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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193 字 6個月前

版書出來,已儼然是京城十分有名的書坊了。

兩人直接到了三樓許蓴自己的茶室內,坐下來等茶水的時候,許蓴這才惱怒和謝翊道:“那些貨!竟然真的是這一次賀蘭小姐帶回來的最新的洋貨!竟然真有人膽大包天,從裡頭克扣截留貨物出來賣!連槍都敢倒賣!”

許蓴%e8%83%b8口起伏,謝翊替他倒了杯茶:“樹大總有枯枝,莫氣壞了身子,如今早發現總是好事,喝點茶。”

許蓴接過茶,仍然氣未儘:“之前莊之湛與我說,他叔叔和他說,軍中帶船的,有人走私,我當時還以為是對方詆毀,如今想來,隻怕恐怕是真的有!連最新的洋貨都已敢走私出來,還敢往京裡賣!這膽子已大到如此了!我定要嚴查到底!”

他咬牙切齒:“竟敢在太歲爺爺頭上動土,我要讓他把吃進去的全給我吐出來!”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發怒的幼鱗。

第216章 不貪

謝翊拈了桌子上的杏子遞給他:“吃杏罷。這樣大的生意,經手這麼多人,貨要走這許多地方,若沒有個貪腐走私,我才覺得奇怪呢。你看前朝剝皮萱草尚且止不住,人之貪欲無窮,殺之不儘的,隻能嚴格管起來就好了。”

許蓴捏了那杏過來惡狠狠咬了一口,想了下果然如此,不由佩服九哥:“九哥您治理偌大國家,恐怕比我氣的時候還要多了。”他看了九哥:“從前也聽說九哥眼裡揉不進沙子,但這些年我倒覺得九哥很是隱忍了,用人也十分不拘一格,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九哥也都還給機會,為何他們還這麼說九哥呢。”

謝翊自己也拈了隻杏子慢慢吃著,一身青袍一邊道:“大概是因為他們已習慣從前那種所謂‘清濁並舉、製衡天下’的帝王用人之道吧,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他們總以為自己於國有功於帝王有用,帝王就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垂拱而治,無為而治,這才是他們心裡的仁君。”

“朕有時候就不太給他們麵子,該貶的貶,該修河就修河去,該守陵就守陵,家產都充了公,士大夫體麵都無了吧。”

許蓴納悶道:“可是那些事,若是按國法來說,早就當誅了吧?”他想起九哥待太後,已算仁至義儘得很了。

謝翊微微一笑:“有些人,沒了體麵,沒了尊貴,沒了榮耀,沒了名聲,比死了還難受。”

他又道:“特彆是朕往往讓他們活得很難受,疲於奔命的贖罪,千夫所指的屈辱……所以他們覺得朕非仁君。”他看著許蓴笑:“這些文臣最喜歡博個忠直之名,朕若殺了他們,他們還有學生、親人四處傳揚他們的詩文,仁義千古,忠直諫爭,罵名都給了朕。國祿他們白白領了,活沒乾多少,名聲都被他們掙了去,朕發現這十分劃不來。”

“所以,一定要宣於天下他們的罪行,褫奪他們的榮耀,讓他們一貧如洗,繼續勞作贖罪,一定要讓他們活著。活著就無法蓋棺論定,漸漸他們因為沒了官職、沒了體麵尊貴、沒了錢財,眾叛親離,師友疏遠,也就不再有人替他們說話了。”

“所以這一次莊之湛的事,你處置得很好。卿卿真是朕的福將。”

許蓴被謝翊誇得心花怒放:“是九哥待莊之湛算好的,莊之湛才不願輕易就死。他也與我說不忍令君父背上罵名呢。”

謝翊看他如此單純,隻含笑:“他知道你滿心隻有朕,當然要在你麵前說為了朕了。這些人做什麼事慣會拉個大旗,哪裡像元鱗凡事發乎情誌,醇樸天然,從無機心。”

許蓴已全然忘了適才自己生的氣了,隻看著謝翊手裡捏著雨過天青的茶杯,言笑晏晏氣定神閒,雙眸幽深,他怦然心跳:“九哥,天也不早了,我們回宮去吧。”

