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頁(1 / 1)

幸臣 灰穀 4278 字 6個月前

算了,咱們帳上光明正大的,也不怕他查,隨他罷。”

徐廷傑已詫異問道:“躲李梅崖?這是從哪裡打聽來的?”

董憲道:“他早晨去拜謁知州和提督,自己說的,自然有人給我通風報信。我說呢,好好的貴勳子弟,有錢有閒,跑這麼遠來我們這小地方做個小官乾什麼,原來是為著和李梅崖結了仇,而且可媲美不共戴天那種,這才避了出來。”

眾人立刻耳朵都豎了起來,便連一貫沉默寡言的劉斌也看了過來,顯然都好奇了。

董憲慢慢搖了扇子道:“之前說過,那李梅崖曾經在許大人宴會上直接斥他奢侈,京城傳為笑談。便結下了梁子。”

“結果前些日子,李大人不是因著酒後狎妓無禮被禦史參了,皇上震怒,貶官罷職,還打了幾十板子。”

徐廷傑反應過來:“難道……這是咱們這位許大人算計的?因此才結下了仇了?”

董憲道:“沒明說,隻含糊說有些相關。但你看他這少爺做派,美婢強仆,又有錢任性,恐怕要做局也是容易的,李梅崖本來就受不得激的,恐怕就是和他爭風也難說。但估計咱們這位小少爺也沒想到後果如此嚴重,被家裡長輩教訓後,灰溜溜出了京城避一避。”

“畢竟李梅崖還是極得皇上重用的,這不,才多久,又回去都察院了。他可是連太後都參過的,你說靖國公怕不怕,當然趕緊把這寶貝兒子給送出來了。”

一時眾人都有些唏噓,又私下有了些明悟。

=====

碧空如洗,海天一色,許蓴騎著馬站在津海港口邊,看著白帆如雲在長風中鼓蕩,桅索交織相連若網,一望數十裡內,商船無數。

薑梅騎馬在他身側感慨:“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這裡就是天子渡口啊。”

許蓴喃喃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九哥現在在做什麼呢?

薑梅有些詫異,原本隻以為自己要跟的這位世子是紈絝兒。看到帶了禁衛軍侍衛上任,又以為是禁中有什麼任務,借著這位靖國公世子的名義掩飾,私下來查。然而這幾日看下來,這位世子不僅世情精通,手腕老練,這些侍衛待他也是恭恭敬敬,令行禁止,恐怕這些侍衛並非自己有任務,而確然是這位年方及冠的世子是任務指揮人。

而這兩日跟著許世子,看他拜謁上官同僚,安排屬下差使,吩咐侍衛,那種雍容自如,安之若素的矜貴氣息,非一日能養成,而如今自己不過隨口一句詩,他便能接上,可見也並非如大多數勳貴子弟一般才學堪慮腹中空空。

薑梅心下暗自提醒自己,恐怕自己小看了這位小少爺了,竟要把自己之前那自大的心收起,躬身踏踏實實做幾件事出來,恐怕才能讓這位世子真正把自己視如心腹,將正經差使安排給自己。

作者有話說:

薑梅類似於領導秘書,領導必須要教育好身邊人,將自己的執政意圖確實傳達到位,否則壞事就壞在身邊人上,尤其薑梅和許蓴是新磨合的,因此才必須多與他交底多教導他。

第126章 升官

許蓴和薑梅站在港口市舶報關廳前約一盞茶,董副提舉他們才乘著馬車到了,有些狼狽地下了馬車上來給許蓴作揖告罪,許蓴道:“無事,去報關廳看看吧。”

市舶司港口報關廳是一層兩層的廳堂,裡外都搭著長棚,擺放著各色的貨物。報關的船隻代表在港口排著隊,等著市舶司的官差上船去驗看,花廳裡則是兩位書辦正忙碌地驗看公憑和公驗。

