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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22 字 6個月前

翊淡道:“開船吧,回京了。”

方子興哦了一聲,轉頭去吩咐開船。隨著喝令聲響起,船槳擺動,大船悠悠啟動,離開港口。

蘇槐低聲道:“陛下,千裡迢迢過來,何不多陪幾日呢,我看世子病容憔悴,很為相思苦啊。就連放河燈,也隻為陛下祈福,全然不曾顧及自身,少年情懷,很該珍惜。陛下也難得過來,便是去請了世子過來,一並回京,想來世子也必定高興的。”

謝翊道:“少年情熱,不過一時。日久天長起來,總有淡的時候。許蓴此人,性如稚子,冷了添衣餓了進食,愛了便貪戀不休,純出天然,不顧世俗,這也是他可貴之處。”

“但他偏又有一股天性帶來的趨利避害的敏銳,知道朕是天子,他第一選擇便是警覺遠遠逃開,在南洋拍賣也好,給武英侯嫁禍也好,全是發於直覺,隨性而為,甚至連之前給賀蘭除籍那神來一筆都是如此,旁人看著隻以為他是有福運庇佑之人,卻不知道這等人其實是天性靈敏,能感知禍福,因此自然而然避開凶險災禍,選擇最正確的做法。”

“雖然日日寫信,情熱似火,隻哄著朕開心,其實心中卻隱隱知道離開朕才是最好選擇,卻又不能開罪了朕以免禍連九族,他未必想到這麼深,但是他的所作所為,便是其天性所驅。”

“如今他接觸了朝事,知道了權力之甘美,知道了努力向上,等來日等他入了朝,他總要知道君臣是如何做的才是大道。”

“他如今尚未及冠,不過才十九歲,朕大他這許多,豈能由著他任性而為。”

“他要入朝,便讓他走正道,等他坦坦蕩蕩走出他的路來。朕便與他做千古君臣罷了,至於少年一時的情熱,等他長大了明理了想通了,自然知道那些非正道。如今的迷亂相思,等他忙起來了,漸漸也就淡了,不過一時忍忍也就過了,情愛小事,並非人生必需。”

“再則,朕堂堂天子,難道還由著個臣子今日喜歡便貼近了卿卿我我,明日害怕了又遠遠逃開麼。”

“他要做君臣,便是君臣。”

作者有話說:

注:浮雲終日行,遊子久不至。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告歸常局促,苦道來不易。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出門搔白首,若負平生誌。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孰雲網恢恢,將老身反累。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唐杜甫《夢李白二首·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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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皇帝包袱很重,也很能忍……還很愛給臣子畫餅……

幼鱗:可是我不想要千古君臣的大餅……

九哥:你還小,你不懂

渾身嘴最硬的九哥。

第84章 意會

接下來數日,許蓴和盛家三兄弟陪了三鼎甲把閩州逛了個遍,盛長雲和盛長天本來就是個擅玩的,自然是賓至如歸,招待得淋漓儘致。盛長洲倒是也還要兼顧著學堂修建的事,因此時不時陪一陪。

轉眼要送他們走了,臨行前小宴,張文貞私下找了許蓴問道:“我打聽了下,你那位大表哥,還未定親?”

許蓴聞弦歌知雅意:“張大哥是想做媒?”

張文貞道:“是我幼妹,她是極聰明的,琴棋書畫天文地理算學都精通,偏偏脾性有些古怪,比不過她的,她看不上,比她強的,她又嫌棄風雅無用。家裡又有些寵她,如此拖來拖去竟到了二十歲,她在家負責掌家,極妥帖的,家裡命我還是替她相一個,省得蹉跎了花期。”

“你也知道我們那邊的名士風氣。不進科舉或治園林、藏古董珍玩,豢養優伶,詩酒酬酢,山水寄情,談經說法,家裡奴仆成群,賓客車馬,鐘鼓笙簫不絕。彆看門第顯赫富貴,其實兩三代不成器子弟後,多少世家最後門可羅雀,繁華不在。我妹就嫌棄那些人門第看著高,其實不通實務,百無一用。”

