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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176 字 6個月前

,則來日必為史書名臣,亦可為後世楷模。”

雷鳴落淚如雨,哽噎難語,隻叩頭謝恩,滿目血紅。

謝翊溫聲道:“起來罷,朕年下輟朝,難得有空來看看這海事學院籌建得如何了,卿就不必急著認罪了,先將各項事宜都細細奏來,不可再推諉疏慢。”一邊又命人道:“傳趙毓進來,一並奏報。”

不多時果然趙毓也額上透著細汗進了來,下拜後隻跟在雷鳴之後,卻聽雷鳴先奏報。

雷鳴語聲猶帶著泣聲,但也確然是個能臣,一條條奏報,用了多少費用,如今已修建多少,尚缺銀兩多少,一一奏報,竟也對學堂進度了然於%e8%83%b8,全然不似之前在趙毓跟前那不聞不問之樣。

趙毓心中大罕,要知道之前雷鳴十分驕矜,仿佛對此事全然不在意,每次他向他奏事,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如今在皇帝跟前,卻全然改了一副臉麵,然而看雷大人腿腳仍然微微顫唞,語聲也不似平日,十分惶悚,恐怕是進來之前已被敲打過了。他心下卻並不覺得痛快,反而隻是暗暗警醒。

果然雷鳴稟報完後,謝翊緩緩道:“閩州五府,地狹人稠,但人丁繁盛,本地耕耘所產本就不足,又是近海,因此唯有開洋興海事,借貿易之事,補其不足,以惠商民。朕開海事局,便為此也,此外海外夷狄猖狂,遲早必有一戰,水師為必興之舉,爾等當同心協力,將此事辦好。”

雷鳴和趙毓連忙躬身應之,謝翊又問趙毓:“趙毓可還有補充的?”

趙毓連忙稟報:“如今資金還算充足,但若是開學招生,便立刻麵臨日常運維資金、先生講習聘任、學製、課程安排等等,且此為大事,臣不敢擅專,還請陛下指明。”

謝翊道:“卿既然來此籌辦多日,可與雷鳴商量著議個章程先報上來,盛家此次出力甚多,又且善於經營,可問問他們在產業上有什麼辦法,可舉薦其一子為官,如此也能鼓舞其為國宣力。”

趙毓忙問:“臣鬥膽問,此章程,當報兵部?還是當報禮部?”

謝翊看了眼趙毓:“著禮部會同國子監審議。”

趙毓大喜:“臣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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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事學堂,自然是由禮部管轄最合適,禮部管科舉、管國子監。走禮部,來日學生才能更有去各地任職的機會,但若是在兵部,那就變成了純為武官、兵員的出路了。如今天下太平,武舉出身前途都不如何,更何況隻是在學堂考學修習?若為來日計,當然要想辦法由禮部管轄,更何況國子監還是沈大人在那裡,自然會偏著你。”賀知秋深知六部底細,拿了酒杯一邊喝著這閩州獨有的醇美紅曲窖藏酒,一邊指點許蓴。

範牧村也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但又有可能禮部這邊看不起武人,兵部那邊嫌棄不是自己人,畢業的水師不一定能得到重用,兩頭不討好的尷尬境地,要知道海事學堂本意確實是培養水師人才,到時候得罪了兵部,那也不好受。這事還得細細辦著,最好能得到陛下支持首肯。”

張文貞道:“六部曆來都是有利可圖的差使都搶著的,海事學堂想要有出路,還得必須有利可圖。這產業出息,得想清楚了,必須一得能供學院日常教學訓練所需,二得有足夠利益讓上麵六部的重臣們心動,願意替你們說話。小許啊,你這位表哥,看來一表人才,想來是善於經營的,不知可有些什麼想法?”

盛長洲原本隻是在下首陪宴,他不懂朝事,隻是沉默聽著多,如今忽然被問道,連忙笑著拱手道:“確實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還請列位大人指教。”

張文貞笑道:“說說看?”