許蓴一行人官服鮮明,煊煊赫赫走進去,立刻被無數商人注目,其中更是有不少藩夷之人,都長得高鼻深目,發色奇特,全都炯炯看來。原本喧鬨的大棚花廳都倏然靜了一靜。

董憲和徐廷傑已許多年不曾來過這市舶司的港口報關廳看了,如今鼻子裡聞著這海腥汗臭味,滿眼都是蠻夷和商戶、港口力工,又被人無禮注目著,全都油然生出了不適,但看許蓴在前麵邁步而行從容若定,護衛們站在他身側扈從,自己這一行人步入人群,人群全都猶如船頭分浪一般分開,目光中帶了崇敬,忽然又自覺威風凜凜,生了些得意之感。

許蓴卻是走到了報關的長桌處,負責的書辦連忙起身下拜,許蓴溫和叫了起來,拿了桌麵上的報關公憑看,一邊問道:“這平日查驗主要核查什麼?”

書辦連忙道:“平日主要是核查公據上的海船載重力勝、船身、檣高進行公驗記錄,核對貨品,提出抽分數額,然後讓核查書辦上船去一一核對貨物,查是否有禁品,有無夾帶,核驗無誤後再蓋了戳,再請人送去提舉司審驗。”

許蓴問道:“這前後辦理大概要多少天能核多少日?”

書辦道:“這得看是大船還是小船,海船總要十日左右,貨物特彆多的,一月之期也有的,柴水小船就快,兩三日可驗回。”

許蓴微微頷首,也不評價,隻拿了那公憑看了看,看上頭是:“查驗朱水記福船一隻,尖底、方頭、闊尾、桅杆三根,水密艙十三間,載生絲百包、瓷器五百件,出洋貿易。當抽分生絲十包,瓷器抽百件。”

另外已寫了“朱水記”簽牌在一旁,這是要交給去船上核驗的官差的。

許蓴細細拿著那張單子問了一回,又問那商戶:“這抽分這般,還能有得賺嗎?”

那朱氏商船的掌船的早已跪了下去稟道:“稟大人,能賺的,運去南洋,隻是那邊也要抽稅,一來一回,扣除水手和本錢,大概能翻個十倍,隻是我們船小,隻祈天後娘娘保佑,不要遇到風浪。”

許蓴含笑命秋湖給了那掌船的賞銀,又隨手抽了幾張看,之後又裡裡外外看了一回貨物,這才走了出來回到了門廳外,那裡豎著一塊照壁專門用來懸掛公告的,正刻著《市舶通則》,另外貼著張告示,還是中秋免衙的舊告示了,被海風吹已十分殘破。

徐廷傑看許蓴站定看那告示,尷尬道:“下邊官差不精心,下官命他們立刻清理舊布告。”

許蓴道:“不必,我看這地方挺好,本官新上任,正好有個告示,且先貼這裡吧。”

一眾屬官不明所以,卻見後邊兩個護衛從馬車後抬出了一個沉重的青銅櫃搬來了這告示牌前,背後掛著鐵索,鎖上了那告示牌的柱子上。

另外秋湖和夏潮已手裡拿了張告示來貼上了告壁上,眾人凝目一看,隻見上頭寫著“市舶司四誡”:

“一曰崇廉以拒貪。

本司潔己奉公,不貪一錢,除開列稅單所需稅銀,其餘一文不得多取。

二曰務實以納財。

本司尚儉戒奢,不涉商戶飲宴,除公事外,其餘一概不談。

三曰求諫以示誠。

本司廣開言路,有對市舶有建議、對本司官吏有徇私枉法之處、對商民有走私線索者,均可投帖入銅櫃中檢舉,本司將一一核實,如有益,則有獎勵。

四曰招才以養賢。

本司虛位以懸,凡有文武才者均可投帖自薦。”

下邊蓋著市舶司提舉鮮紅的官印。

一時眾屬官麵麵相覷,就連薑梅都吃了一驚,看這字跡筆墨淋漓,竟似為這世子親自所書,連自己都不知道世子是什麼時候寫的這招貼,許蓴含笑道:“將就著先寫了一張先貼了,改日再讓人刻了字來放吧。”

====

天色方曉,謝翊早朝散了到了禦書房,正等著閣臣們進來議事,卻看到蘇槐捧了個朱紅匣子過來。

謝翊笑道:“這才去了幾日,就有信來?”

