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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01 字 6個月前

秘而不宣。幸而賀蘭將軍之妹,賀蘭小姐帶著商隊深入琴獅國,私下購買了不少先進的蒸汽機等製船零件以及製船的洋書讓人帶回來,此外,還為我們千裡迢迢招徠人才,重金聘請了一位琴獅國的學校老師、一位香鳶國的海軍中尉來為我們做製船教習,負責製船事宜。”

“我們能自己製船的消息一傳出去,洋人立刻鬆口降價了!”

謝翊道:“賀蘭氏滿門忠烈,賀蘭靜江為國守北疆,其妹賀蘭小姐以女子弱軀,不辭辛勞為民渡遠洋求購重器,聘請講習,不可不旌表之,莊之湛。”

莊之湛原本正在盯著那輿圖出神,忽然聽到皇帝召喚,慌忙上前道:“臣在!”

謝翊道:“今日後卿回去替朕擬道旨意,嘉勉賀蘭兄妹二人,賞賀蘭千金縣主封號,卿亦當為之作賦,旌表其忠義,以為天下婦人之表。”

莊之湛連忙道:“臣領旨。”

謝翊點頭,問許蓴:“先看火炮廠吧?”

許蓴往前行,身軀修長,走起路來仿佛帶著風一般,利落乾脆,偏人又年輕俊秀,舉手投足仍然顯著優雅和敏捷,他聲音裡仿佛總帶著笑意:“陛下,您先請上步輦,臣為您引路,往這邊走。咱們可以先看炮廠的鑄造炮管的車間,然後順路去火器廠,再繞去看看紡織廠、農機廠,回轉到大門,直出去船塢,登船出海,看水師營演習。”

他看著謝翊上了步輦,這才快步向前走去,全無一般臣子們在禦前的畏畏縮縮,體態舒展,聲音清朗,一個人昂然走在君前導引,也沒那種誠惶誠恐之感。

範牧村站在翰林院的學士裡,明顯看到身邊的學士們看著臨海侯的眼神都有些變化。

有人低聲道:“竟真能自己造船了?我還以為和以前一般,買了彆人的發動機螺旋槳回來,套上咱們自己的木殼子。”

“當然是真的了,要不你以為皇上怎麼這麼倚重他呢,沒點實打實的功績怎麼行。你還真以為那些劾章都是真的,臨海侯若真是個虛有其表的紈絝兒,怎可能哄得了天下人?”

“我要有那麼多錢我也能行,不就是買來逼著匠人對著洋人的船做嗎?”

“你想簡單了,沒聽武英公說嗎?人家不賣我們最新的。而且我聽說閩越兩州都試過的,船太大,你在模型上試著可以,真裝上大船。失之毫厘謬以千裡,帶不動直接沉下去的。鐵甲船呢,你想想,那得有多重。”

“各項工器如此之繁,又需要而精熟此道之工匠,難怪臨海侯要辦學堂,無那學堂之利,百姓怎會送人去讀書?士人是絕舍不得孩子學這些匠藝的。”

“這錢全是那債券折騰出來的,沒點本事哪裡能籌這麼多錢,去年臨海侯被參的盛況,你出去辦差沒見過,那聲勢簡直是恨不得殺之以謝天下,投機取巧惟利是圖不忠不孝十惡不赦,什麼罪名都參上去了。”

“臨海侯當時還能安坐如山,不動聲色,從容理事,說起來不得不佩服的。若是我恐怕就甩手不乾了,他才二十多歲。前兒莊狀元劾他,我看他仿佛動了怒,但被皇上攔下了,如今看著又仿若無事,言笑晏晏的,這養氣功夫也難得了。”

“也怪不得了,之前看學堂我也覺得奇怪,如何要招這許多匠戶軍戶子弟,如今看這工廠的規模,沒學堂支持,哪裡有足夠的人來做這些事。”

