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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00 字 6個月前

一貫在這飲食上極克製,便是好吃也不會多吃,更何況這些獵奇之物。

上八珍多是些奇怪之物,駝峰、猿唇、猴腦之類,他從前荒唐紈絝之時,也機緣巧合嘗過,但謝翊這樣從小被嚴格管束的,對肥膩沃甘之物幾乎不沾,必定是沒嘗過的,因此才處心積慮弄些有意思的給他嘗嘗。

果然謝翊倒不掃興,十分給麵子,隻說味道不錯,但許蓴看他表情便知道並不是十分喜歡,便又烤了幾片洋芋給他,撒了香料上去,謝翊果然喜歡這個,對蜜炙大蝦和蜜煎豬肋排也一如既往會多吃一些。

兩人說說笑笑吃了晚膳,換了便服,便上了馬果然從後山宮門縱馬而行,沿著春明湖畔騎了一段,路過竹枝坊,許蓴還專門進去拿了一袋銅板錢出來在謝翊跟前搖了搖:“沒有這個,去夜市可是寸步難行。”

謝翊笑,也不說護衛們身上自然有,隻讚他:“果然還是元鱗考慮得周到。”

他們縱馬先到了西邊夜市處,這裡是百姓最喜歡的夜肆,茶坊酒肆,客寓飯店都還開張著燈火通明,有一處小巷索性全是擺著的小食夜攤,飄散著食物的誘人香氣,謝翊將馬交給護衛讓他們牽走,兩人步行著走入內。

雖然兩人才吃過,但跑了跑馬,許蓴又看到什麼新奇的吃食都買了,很快謝翊又嘗了些奇怪的酸果子,蜜煎南瓜子,紫蘇冰玉水等等奇怪的東西,看了些雜耍魔術,又去逛了古玩書畫店等。

許蓴買了一對瑪瑙的扇墜,價格不貴,難得白冰瑪瑙低似晶瑩冰塊,上邊飄的天然金紅色花紋又似鳳凰一般。

那古董鋪的老板十分長於推銷,看到他們看那對扇墜就道:“二位神清骨秀,一看就知道是貴人,正合用這一對鳳凰扇,這叫簫韶九成,鳳凰來儀,見則天下安寧。”

他這吉祥話一說出來,謝翊雙眉就展開了,顯然心情極好,拿著那扇墜不語,透光看著那鳳凰紋。

許蓴笑著也不講價,直接按價給了銀子:“果然是仁君治而天下太平,老板真會說話,還有什麼好東西不?”

他拿了那對扇墜中的一隻遞給謝翊:“九哥有空再我題個扇麵唄。”謝翊道:“前日不是才給你題了一把,不如你來畫罷。我看你畫得有長進得很,尤其是人物。”

他說話語氣平淡,許蓴卻鬨了個大紅臉,並不接話,眸光流轉,含了些嗔意。

那老板看許蓴出手闊綽,衣裝華貴,兩人態度親昵融洽,看著麵貌又不如何廝像,口音也有些區彆,應不是兄弟,嗬嗬笑道:“我這裡倒還有一套好東西,一般人我是絕不舍得拿出來的,看上的人買不起,買得起的人卻又不一定欣賞得來。”

許蓴豪氣道:“隻管拿出來看看,小爺有的是錢!”

那老板嗬嗬笑著打開了個櫃子,從裡頭捧了一對的扇子出來,墜著剔透碧璽桃墜:“這一對扇子名喚‘桃之夭夭’,巧奪天工,我高價收了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買主。”

許蓴隨手拿了一把展開,猝不及防,立刻合上了扇子,耳根通紅,將那扇子丟回盒子裡:“這個不好,換點彆的東西!”

那老板看許蓴如此羞窘,有些納罕,隻以為自己誤會了,收了起來笑道:“想來兩位爺是不中意,那我還有西洋來的新鮮物事,兩位進去看看?”