盛長洲道:“一製船,大船利潤甚厚;二炮廠,火炮水雷,同樣為兵器主力,利潤同樣驚人;三軍醫院,培養醫學生,同時對民間開診收費;四藥廠,醫藥原本一家,利潤亦不少;五漁場,訓練之海域平日休練之時可圈養部分漁場,豢養些貝類,平日出海訓練亦能捕魚回來;六水師學生實習護航,向商隊收取護航費,可保航線平安。”

盛長洲微微拱手:“此為我們盛家和許世子這些日子商量著擬的產業生息章程,不知諸位大人以為如何?”

張文貞撫掌:“妙哉!隻第六條恐生非議,隻讓商隊提供一路訓練費用即可,不可如此直白。”

範牧村道:“每一條都需要時間,製船、醫藥人才一時難得,倉促之間未必能一蹴而就。”

許蓴道:“醫藥確實難,但製船人才還真有現成的,加上本來盛家便有船廠,抽些人才過去,應可周全,很快便可開張生息,我如今隻擔憂的是,若是和文貞兄所說,學堂興建後,來的總教習若是有彆的想法,恐怕確實難以成事。”

賀知秋笑道:“我本來也與文貞兄有些看法,但適才聽你說的,武英侯奉詔給海事學堂題了楹聯,那多半就是陛下屬意武英侯來做這個總教習了。若是他的話,倒是極合適。一則原本是駙馬,未入朝,賦閒養病的,來做總教習,與兵部禮部都無乾係,兵部禮部自然也生不了什麼意見。二則武英侯一貫聽說極有才華,文武有才,其弟方子興又為皇上近臣,必能壓服眾人。”

範牧村也道:“且平南藩一貫富庶,鹽鐵礦產都極豐富,市舶司也專有,武英侯來這邊,若是海事學堂有什麼欠缺的,武英侯自然有辦法幫補,絕不會伸手與朝廷要錢要人的。另有一項十分重要的你們都沒看出來。”

賀知秋看範牧村:“哪一項?”

範牧村道:“平南王可是前朝舊臣,雖已去世,但他們家世交其實認識許多前朝舊臣在民間不得誌的,武英侯若是掌了海事學堂,恐怕會利用其影響力,聘請這些歸隱在鄉野之人來為講師。”

張文貞倏然坐起來道:“東野說得極是!前朝不少世家之前歸隱未入朝,如今過去數朝了,子孫卻未必願意甘守耕讀鄉野了,但朝堂之上早就坐滿了,科舉也未必能輕易考中,若是考不中那清高文才少不得要玷汙了,但受武英侯邀請,來海事學堂做個老師,那又清貴又有名聲,必定許多人都來,莫要說他們,連我也忍不住想要薦上幾個了,江南科考難,名士卻多如過江之鯽啊!”

一時席上全都笑了起來,賀知秋道:“還是東野自幼伴君,深知陛下脾性。”

範牧村輕笑了聲:“陛下用人,必定是物儘其才的,必得方方麵麵都用儘了,絕不浪費一絲一毫國祿的,從前動不動就說食祿者多,乾活人少,十分不喜,這些年來越發明顯了,看朝廷邸抄,時時有陛下叱責臣子疏慢,白食俸祿的。多將革職有罪之臣發去修河堤、修城牆、守墓陵,卻極少賜死。眾人隻道陛下施政寬厚,仁慈慎殺,卻不知陛下卻是心疼白白給了許多俸祿,除了查抄家產補足以外,還該讓他們服勞役,賜死太浪費了。”

一時眾人全都笑起來,便連賀知秋也道:“我聽說六部職官從前也並無如此勤勉,也是今上宵旰憂勤,勵精圖治,時時招臣子進宮問政,以致於如今上至內閣,下至六部吏員,都是日夜惕厲,兢兢業業,隻恐那日君前奏答,一個不慎,就得去修河堤去了。”

