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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39 字 6個月前

吩咐要準備多一些,顏色鮮亮的,可也沒個準話。之前您忙,也沒說要看看。如今都到了行宮,忽然才說要看,這會子嫌花樣不好,老奴可哪裡改去。”

“這津海風箏坊也不少,老奴出去讓他們再出去采辦一些回來?”

謝翊想了想道:“行吧。”又轉頭對賀知秋和範牧村道:“兩位卿家裡頭坐吧。”

賀知秋卻看蘇槐竟也敢當著他們臣子的麵說這些,謝翊卻也一點沒動怒,便也知道皇上這是心情極好了,隻看內侍們捧了棋上來,謝翊入內脫鞋坐在竹席上,持了黑子隨手下了一子:“牧村先來吧。”

範牧村恭敬在棋盤前跪坐下去,持了白子也落了一子在角落。

謝翊有些詫異:“東野棋路改了?”

範牧村微微一笑:“陛下當心。”

賀知秋也已跪坐在下首,也笑著提醒謝翊:“陛下,昨日我與東野手談輸了。”

謝翊卻眉微微一挑:“既有長進,朕少不得仔細考量考量了。”

範牧村含笑,卻看到謝翊身後幾上的汝窯花瓶上,插著一枝野花,花已有些蔫了,但內侍們卻竟也沒有換下。這行宮裡如今正是春花盛放之際,比這枝花美的不知凡幾,且這隨手插著,枝葉也沒怎麼修剪,看起來真就是隨手折下,便是取個野意,也稍顯太少了些。

他心中暗忖,卻見謝翊已又下了一子,竟緊緊貼著他隨手布的那子,戰意凜銳,他不敢鬆懈,連忙凝神思考了一會兒,下了一子。

謝翊不假思索又下了一子。

範牧村歎息:“陛下幾時也下起快棋來,且咄咄逼人,不似從前棋路綿密,耐心布局,待人自入羅網了。”

謝翊道:“下吧,羅唕什麼,不過是悅己之道,快意即可。”他說完卻想起這儼然是許蓴的口%e5%90%bb,忍不住又想笑,許蓴之前纏著他讓他教下棋,但若是對弈時間太長,他就坐不住了,一會兒要茶一會兒拿著棋子在手裡嘩嘩地盤。他後來和他下棋索性也就不思考了,隨手下起,速戰速決。

範牧村看他又笑,越發驚異,先下了一子,這一子卻又在遠遠角落下了,顯然是不欲與他纏鬥。

蘇槐捧了茶過來,謝翊轉頭去拿茶杯,一邊已聞到香味,問到:“猴魁?”

蘇槐笑道:“是,沏濃了些。”

謝翊知道這應該是之前備著許蓴在的時候喝的,他不喜歡喝淡茶,但許蓴吃過他的茶便嫌苦,於是他與許蓴在的時候,都命內侍們準備淡茶。現許蓴不在,茶又已提前備下了,蘇槐便沏濃給他,也不計較,隻拿了茶杯在手,又去看棋局。

但他麵前的範牧村一眼已看到他側臉之時,耳垂那裡清晰一個齒痕,心頭一跳,連忙低頭,專心看棋局,心裡卻翻滾不已。

陛下向來不好玩樂,如今卻讓人備下紙鳶,還吹毛求疵的挑剔,還有不常喝的淡茶,那枝隨手一插的野花,比從前和氣許多開朗許多的%e8%83%b8懷,仿佛都有了答案。

賀知秋倒沒有他細心,隻是在一旁閒看著。

謝翊閒話道:“東野如今修書,想來得心應手,尚有餘力。朕有個差使想交給卿。”

範牧村道:“陛下請說。”

謝翊道:“昨日看了萬邦學堂,朕想在京裡也建一所新式學府。”

範牧村心中一跳,微微帶了些喜悅,畢竟他心中一直擔心已被帝王厭棄,不肯重用,如今肯派差使給他,說明他尚且還有用。但心思一轉卻問道:“臨海侯駕輕就熟,陛下何不讓臨海侯繼續主持承辦?”