“但確實是賺的,旁的不說,光那紡織廠和印書坊,利潤巨大。還有曆書,這是欽天監專門發了特許給他們印了,也是朝廷恩典的生意,賺頭大。我聽說當時鬨得本地的匠戶都來堵了這裡,他這廠一開,莫說津海,便是京城、浙閩全都是便宜的紗布和年畫,本地的手藝人活不下去了。”

“我倒是聽說是花錢招募了他們吧,連那些老師傅都請來做供奉,這才平息了。”

“細算起來這幾樣雖然賺,但那軍用的船、炮、火器這些沒賺頭,隻能砸錢往裡頭弄,這真得擅長精算的人來算了,加上那債券的算法。難怪說臨海侯有經濟之才,聽說陛下親口和內閣說過,臨海侯有計相之才,看來多半戶部的位置是留給他了。”

“成事太難——隻說這一條,我也是心服的,一般人做不來。都說機械廠,我還以為是個小廠,誰知道今日來一看霍然龐然大物,我等竟成井底之蛙。”

範牧村轉頭看賀知秋麵上倒無新鮮之色,悄聲問道:“見微兄想是來過了?”

賀知秋道:“自然是來過的,我還煩勞臨海侯替我弄了一個新式改良的手搖紡紗機給我娘,我娘高興極了,極省力的,抽紗,織紗都很方便,特彆快。”

範牧村笑道:“你都做官了,怎的還讓令堂辛苦勞作紡紗?”

賀知秋搖頭道:“她做慣了,一日不做些事不舒服,也不肯讓丫鬟伺候,隨她罷。”

範牧村小聲和賀知秋道:“陛下想來是察覺到近年來翰林院風氣不好,這才特意帶他們來看的吧。”

賀知秋小聲道:“你在外邊不知道,確實是太平日子過久了,便有些尚清談而廢實務了,座師學生同鄉沆瀣一氣,結詩社開文會什麼的——其實,咱們也是被陛下提點過了,不然說不準也這樣的,倒也怪不得他們。”

整個廠區安靜得很,路都是水磨石路鋪著,打掃得一塵不染,兩邊種著花草和高大的樹木,甚至還有鳥兒在叫著。這讓臣子們本以為要進入一處喧鬨醃臢的地方而感覺到了驚異。

直到接近炮廠,他們才聽到了隆隆的聲音以及人們高喝著整齊的聲音“一、二、三起!”

他們看到了一處極高的倉房,才進去便感覺到了熱氣撲來,無數的工人僅穿著短打,露出結實的手臂,汗流浹背,筋肉綻起,正在吊裝起一根長長的鋼鐵炮管,看起來是要組裝上那大炮的台座上。

謝翊下了步輦,卻先口諭:“命工匠各安其位,自行其事,不必拜禮。隻需負責工藝的主管來侍奉回話即可。”

許蓴應道:“是。”他轉身吩咐幾句,後邊的隨員很快走出兩位男子一長一少,一位青袍女子匆匆上前行禮道:“草民見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翊道:“平身吧,不必拘禮。”

許蓴介紹道:“這是火炮廠負責人華雪壽,火器廠負責人俆華亭,兩位先生都精於炸炮火電學,亦擅西洋算法,是之前臣在市舶司招募人才是應募而來的。這位姑娘是紡織廠負責人白璧,一直在負責招募和組織織娘使用新式紡織機器之事。”

謝翊聽到白璧二字,卻想起了青錢,看了眼果然那女子二十多歲,模樣俏麗,落落大方,恐怕也是盛夫人的婢女,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便微微點了點頭,問道:“先說說這火炮廠的情況吧,如今我們已能做到如何地步了?”

華雪壽先上前稟道:“火炮都已能熟練製造純鋼炮筒,用鐵箍套鑄鐵炮管,這叫套筒炮,用這個技術,可避免後裝線膛炮炸膛,口徑大,威力足,已能組裝旋轉炮台,並製作滑膛炮,比之從前的前膛炮,口徑從六點八寸增加到八點三寸,威力要大許多,而且可以加裝的炮彈也更多了。”

謝翊滿意點頭,看著在忙碌著的工匠,又問:“這廠子裡的工匠技師工錢如何計的?”

