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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45 字 6個月前

少,隻有過年大節,又或者太後的壽誕,才會來應一應景,有時候甚至都讓謝翡代為送點賞賜過來便過了。

但自從順王壞了事悄無聲息被賜死,謝翡承爵後閉門不出,宗室裡如今都屏聲靜氣老實得很,都知道這位皇上雖然年少卻心狠手辣。自從撤藩後,親王死一個就沒一個,如今尚且還是一字封號親王的,也隻有零星六個了。

裕王不敢仗著輩分高托大,仍是站在了外邊太陽底下等著皇上,這一早上曬下來,也頗覺得口乾舌燥,到底年事已高,但仍是咬牙等著。

眼見著輦車便到了廟前,裕親王連忙帶著人跪拜,平日裡謝翊看到老宗王年邁仍然如此辛勞親自等候,早就親自下車扶他起來了,然而此時輦車卻沒停,仍然一直到了皇廟大門前,這才內侍上前掀了簾子迎了皇上下輦。

而謝翊下車目不斜視,徑直往內走入了側殿內,裕王等人尚且還跪在那裡,一時竟局麵大僵。

無人叫起,他們也不敢起來,隻在太陽地裡又跪了一盞茶功夫,蘇槐才親自跑了過來笑著請裕王等人平身:“怎的裕王殿下在這裡等著呢?還是皇上要傳,才發現老王爺不在。請裕王老殿下一個人進去麵聖,陛下卻是有事體要交代。”

裕王起了身,一陣老眼昏花,心中一陣揣測,什麼事?皇上曆來來皇廟,脾氣都不好,如今專門教自己進去,是想要處置太後了嗎?還是像之前一樣,仍是問在宗廟中選嗣的進度?

第115章 密審

裕親王進去看到謝翊正拿著香在給先帝上香,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從前這樣的大節,皇上來上香,都會請他來主持,今日皇上這樣不打招呼,直接進來便上香,實在是蹊蹺。更何況,中元節剛剛大祭過,中秋如何又如此鄭重其事?

他看了下,發現蘇槐沒進來,但大殿裡除了皇上,還有一人站在東北角,定睛細看,竟然是李梅崖,他雙手揣在袖子裡,筆直站在那裡,看著宗廟上攝政王的牌位出神,不知在想著什麼。

他不是被撤去守城門了嗎?

裕親王心下越發沒底,隻上前小心翼翼行禮:“老臣見過皇上。”

謝翊轉身看到他,挑了挑眉道:“蘇槐,過來奉香給裕親王,讓裕親王給祖先、給先帝上香。”

一側蘇槐不知從什麼地方忽然站了出來,手裡捧著香恭恭敬敬遞給裕親王,裕親王又被嚇了一跳,但還是拿了香過來,也恭恭敬敬上了九次香。

從他任宗正王爺以來,大多是他主持宗廟祭祀,這還是第一次這麼結結實實起身下拜上香祭祀,他畢竟年事已高,很快就雙膝微微發抖了。

等他顫巍巍再次站起身來之時,卻見謝翊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他有些詫異,正轉頭,卻看到門口卻走來了刑部尚書盧誌勇,他身後還跟著個賀知秋賀狀元。

兩人走了進來,都先拱手向裕王行禮:“臣見過裕王爺。”

裕王不敢托大,也隻微笑著拱手道:“兩位大人好?今日是隨駕過來的?”

盧尚書咳了兩聲,卻是走到了李梅崖旁邊站定,賀知秋也不慌不忙站了過去,三人站在那裡,盧尚書站在中央,輕輕咳嗽了聲,麵上顯然有些尷尬,但仍是慢慢道:“奉皇上詔,今日三法司官員在此,有話要問裕親王謝瑞。”

裕親王仿佛忽然打了個激靈,三法司會審!

他睜著老眼看向那三人,刑部尚書盧誌勇,大理寺正賀知秋,他一雙眼睛瞪向了李梅崖,聲音嘶啞:“你不是被貶去做了城門吏……”

李梅崖輕輕彈了彈身上那紫色官服,漠然道:“蒙皇上聖恩,剛擢到都察院監察院使。”

裕親王怒道:“我為宗室,非大逆不審!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來審我!我要見皇上!我要見太後!”