謝翊唇角含笑:“他機器廠那邊忙得很,且朕有彆的差使讓他辦。你與張文貞熟識,辦學時有什麼問題都可問他,朕亦會讓臨海侯這邊的錢莊、機械廠都給你勻些師資和學生過來。”

範牧村卻有些遲疑:“陛下是想與萬邦學堂這邊一樣嗎?”

謝翊卻深深看了他一眼:“非也。朕意思是,修建在京師的這所學堂,是各地新式學堂的更高一層次級彆的學府,比如閩州那邊的海事學堂,津海衛這邊的萬邦學堂等,各地州縣創辦的新式學堂這幾年林林總總也有四五所了,有些老式書院也正仿著他們開了藝能課。”

“待建成後,州縣創辦的公辦學堂裡頭畢業的優秀學生,可推薦考入京師學府內,就讀三至五年不等,有機會薦舉為六部任事官。”

範牧村吃了一驚,這豈不正就是莊之湛前日所極力勸諫的?新式學堂出來的生員,能夠直接入朝為官,那科舉幾乎就廢了。他看謝翊當時溫聲勸說莊之湛,仿佛虛心納諫,沒想到卻早已立心已定,想也知道這所京師新式學府一旦建成,將如何轟動士林,如今隻不過是個小小的莊之湛,待回到京裡,那就是驚濤駭浪了。

皇上不讓臨海侯來做這事,卻讓他這個表弟來主持,眾人自然是認為這是皇上的意思。而範家為河東世家,詩禮傳家,譽隆望重,他來主持修這個學堂,那範家就是站到了士林的對麵了。

範牧村心念數轉,知道皇上仍要保護臨海侯,不舍得他受天下士林攻訐,這才選了自己這最合適的棋子。沒有直接下旨,而是私下詢問,這也是給了自己退路,若是自己不接……

他看了眼一旁的賀知秋,他盯著他,微微頷首,顯然是示意他不要錯過。這樣的機會在賀知秋麵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抓住的。

皇上……雖然比從前溫和多了,不似從前總是一股鬱鬱之氣,但這行事仍然和從前一般,仿佛給了你路選,但是你沒彆的路可以選,隻能往他安排的路上邊邁步走去。若是一退,那便從此再無君前立身之地了。

謝翊含笑著問他:“如何?也不必急著答複,你回去想想也行。”

範牧村卻已正色拜下道:“臣披肝瀝膽,為君分憂,請陛下放心。”

謝翊仿佛早知他一定會同意,微微點頭下了一子:“東野出去一次,果然比從前長進多了。”他看著賀知秋笑道:“難怪你下棋不如他了,從前朕和他對弈,也很難贏的,他當斷的時候,還是很能下得了決心的,倒白白浪費朕一番鋪陳。”

賀知秋隻含笑道:“這樣利國利民的學堂,臣等悠然向往,東野豈會不應。”

範牧村道:“臣還寸功未立,當不得陛下誇獎,等臣下去和見微兄商量個章程草折出來,再給陛下奏報?”

謝翊道:“妥。”

他吩咐道:“所設專業與各地要有區彆,增加法理經史課,如四書五經、曆代史、誥製、章奏、詩文、刑律等,這是為了入朝做準備。另外,文事如禮、樂、書、數、天文、地理,武備如兵法、陸戰水戰海戰,技擊、射禦都要設,藝能則設工科、物理、機械、冶煉、醫科、藥科等科目。”

“總之,朕要大而全,朕要天下頂尖人才,都以考入此學堂為榮。”

“古者聖王製禮法,修教化,三綱正,九疇敘,百姓大和,萬物鹹若。”

“九疇者,治天下之大法,這所學堂,便命名為九疇學府,學子們習九疇,治天下。”

作者有話說:

注:古者聖王製禮法,修教化,三綱正,九疇敘,百姓大和,萬物鹹若。——周敦頤《通書·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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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太平