華雪壽道:“整個機械廠將工匠分為三等,一等技藝嫻熟可帶學徒者為供奉,月銀八兩,二等技術嫻熟可獨當一麵月銀五兩,三等工匠為基礎工匠月銀二兩銀子,另有學徒工按工時計酬或按件計酬。”

謝翊含笑問許蓴:“這工錢不低了。”

許蓴道:“是,本地男丁幾乎都來我們這裡做工了,擅紡織的婦人也多來紡織廠上工,還會領一些工件回去給家裡老人、孩童製。因此如今津海衛這邊對機械廠開始還有些反對認為機械廠搶了飯碗的,如今也多轉變了態度。”

謝翊問道:“洋教習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許蓴道:“洋教習用得不多,隻船廠那邊兩位,火炮廠和火器廠這邊兩位,月銀一千兩,若年終能完成全年任務,則額外有兩萬兩銀子的獎金。這次純鋼鐵甲船造出來,我們額外賞了兩位教習和陸先生六萬兩銀子。”

眾人一陣驚歎,謝翊卻道:“比買船買炮值,且有銀子還不一定買得到。”

臣子們一想起來一艘新式鐵甲巨船幾十萬銀,不由又覺得值得很了。

許蓴此事早已心不在焉,他看著謝翊麵上已被廠房裡的高溫烘得有些潮紅,薄唇也有些乾燥,心中不免心疼,上前道:“請陛下上輦吧,我們去下一個地方。”

謝翊微一點頭,便上了輦車,卻見許蓴不知從哪裡摸了隻銀色水壺雙手奉與他。

謝翊接到手看到上頭刻著的“惜身”字樣,才發現是從前自己曾讓人打造了給還在戰場中的他送去的銀水壺,沒想到這幾年過去了,許蓴尚且還用著,隻微微一笑,也沒拒絕,喝了幾口水,便將水壺遞給一側的蘇槐。

蘇槐也小心收好,並不敢交予他人。

帝皇飲食乃是大事,一茶一飯,莫不需專人驗過。臨海侯就這麼隨意地給皇上奉水,皇上竟然也不推拒,直接喝了,一時落在眾臣子眼裡,少不得又對臨海侯簡在帝心,深得皇上信重有了些認識。

唯有方子靜認得那是許蓴從前戰場上帶著的水壺,皇上竟然不避諱直接就喝,眾目睽睽之下,一個敢遞,一個敢喝!他暗自咬牙,越發證實了心中那點猜測,忍不住那股氣又上了來,惡狠狠盯了一眼一直跟著禦輦的方子興。

方子興再次接受了兄長惱怒的目光,莫名其妙檢視了一回身上衣著,自己一直好好跟著皇上啊,又有哪裡沒做對?總不能是嫌自己沒給皇上遞水吧?

一時君臣一行接連去了火器廠、紡織廠、農機廠,一一看過了新式機器,武官們對新式的火器、子彈、彈藥都十分關注,流連忘返,甚至在禦前也公然向許蓴開口便為自己所轄軍士索要火器,彈藥。文臣們將信將疑,但看到武官們如此熱切,想來也是日常十分難采購到的。

待到了紡織廠,眾人見到寬大的廠房內,女子們井井有條在紡機前或分工或合作,嫻熟的將巨量的紗條紗布從機器中整理出來,全都驚歎不已。

再去了農機廠,挖地機、水車、鼓風機、鋸木機等農工機械,又都讓文臣們彆開生麵,議論紛紛。

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但不少文臣出身貧苦家庭,看到此等利於民生之物,亦都上了心。畢竟朝廷中,六部主事官員,必須先撫地方,通曉實務,這是這位陛下定的規矩。

從前非翰林不入內閣,如今卻成了內閣六部首領,必須要先撫過州縣,方能入閣任大學士。撫地方首要任務便是勸桑麻,如今文臣們看到這等能夠提高民力的機械和紡紗機,豈有不上了心的,不少人掏出了笏板和手抄本,在上頭匆匆記下要點。

戶部羅尚書看到那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