賀知秋輕輕咳嗽了聲:“老王爺,這裡是皇廟,陛下口諭,當著祖宗先帝的麵,三法司密訊,已給了老王爺臉麵了。若是傳侍衛進來,對老王爺可就有些不敬了。”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已有兩個內侍抬著張幾在一側放平,上麵放了筆墨紙硯,賀知秋過去正襟危坐在幾案前,拿了筆起來,是一個要記錄的架勢。

裕親王身軀微微發抖,盧尚書輕輕咳嗽了聲,婉轉道:“請裕親王對著皇室祖宗列聖神位前跪下回話。”

“你!”裕親王看向盧尚書,盧尚書神情無奈但顯然不能轉圜,李梅崖則仍然是一副神魂在外的樣子,隻看著堂上的攝政王的牌位出神。

裕親王無法,隻能掀了衣襟上前跪下。

盧尚書問道:“奉詔問話:請裕親王謝瑞辨認匣子內是何物,請據實回話。”

一位內侍捧了一個匣子過來,打開放在裕親王跟前。

裕親王看到那匣子裡的鐵礦石,臉色已唰的一下變白了,手微微發顫,他按捺著發抖的聲音道:“老臣不認得此物。”

李梅崖忽然轉過臉,指著上麵牌位厲聲道:“老王爺!你對著匡烈帝的牌位再說一遍!”

裕親王陡然一抖,下意識抬眼看過去,攝政王死後,小皇帝追封了他為匡烈帝,他的牌位擺在先帝文襄帝右側,上麵懸掛著他的畫像,濃眉虎目,栩栩如生,仿佛瞪著他,中間的文襄帝亦同樣漠然冰冷垂視著他。

他忽然渾身顫唞著,跪趴了下去,嚎啕大哭起來。

李梅崖厲聲道:“謝瑞!此物你可認得?攝政王執此物質詢於你,你如何答複的,亡魂靈前,據實回話!皇上已派官員領大軍查驗皇陵,冀州巡撫與安平長公主儘皆已被捕,全家老幼儘皆押解往京城,一並受審!老匹夫,天地有靈,神鬼無欺,你瞞得過嗎!”

裕親王聽到女兒和女婿都已被囚,大驚失色。

李梅崖雙眸圓睜,一股氣在%e8%83%b8中橫衝直撞,楚微一見此物便也想起,確實曾在皇莊撿了幾塊形狀奇異的石頭,回屋放在妝台把玩,攝政王寵幸她時,看到此物,撿了一塊放在袖子帶走了。以攝政王的脾氣,定然私下詢問過裕王。

裕親王滿臉淚痕,渾身癱軟,向上磕著頭:“當年先帝命老臣主持修陵。在選定的龍%e7%a9%b4處開挖後不多時,役丁們挖出了鐵礦。女兒與女婿聽說了苦苦哀求,想要將礦石賣掉,賺些妝奩幫補生活。我平生就這一女,一輩子清寒,當時藩地貧弱,收入微薄。女兒雖嫁出,但冀州苦寒,用度開支巨大,便想著橫豎挖出來的土石來日也要回填,賣出一些不妨。”

“女婿便派了人過來,把持了挖礦事務,挖出的礦石即運出賣掉,但沒想到那礦石越挖越多,直到先帝崩了下葬後,那礦石仍然未挖完……幸而先帝下葬事宜都是我主持的,便瞞了過去。”

盧誌勇大驚:“在皇陵動土挖礦,是為大不敬啊!老王爺!”

皇陵是經過堪輿大師點過龍%e7%a9%b4砂水,諸吉鹹備的,百姓便是在皇陵砍樹都要被抓了問重罪,老王爺是宗正,如何如此糊塗?

裕親王含淚道:“都是女婿主持,老臣那時候雖然心知不妥,但大錯已促成,隻能越陷越深,當時也隻想著不過是些偷賣鐵礦的過錯,我為藩王,這點礦產出售不算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李梅崖冷笑了一聲:“不算什麼?你女婿將鐵礦賣給了北韃,被邊軍查獲後,竟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栽贓給了賀蘭將軍,滿門抄斬,皆是你這所謂一時糊塗?”