許蓴卻問範牧村:“探花大人也是自幼伴君,想來對武英侯兄弟都極熟悉了?不知他人好相處嗎?我隻擔心來日他到任了,盛家這邊侍奉不周。”

範牧村笑道:“方子靜比方子興大了許多,方子興當時是進京伴讀,小小的,性情極耿直,但皇上卻喜歡他,說直腸子,好相處。如今陛下果然也很看重他,他一直留在宮裡為內侍首領,不離君前的。”

“方子靜也是最近幾年才進了京的,之前一直在粵東,偶爾進京探望弟弟。兄弟感情聽說不錯。據說是某次皇家冬獵,方子興失蹤,方子靜不顧危險連夜帶人進山尋找。結果方子興卻又已自己先回來了,聽說兄長進山找他,又要回去找,被皇上攔住了,派了其他人去尋,好在後來都平安回來了,還殺了一頭熊回來,護弟之名這才在京裡聞名。”

“聽說是和順公主思念母親,這才進了京,陛下也仁慈,賞老太妃出宮榮養在公主府了。聽說武英侯大多數時候都是在養舊傷,不大交際,應當也是避嫌。但品行操守,素性都不錯的,你們可以放心。”

許蓴道:“那就是武英侯夫妻感情很好了,先帝那時就賜婚了,二十多年了,怎麼這麼多年還沒有孩子呢?”││思││兔││網││

範牧村笑了聲:“你可不知道,賜婚的時候,和順公主才這麼點。”範牧村伸手比了下孩童高度:“隻有六歲吧,就賜婚出嫁去了粵東。從宗室裡千挑萬選出來的,出身並不顯,性情十分柔順。當時方子靜十二歲吧,都是孩子。後來陸陸續續邊疆也有戰事,那邊土司也造反,匪寇也多,聽說方子靜十幾歲也就領兵出戰了,大概聚多離少,後來又有舊傷,因此一直無子。”

許蓴震驚:“就是說方子靜已經四十多歲了?”

範牧村道:“是啊,他比方子興大了接近二十歲呢,說是兄長,其實和爹也差不多了。”

許蓴:“……”他想起之前看到方子靜那模樣,看著還年輕著呢,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範牧村接著道:“但也還好,我看他平日也不怎麼管方子興,隻照顧衣食罷了。想來也是因為方子興為天子近臣,他不好太過乾涉。也是一貫行事謹慎不張揚的,因此他忽然捐助海事學堂,多半是天子示意,之後又奉詔題聯,那多半就是他了,若真是他,許兄弟和盛兄弟倒不必太過擔憂。”

這倒不是天子授意,是自己給他栽了一口黑鍋,恐怕九哥是順勢而為,但會真的是武英侯嗎?若是真是他來,好像還真不錯,許蓴心裡暗自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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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且不知道被喝多了酒的童年學伴賣了個乾淨的方子興打了個噴嚏,轉頭看著站在船頭默默凝視的天子道:“陛下,送行的大人們都走了,開船嗎?在船頭久了恐怕要著涼。”

蘇槐在旁邊看了他一眼。

方子興卻全然不覺,隻伸手擋了擋風:“要不再回去吧,辛苦跑來一次,就隻遠遠看一眼,人都沒看清楚。這時間也沒那麼倉促,離開年上朝還有些日子,多住幾日也使得,定海那邊也說病都好了,正和賀知秋他們三鼎甲在閩州四處遊玩呢,活蹦亂跳的。”

海浪翻滾似雪,海鳥從空中掠過,紮入海中覓食,天藍似琉璃,海風陣陣,謝翊想著許蓴給他寫的信裡道:“猛浪若奔,心共帆飛,言不儘意,唯期再見兄之日,是所至盼。”

昨夜遙遙看了一眼,看他提著蓮花燈,容色落寞,明明站在萬人之間,偏偏斯人獨憔悴。他當時十分想前去,擁他入懷,得半生慰藉。無論今後如何,但求一晌貪歡。

但,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