蘇槐笑道:“世子並沒寫信,是跟著的侍衛抄了世子新發的誡諭回來,呈禦覽的。”

謝翊打開道:“什麼誡諭不是都是例行公事,師爺寫的嗎?”

他一看啞然失笑:“這是要學銅匭投書嗎?他也不怕玩壞了。”

蘇槐道:“好不好,要看用的人如何用了,世子這是新官上任,鋒芒畢露呀。”

謝翊慢慢將那紙折起來:“他是怕自己也變壞了,才這般苦心孤詣呢。”

“隻是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他這麼弄,恐怕同僚官員要離了心,水至清無魚,他怎的如此著急?”

蘇槐道:“這倒未必,老奴督舶那邊數年,也有些人手耳目在那裡,卻多是說,許世子得罪了禦史李梅崖大人,不得已隻能先做個清官樣子出來,貼個誡諭搞得人人儘知,這般萬一有手下犯了錯,他也可撇清說自己不知,省得被李大人捉了短處參了他呢。”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謝翊詫異:“這又關李梅崖什麼事?”

蘇槐含笑:“世子上任第一天,就去拜訪了津海衛知州和提督,說自己和李梅崖結了仇,不得已外放避禍,今後有什麼節禮飲宴不到的,還請諸位上官同僚諒解呢。”

謝翊原本拿了杯茶剛喝了一口,聽到忽然嗆了一口咳嗽出來,蘇槐嚇得連忙拿了帕子給謝翊。

謝翊將茶杯放回去,拿了手帕一邊咳嗽一邊掩著唇,唇角笑意浮起:“這孩子倒知道拉個擋箭牌。”

外邊卻雲板叩響,負責通傳的小太監奏報:“督察院正李梅崖侯傳。”

謝翊忍俊不禁:“傳吧。”又忍著笑對蘇槐道:“李梅崖白白背了這口鍋,還該給他再升升官才是,這般才更顯示他深得帝心,也讓四方貪官汙吏們心中凜然生懼才好。”

作者有話說:

幼鱗今日政務:巡視了辦事窗口,頒了四項規定,設了檢舉箱。

謝翊:罷了,給李梅崖升升官,這才名副其實有威懾力。

第127章 盤賬

許蓴一番招搖做作,讓整個津海衛官場都震驚了。

沸沸揚揚一番傳言後,很快又有更多的傳言在暗地裡流傳,從而揭示了這位昔日的紈絝二世祖,是如何逼不得已,在幕僚智囊的運作下,隻能以這般手段來表現自己“清如水明如鏡”了。

一時眾官也都隻傳為笑談。

然而市舶司這邊卻實實在在困擾到了。

徐廷傑在董憲跟前麵容蒼白:“怎麼辦?會不會真有人去檢舉……”

董憲冷喝一聲:“檢舉什麼?我們什麼時候收受錢財過?那些小吏們收的三瓜兩棗,也算事?你可彆告訴我那些幾個銅板的揩油,你都看得上吧?”

徐廷傑一怔:“那倒不曾。”

董憲道:“那不就行了?慌什麼?”

徐廷傑仍然心裡不踏實,反複走著,董憲冷笑一聲:“放心吧,那有什麼問題?負責經手的人,誰沒分紅?誰會去檢舉?”

徐廷傑閉了閉眼,唯唯諾諾道:“要不,這段時間,稍微緩一緩?”

董憲看他這膽小樣很是不屑,但想了想還是道:“也罷,過段時間,也安安你的心吧,隻是今年分紅可就少了。”

徐廷傑露出了些肉痛的表情,但還是狠了心道:“罷了,要知道這位許世子,惹到的可是李梅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