許蓴隻怕謝翊也要看那扇子,立刻道:“西洋物事好,隻是我們可是識貨的,貨不好我們不要的。”

老板笑著讓他們道:“請樓上請,當然是好貨,聽說了臨海侯沒?都是臨海侯的洋船帶回來的貨!一般人可拿不到這些貨的。”

許蓴嘲笑道:“你就胡謅吧,誰不知道臨海侯的洋貨都是設了市舶專賣的,怎可能在你們這裡有。但凡是西洋來的貨,你們就說是臨海侯的洋船舶來的。”

老板道:“這就要看各自手段了。洋船船隊一次十幾艘,上邊的貨這麼多,總有法子流出來的。”

許蓴隻以為老板是吹牛,隻笑而不語,那老板知道他不信,也隻推銷道:“總之都是好的洋貨,少爺隻管看看好了。”

說完上了閣樓,果然這裡滿滿當當都是西洋來的貨,有煙鬥、鼻煙壺、西洋煙草、西洋鏡、西洋花邊、西洋紙、西洋畫、西洋鐘、象牙製品、望遠鏡等貨品。

許蓴順手拿了隻放大鏡起來笑道:“倒是真的洋貨,看這眼鏡,這樣薄。”

老板驕傲道:“沒說錯吧?這眼鏡可好賣了!繡娘們、秀才們,用眼多熬壞的,都愛買這個來,夜裡看書繡花看得清楚。這個津海衛機器廠那邊也在仿造,但還沒做出來,這是真正洋貨!可不是仿製的。”

許蓴:“……”

謝翊看許蓴臉色微微變了,有些難看,隻以為他是覺得對方說了津海衛機器廠不好來在自己麵前失了麵子,便寬慰道:“咱們很快也能仿製出來,到時候就便宜了。”

老板道:“這倒是,因此這東西也就賣這一會兒的稀罕,等咱們也造出來了就便宜了,趁著如今稀罕,可買了送人,體麵著呢!不是我說,我這裡的貨品,隻怕宮裡貢品都還未必能用上呢!”

這下許蓴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將那眼鏡放了下去,轉頭似乎看了下外邊天色,又轉過來若無其事笑道:“老板,這些都是小物件,我這裡卻是不日要回鄉,想要買件重禮回去給我祖父,這些小東西不過是占個新奇了,貴重談不上。”

那老板聽他口音帶出了些閩州的口音出來,笑著問道:“是我眼拙了,原來這位少爺是閩州來的?那裡洋貨是多,難怪看不上這些,卻不知這位少爺到京城是想做什麼生意?”

許蓴道:“如今生意不好做,隻販些珠子罷了,如今西洋的琉璃珠賣得多,買珠子的人也少了,生意不好做啊。”

那老板聽他說得內行,笑道:“那是,琉璃珠其實許多並不是西洋那邊燒的,都是津海衛那邊的窯廠燒的,燒出來的琉璃珠、琉璃盞都極好賣又新巧。我這裡倒有西洋來的琉璃屏風,上邊鑲的是五彩琉璃,繪的西洋人物,也是極精巧的彩繪的,一套價格貴,另外一點……”

他躊躇了一會兒:“這上頭的西洋畫,女子卻是不著衣裳的,還有些長翅膀的小天使,也不著衣裳,隻怕也不太好贈令祖的。”

他看這小少爺適才羞澀,特意先說了下。

許蓴卻道:“我看看?”

那老板便又帶著他們進入了內間裡,果然這一處擺著許多更昂貴些的貨物,如落地的西洋座鐘,繪著西洋金發美女不著衣裳的,又有許多長著潔白羽翅的小嬰兒飛翔在空中撒著落花。

許蓴凝視了一會兒,那老板看他並無羞赧之情,又看一旁的兄長麵色也尋常,便也微微放了心,一邊介紹著這裡的貨物。

許蓴前後看了一回,卻是大手筆買了那十分昂貴的落地座鐘:“這個好,可放廳堂中。”這座鐘價格高達一萬兩銀子,許蓴卻麵不改色從懷中掏了銀票出來遞給老板,十分隨意。

老板雙手捧著接過銀票,一眼看了是京城榮慶堂的銀票,上邊有著特製的紫標,心中大定,知道果然這是個一擲千金的主兒,立心想要推銷更多貨出去,連忙笑道:“這是真的好,每個時辰都有鳥兒報時,隻是送長輩的話,有些人嫌口彩不太好。”卻是善意的提醒,畢竟送鐘與送終諧音,隻怕這小少爺一時沒想到,真拿回去送給祖父,那可要惹出事來。這座鐘價格不菲,萬一到時候又要退貨,也是一樁麻煩。