次日天氣晴好,辰時,天子巡幸津海衛機械廠。

龍輦浩浩蕩蕩到了津海機械廠的時候,路邊船塢上觀者如堵,幸而被禁軍都牢牢攔在了外圍,但高呼萬歲之聲不絕於耳。

等入了機器局二門,許蓴帶著機械廠的中層骨乾都站在大門內侯駕,大禮參拜。

謝翊下了輦車,說話道:“起來吧。”

許蓴上前道:“臣為陛下導引。”

謝翊微微一笑,隻沿著水磨石的路向前走著,一邊東張西望著笑問:“給朕都說說罷,這地方挺大——還派了軍士把守麼?”一眾扈從臣子都跟在後頭。

許蓴含笑先導引謝翊到了照壁後有一麵粉牆上,繪了整個機械廠的簡要地形圖,他手裡持了個長竹竿點在上頭:“陛下也看到了,外邊就是船塢,通往碼頭,修了天後宮,新船下水,得捧了龍骨祭天後娘娘,這才能平平安安。”

“另外修了泥船塢和造船廠和材料倉庫,為儲積材料之所。整個機械廠內部共五百畝地,如今還想著再擴建些地方,正在籌辦中。”

“中間設的是議事廳,以及文書房、製圖房、庫房、會客廳、食堂、工人宿舍、教習宿舍等,都設在中間這一圈兒了,東北方為生鐵廠、木工廠、熟鐵廠、煉鋼廠,這是方便礦石、木材等原材料從港口運來在船塢,直接就卸貨後進行加工。”

“正北這一片兒連著修了炮廠、火器廠、蒸汽機廠、汽錘廠、汽機鍋爐廠、紡織廠、農機廠等。彈藥魚雷廠和火藥庫在最遠的山後邊,因著危險,因此修得遠離人煙處,以防失火,平日也派著一營的士兵把守著關口,不讓閒人進出。”

“西北方是製書坊和印書廠,目前主要是印教材為主,還印一些年畫曆書,還挺賺的。整個廠房這東西兩邊各修了一座望樓,都安排了士兵每日瞭望巡邏,工匠進出都要憑銅牌進出,禁止外人窺探。”

謝翊饒有興致問:“朕見過折子,蒸汽機能自己做了,鐵甲船小火輪裡外也都能仿照著做了,比外邊買便宜。”

許蓴道:“是,托皇上彌天之福,建起來沒多久,咱們就自己試著做出了蒸汽機。又把人家的洋船拆出來仔仔細細看過了,鍋爐管、單氣缸的蒸汽機,明輪、鍋爐、氣缸配件,全都是咱們自己打造出來的。今年終於自己做出了第一艘咱們自己的船,兩層的一艘船也不過花了紋銀八千兩,要知道咱們整艘船買,一艘船可是十萬兩銀子呢。”

謝翊看他說到賺錢上,麵上越發眉飛色舞,心裡隻是暗笑。

許蓴道:“雖然能自己造,但是確實力量少,機器未全,工匠也沒這麼多,尚且不能大量生產。”他麵上有些遺憾:“學堂的學徒工都日以繼夜的做,也隻將將造了一艘主力艦。但也省力許多,如今我們可以從西洋購他們的一些現成的器材,咱們自己組裝,一是省錢,二則造船快,雖需費比自己做要稍多,但無論如何已比整船讓他們獅子大張口好多了。”

方子靜卻問道:“據我所知,洋人賣給我們的,都不是最先進的技術,他們也是淘汰了的船才修一修翻新下就賣給我們的多。我與雷尚書說起來,都深為憂慮,若我等與西洋諸國有釁,對方便將這些船炮禁賣我國,則彈藥無著,如何對戰?”

謝翊道:“記得之前市舶司上過折子,如今露西亞國、香鳶國、櫻月國,都是從琴獅國購買的船舶,如今琴獅國忽然帶著軍艦在我朝海疆外巡遊,此事誠可慮也。”

許蓴揚眉笑道:“陛下遠見卓識,洞見千裡。正如武英公所說,琴獅國掌握了如今最先進的船艦、炸炮技術,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