張文貞將手裡折扇打開,遮了嘴,悄悄看了眼賀知秋,低聲和他道:“實話和你說,本來我也想說與賀知秋的,但他這人實在太精明市儈了,我覺得我妹不會喜歡他;範牧村雖也未婚,但又太雅了,而且身上有那種隱隱的隨時能當和尚的感覺,不食人間煙火。這幾日我冷眼瞧著,覺得你表哥十分不錯,踏實肯乾,我覺得我妹能滿意,隻不知道你們家意下如何,若有意,我可安排,私下見一見。”

許蓴有些意外:“這事我得稟過外祖父,再答複您,隻是你們家既然嬌寵令妹,舍得遠嫁?再者我們商戶人家,過來恐要受委屈,來了也都是些商戶俗事。”

張文貞悄聲道:“你彆傻了,你表哥肯定馬上入仕,我實話與你說,自然也是看上這一點,大好前景,這對你家也有好處,你舅母不在,盛家無女性長輩操持,你表哥入仕難免家眷要應酬的,我妹子定能做個賢內助。再則,正兒八經的嫡女,歲數雖然大一些,但與你表哥也算合適,也知情識趣,我看你表哥忙,也沒時間哄妻子,選個穩重懂事的,不必那一團孩氣的好?嫁妝不必說,不會少的。”

許蓴倒是知道外祖父一直給表哥擇親中,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如今張家確實是不錯人家,況且還能婚前見見麵,若是真不合適,也能轉圜。便道:“我回去替您轉呈。”

張文貞點了點頭,又合攏扇子拍了拍他肩膀:“還有一事,齊衰隻一年,你很快也要出孝了,婚事也當看起來了,我有聽說謝翡似乎看上了你,想把他家小郡主說與你,你早做打算,我不建議你與宗室聯姻。”

“再則監生後打算走哪裡,也要和沈先生說說,莫要稀裡糊塗的,我看你出了南洋一次,回來神不守舍,隻怕你是被什麼迷了心,把正途給忘了,如今皇上顯然是要提拔你家的,你哥那邊聽說已謀了外放了,等孝期一過便出去。”

許蓴心亂如麻,低聲道:“多謝張大哥教我。”

賀知秋遠遠看到他們說話笑道:“老張一邊看我一邊說話,定然實在腹誹指點我們,思遠不可厚此薄彼。”

許蓴笑道:“並不曾,張大哥是提醒我想好出孝後做什麼。”

賀知秋道:“你這還未及冠,著急什麼?多學幾年厚積薄發才好。”

範牧村也點頭:“彆聽老張的,他老大徒悲傷,什麼都趕著操心,小許才十九呢,多學幾年吧。”

張文貞怒道:“我也就比你們虛長個幾歲,你們年輕中舉了不起嗎!”

許蓴心中茫茫然,心裡第一時間卻想著,我得問問九哥該怎麼做。

之後卻又反應過來滿腹惆悵,九哥不給我回信。

送走了三鼎甲,許蓴回去果然先和外祖父、舅父說了張文貞這議親的事,盛外公自然精神一振:“今科榜眼的胞妹,又是江南世家,單看家世是我們家高攀了,如何肯下嫁商戶人家的?”

許蓴道:“不知為何,榜眼一口咬定長洲哥很快便會入仕,還說他妹子擅長應酬和掌家,琴棋書畫,德容工都上佳,很能為長洲哥做個賢內助。”

盛外公道:“長洲意下如何?”