謝翊本就擔心他存了氣在心裡,隻著意開解,卻沒想到如此好哄,才幾句話,適才還盛氣恚怒,如今卻又已笑眼彎彎,說話又浮浪起來。明明這兩日都在一起,看著自己還是那雙目灼灼,像打了多久的饑荒的饞貓一般。

謝翊有些好笑,又有些喜歡他這般氣不隔夜的性子,再則其實對自己仍然讓許蓴如此癡迷,多少也有些驕傲。

雖則也想回宮了,但想到今夜他還是吃了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又生了大氣,回去又折騰,恐還是存食,於養生不利,放了杯子道:“既都來了這裡,也逛逛罷。”

許蓴隻要能與謝翊一起,自然是無所不從,喜滋滋與謝翊走了下樓,果然先去了一樓看了一回各色書,謝翊挑了幾本命許蓴拿著:“你有空看看,這我以前看過,有些意思的。”

許蓴收了,又帶謝翊去看書畫,一邊悄悄道:“九哥看上哪一幅隻管說,我叫他們包起來。”

謝翊走了幾步,卻在一副山水畫跟前站了站,看了許蓴笑道:“範牧村的畫居然也在你這裡寄賣?”

許蓴欽佩道:“九哥怎麼一看就知道,他都沒用本名。”

謝翊笑道:“他書房就叫雪庵,算有了些長進了,這山水畫脫了從前那些傷春悲秋,有了氣魄多了。”

許蓴道:“是了,九哥原來和他一起學過畫吧,他還把九哥的畫贈了我為及冠禮了。”

謝翊語塞,看了他一眼:“你放哪裡了?那個當初才習畫,畫得不好,不如還了來,我另外畫一幅給你。”

許蓴哪裡舍得:“九哥要送我就送我,怎能還收彆人給我的禮呢。”他喜滋滋:“那隻貓兒可可愛了,我讓侍女們照著替我繡了隻荷包呢。”

謝翊倒沒見他帶過:“荷包放哪裡了?”

許蓴道:“這是九哥手跡,怕丟了,我用來放九哥賞我的香丸,然後放在枕頭下,睡前想九哥了就拿出來把玩,仿佛就聞到九哥身上的香味,長夜漫漫,正可慰藉。”

謝翊啞然失笑,明明看著這幾年意氣風發,英姿昂然,結果在他跟前,還是時時坦然呈現著兒女情長、深情癡態,他又往前看了看,看到不少名家字畫,可見他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難怪隨手就能扔出一萬兩銀子去釣魚。

兩人猶如向前穿過遊廊,走上了二樓,二樓是茶室和書生們抄書的書房。才路過茶室外賣瑣碎文房案頭清玩之物的櫃台,謝翊看到一隻岫玉的貓兒手把件,螢光可愛,憨態可掬,玉質明淨通透似冰,裡頭的白棉紋茸茸似蒲公英,又似貓兒的絨毛一般,倒是雕得彆出心裁。

因兩人剛說過貓的畫,謝翊看到這貓兒玉雕手把件便伸手揀了起來,看那貓瞳炯炯反射著寶光,可見玉質上佳,若是放在案頭把玩,倒也可睹物思人,解頤一笑,不由以指腹輕輕摩弄那貓兒頭頸。

許蓴看謝翊白皙手指被那玉襯著,珠玉生輝,不由又心下微微一熱,嘴上隻道:“九哥喜歡便拿著吧。”雙眼卻仿佛黏在了那指掌之間,隻恨不得九哥如今撫摩的是自己。

謝翊將那玉貓兒放在掌中滾了滾,剛想要說話,卻忽然聽到旁邊的抄書廳裡有個書生大聲再說話:“那莊之湛,長輩命其死諫不遵,反賣親求榮,苟全於權貴之下,我若是他,早就羞死了,如何還敢苟活於世上,苟全於士林之中!”*思*兔*在*線*閱*讀*

“此事倒隻是道聽途說,臨海侯一麵之辭,未必為真,不可如此武斷下斷語。”

