宮裡,必定要追趕。九哥身邊的防衛薄弱,這一路亦凶險。

但方子靜和方子興都不在,雷鳴?不行,他有私心,太後跟前未必能堅持。歐陽慎是個老滑頭靠不住……沈先生李梅崖是文臣,必須一個有些身份又始終能堅定不移站在九哥這邊的人和太後分庭抗禮,還得手裡有兵。

“有時是為了自保。”許蓴忽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