裕親王嘶喊道:“老臣確實不知!女兒來報予我鐵礦石在邊境被查抄時,我才知道女婿竟一直私下以賀蘭家的名義悄悄販賣鐵礦石。而當時賀蘭一家觸犯了太後,範家一直等著這個把柄,死揪著不放,當時我若承認,那就是叛國通敵的大罪!我隻能隱忍不敢言。”

這下輪到盧尚書怒氣蓬勃,他曾受過賀蘭將軍恩惠,今日被皇上忽然指使來秘密審訊裕親王,他原本心裡還犯嘀咕,不想沾惹這宗室的爛攤子。還想著到時候把審理的事推給大理寺和都察院便是了,自己隻做個樣子。然而此刻聽到多年前冤案真相,他怒氣勃發,雙目虎睜:“原來是你這老匹夫栽贓陷害!”

裕親王麵色頹然,雙?唇顫唞:“我當時亦上下奔走,想替賀蘭一族脫罪免責,但奈何範家……勢大……”

盧尚書雙拳緊握,幾乎捏出哢哢聲,牙齒咬得咯咯聲,虎目含淚:“賀蘭全族上下數百口,滿門抄斬……你於心何忍!朝廷上下都知他冤枉,他冤枉啊!邊軍嘩變,軍心不穩,全是為著此案!”

他語聲哽咽,竟已泣不成聲,李梅崖卻已步步緊逼:“賀蘭一門抄斬後,你們仍不知收手,反而越來越猖狂,直到日蝕不祥,攝政王親往皇廟祭祀皇陵。他身邊愛妾卻在皇莊下拾到鐵礦,攝政王本就非常人,當麵問你,是也不是!”

裕親王微微發抖:“我向他下跪痛哭求饒,求他饒過我一命,我願擁他登基為帝,他沒有當麵答複,隻含糊未言,祭祀後便匆忙回京。”

李梅崖卻冷聲道:“你們卻命人在水井中下了傷寒鼠疫毒藥,想要致人死命!”

裕親王含淚:“老臣沒有,都是女婿所為!攝政王突然回京,他帶著軍士眾多,我並不知緣由。但等他回京後,女婿才來和我說,他在水井中下了傷寒鼠疫的藥,攝政王的愛妾病死了不少,隨從兵士也陸續發病,攝政王應當是察覺了,恐怕回京後要清算於我。”

“我們一邊將皇陵的礦井都回填,一邊將軍隊圍了皇陵,後來女婿說一不做二不休,還是想法子讓攝政王薨了,橫豎小皇上信任於我,就算不行,再立一個,太後也總要仰仗於我這皇室宗王。我害怕,讓他們趕緊收手,但女婿說我隻當不知道,繼續做我的德高望重的閒王就行,此事他們來辦。”

“再後來便聽說攝政王忽然墮馬死了。”

“女婿當時已集結好了軍隊,讓我立刻進京,但還沒抵達京師,便已聽說範家倒了,太後病了,便知道皇上得朝臣擁戴,恐怕已奪了權,我便還是回了藩地。”

李梅崖目眥欲裂:“禍國殃民,竟為你這樣的昏然蠢物!滿門忠烈因你蒙冤而死,一世英雄,竟喪命於你這樣的小人!我呸!千刀萬剮,難解此恨!”

裕親王趴在地上,嗚嗚哭著:“老臣已幡然悔悟……礦山已回填,我們已收手……”

李梅崖上前啐了一口:“前些日子我查到攝政王愛妾,不是你下的手?什麼幡然悔悟?不過是陰溝裡的老鼠,若不是皇上英明,隻怕早就被你們這等不肖子孫竊國得手!神天皇帝顯靈,沒讓你們得逞!”

裕親王哭聲蒼涼回蕩著,但李梅崖怒喝詈罵聲不斷,中間夾雜著盧尚書的訊問當初栽贓的細節,而賀知秋則筆下如飛,一一錄下口供。

而在一側厚重帷帳的後麵,範太後端坐在座椅上,麵上仿佛頹然蒼老,兩側都站著心腹內侍,謝翊坐在一側,麵無表情。

訊問漸漸到了最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