許蓴笑道:“我省得,這座鐘就放飯廳就行了,這禮我原本有個想法,隻是在京裡買不到,料想你這裡也沒有,罷了,我另外想辦法吧。”

老板詫異道:“我這裡的貨,不說色色齊全吧,也是應有儘有了,卻不知小少爺想買什麼?”

許蓴笑意盈盈:“我聽說這次臨海侯的船隊回來,卻是帶有一種馬克機槍,能自行上膛、回彈,一次能打百發子彈,我求購已久了,卻隻不得其門。我家貨隊時時遇上匪徒,正想買一架回去,我家老太爺見了必定高興,麵上也有光。”

那老板一聽果然麵有難色:“這確實有些難處。”⊕思⊕兔⊕在⊕線⊕閱⊕讀⊕

許蓴善解人意道:“這東西不可能往外賣的,我都已開價到了五十萬兩,也沒買到,罷了,再想辦法吧……”

那老板想了想卻道:“小少爺消息果然靈通,隻是……若是再加點價,再給些時間,我可替小少爺試試,隻是需要先付一萬兩定金,這定金我是分文不拿的,隻是先給少爺打通路子,表示誠意。您也知道,這事兒……”他壓低了聲音:“要掉腦袋的……”

許蓴詫異看向他:“難道你真有辦法?”

那老板道:“沒十分把握,隻大概能有個四五分把握吧,您若能等的話,我可以試試替少爺探探路,隻是不一定能賣到,還有……”他有些為難道:“定金恐怕不一定能換回來,若是不成的話。畢竟對方勢大……我未必能擔保還能拿回定金。”

許蓴爽利道:“這倒是能理解的,舍不得兔子套不著狼麼,沒問題,那我先給一萬兩銀子給你,你先去替小爺探探路。”

他說著隨手又從懷裡拿了一張一萬兩銀票遞給那老板:“生意不成仁義在,老板這麼有門路,便是生意不成,咱們也交個朋友。”

那老板嗬嗬笑著:“不敢,還未請教這位少爺貴姓?”

許蓴順嘴道:“鄙人姓範。”

那老板一聽放了心,他在生意行中,自然知道閩州正有範氏是專賣海珠的,也往宮裡進貢的,確實是閩商有名有姓的大族,況且又有銀票在,便道:“如此,小少爺下榻哪裡?我得了消息,便命人去聯絡您。”

許蓴道:“我在燈盞胡同那裡有處鋪子,你得了便去那裡通個信便好,我自會派人來驗貨。”

那老板便道:“極好,那如今這鐘,我命人裝好了明日給您送過去?”卻是要去看看對方是否真是如此。

許蓴道:“可。”

一時議定,那老板便送了許蓴和謝翊下來,一再作揖等著許蓴和謝翊出去,果然看到有護衛仆從跟著上去,確實是個富貴人家的少爺樣。

許蓴從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大步穿過,麵頰燒得通紅,雙眸亮得驚人,謝翊看他這是氣上了,知道適才必有蹊蹺,看了看地方,也不顧還在大街上,伸手拉住了許蓴手腕。

許蓴一被他拉住手腕,轉頭看了謝翊關心看著他,這才恍然回過神來,怕嚇到了九哥,對他笑了笑,臉色總算沒適才那麼難看,謝翊道:“前邊離你那書坊不遠吧,我們去那裡坐坐。”

許蓴正是滿肚子火無處宣泄,自然道:“好。”

春溪已提前過去打了招呼,不一會兒兩人果然到了書坊,書坊裡二三樓的茶室仍然絡繹不絕的都是喝茶、抄書、看書、聚會的書生,生意極好。原來這幾年閒雲坊一直賣出最新的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