盛長洲道:“這幾日與三位大人相處,確實覺得張大人雖然耿直率性,孤高傲氣了些,但其實見解精辟、為人務實,又且才華驚人,想來其妹定然也非凡。我隻聽長輩安排便是了——另外,今日趙毓大人確實是找我要了張履曆紙走,又讓我們對這學製、產業有什麼想法的都可先列了參考,說是要上報朝廷,恐怕要奏到禮部,尚未來得及報與長輩知。”▂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盛外公捋胡須道:“是了,這些人對朝廷動向十分清楚,千裡迢迢從京城過來,總是衝著這海事學堂來的,看來,陛下確實是要大興海事了。”

盛家人一番合計,果然更加了些精力在修建學堂上。

學科設置,這幾日三鼎甲也出了不少主意,許蓴也便商量著寫了建議堂課兩年,船課兩年。分設專科,文事專科、武備專科、經史專科、天象專科、船舶專科、醫藥專科,依據專科再單設科目堪輿、算數、天文、繪圖,大船駕駛,船舶知識、槍炮操演、弓弩實操等,林林總總寫了上去。

許蓴卻突發奇想道:“雖說如今官辦學堂不收女子,但醫藥專科特彆一些,不如醫藥專科試試提議招收女學生?”

盛長洲道:“隻怕報上朝廷不允。”

許蓴道:“修好獨立的女舍試試看,有利無害。我看周大夫來了和葛爾文大夫說,葛大夫就說他們那邊也有不少女子醫護,細心,而且有女醫女護,這產科、婦科才會有人來看,不知能救助多少產婦。一旦官辦學堂倡導了此風,女子便能有了工作。我聽張大哥說江南許多女子因擅紡織繡工,掙錢養家,因此在家也極能自主的。”

“咱們這海事學堂本來就要開風氣之先,立海事之本,特立獨行些有什麼,說不定朝廷會同意呢。”他心中想著,九哥一定會同意的。

盛長洲便也寫了上去,又問:“周大夫回來了?我還不知道。”

許蓴道:“嗯,和葛大夫日日會診,開了不少藥,說是真的要試試剖腹手術。”

盛長洲道:“若真能成,來日這軍醫院也更有把握些了。”

許蓴又道:“醫術再多印一些,多招些學生,隻要病人來多了,不愁不能吸引有名的大夫過來坐堂。”

擬的條陳交給趙毓了,趙毓十分欣喜,勉勵他們道:“盛家此次大功一件,朝廷不日應當會有好消息。”

周彪大夫和葛爾文大夫在陸九皋的翻譯交流下,交流著為陸母做了治療方案,調整藥物,然後竟然果真嘗試著兩人加上醫童配合,為陸母做了剖腹取瘤的手術,之後細心觀察調治,眼看著陸母身子一日好過一日,手術成功,眾人都十分欣喜。陸九皋感恩涕零,越發儘力在製船一事上,帶了一群學徒日日奔忙。

三月春暖花開,河道解凍之時,朝廷傳了吏部的任命過來,武英侯方子靜任海事學堂總教習,即日赴任,翰林侍講張文貞任海事學堂學正,布政使雷鳴兼任海事學堂管堂監督,從閩州健銳營、火器營、水師營挑選一百名優秀兵士就近入讀。

此外著兵部在全國軍營選拔優秀兵士,各省州皆可推薦入學;禮部從國子監、太醫院、欽天監薦選送各科目教習,即日赴任。

一紙詔令,朝廷震動,武英侯這個人選朝廷重臣們從題聯開始多少都想到了,但張文貞這個人選卻大出意外。要知道榜眼張文貞,才華驚人,出身江南世家,在朝廷眼裡,卻是皇上並不太喜歡用的人。一則世家出身,多為家族謀利,二則才華橫溢,人便孤傲,多留在翰林清清貴貴養望,又或者任監察禦史、學政等等這一類職務。

張文貞三十五歲,才剛剛入了翰林一年不到,按理不會這麼快便能任職官,看他平日孤高自許,目無下塵的樣子,並不討喜,誰能想到竟然入了皇上的眼?

當然內閣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