“此事十之八九是真了,在場的同鄉說那莊之湛的叔父麵如土色,拔腿就要跑,恐怕逼死諫一事是有,但莊之湛必然還活著,而且還投靠了臨海侯,臨海侯命人捉拿那莊家人,還不是有恃無恐?這事往大了說是欺君罔上,往小了說也是欺世盜名。”

“我看莊家雖然操之過急了些,但也有道理。如今……朝廷一意孤行要興辦新學,長此以往,舉業一道必荒疏,人人都急功近利,去求那技巧之道,幸進之法。我等寒窗苦讀,尚且比不上工匠女子。此事若有個有分量的臣子來死諫,這也是應有之義。可惜莊之湛貪生怕死,竟失了大節。本來族中長輩有命,這是見識高遠,千秋青史留名之舉啊!”

“也未必是莊之湛,如今尚且還未見到莊之湛本人出現。之前莊家報官說是被火器炸開院牆深夜擄走,恐怕是真被擄走呢?人不在,什麼都是臨海侯說了,他如今權勢煊赫,武官這邊聲勢浩大,那還不是說什麼就是什麼了。三人捉去京兆府,隻怕不是也要被硬扣上是了。莊家三人逃走,也是情之不敵對方之勢,自然是能先謀後路了。”

“如何忽然這臨海侯就仿佛得了勢一般如日中天的?都說今上一貫聖明務實,極尊崇儒道的,平日不喜張揚跋扈之人,如何這樣看重那臨海侯,著實令人想不通。”

“不是說擅辭令,又有經營之術嗎?”

“嗬嗬,他才二十多歲,怎能撐起偌大產業,無非都是朝廷以他之名罷了。依我看,前些年遠征新羅,庫款困乏。這連年也總是這裡蝗災那裡水災的,朝廷自然要整頓度支了。”

“功勳之後,外家又是巨富海商,又隨征有功,還有比他更合適的人嗎?因此也不要總說臨海侯,我看啊,一切本就是朝廷試行革新經濟之法,若成,國庫滿,朝堂安;若不成,便如商鞅王安石一般殺之罷之謝天下罷了。”

“那臨海侯恐怕真有石崇之富,萬三之財了。我聽說如今從軍,但凡帶上幾年兵船,那都是肥差,富得流油的。兵船免稅,又放開手腳販上人參毛皮等稀罕物,再從洋船那裡漏些洋貨出來,都能是發財的。你說長此以往,風氣都壞了,哪裡還指望這些兵敢死戰呢?”

“更不必說舉業讀書了,如今有了那新式學堂,三年四年便能在官衙當差,誰還費心十年寒窗苦讀?”

“嗬嗬,看他聚了如此之財,若是真抄……起來,不知國庫又能填滿多少……看來不過暫且存著罷了,能得意多久呢?”

謝翊麵色變了,許蓴看他臉色,便知道不好,轉頭想要命人去驅趕這些書生,謝翊卻伸手捉住了許蓴手腕,雙眸平靜,搖了搖頭,隻拉了他手腕往一旁走去,徑直出了遊廊去。

許蓴鬆了一口氣,低聲和謝翊道:“九哥彆生氣,這些窮書生,每日無事隻是亂嚼,他們見識淺薄,不知道九哥待我之恩義,不知九哥器量寬宏萬物容。九哥彆和他們一般見識。”

謝翊看他樣子,應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言論,想到這書坊是他開的,便問道:“看來你早就聽過這些閒言碎語了?”

許蓴笑道:“那是,這裡茶室,從前青錢姐姐安排了夥計,留心記錄一些言語和一些京中的密事等整理了讓人給我看,這些人講我的壞話,他們豈有不記的?從我開始去津海衛興辦債券開始,這些話就沒有停過。”

他握著謝翊手低聲道:“九哥,我當日要入朝之時,九哥也提醒過我了,我何嘗不知道要做事,要做九哥的愛侶,毀謗滿天下是遲早的事。這點算什麼呢?隨他們說去,我隻勤慎做事,潔廉自矯,來日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