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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300 字 6個月前

鬨翻了,想來和娘舅也決裂了。

有些後悔,索性不提這傷心事。隻指著水麵努力開解道:“九哥你看,是不是許多魚過來了,這可都是我這餌料的功勞啊!你再等著,一會子這些魚都醉在水麵上,我們可以隨意揀拾,嘿嘿嘿。”

謝翊道:“嗯,是什麼獨門秘技嗎?”

許蓴嘻嘻笑道:“取米浸酒三天三夜,用碎蝦肉澆鹽醋,拌上蓼花草加大麥,還有蚯蚓用糖灸了,混合在一起,用酒浸漬,這就是用來醉魚的魚餌!這可是我自己翻話本看到的方子,試著做了下,果然有用!”

他搖頭晃腦:“這就叫‘慢櫓搖船捉醉魚’”

他哈哈大笑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這慢櫓搖船捉醉魚可不是什麼好話,忽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偷眼去看謝翊,謝翊注意到他目光,微微一笑,看著他道:“是不錯,果然聰明。”

許蓴心頭大慌,卻有些擔心謝翊注意到或者晚間又清算教訓他,連忙胡亂找著彆的話題:“九哥今日告訴我字,我也有個%e4%b9%b3名,倒有些來曆。”

謝翊微笑:“哦?如何有來曆法?是叫什麼?”

許蓴拍了拍腰間的龍麟劍:“我有個%e4%b9%b3名叫‘幼鱗’呢,九哥送我劍的時候,一定沒想到吧?”

謝翊眸光閃動:“哦?我以為是麒麟的麟,聽起來卻是龍鱗的鱗了?這卻有何來曆?”

許蓴搖頭晃腦繪聲繪色:“我阿娘懷著我,當時據說懷相不太好,我外公遠在閩州,十分擔憂,便備了重禮去天後娘娘那裡祭拜,希望天後娘娘能護佑我娘,平安生產,母子平安。結果回來後,當夜!你猜我外公夢到了什麼?”

他兩眼神采奕奕,仿佛親眼所見:“我外公竟然夢到天上金光閃閃,五彩祥雲,天後娘娘站在雲端,手裡拿著一片金色的鱗片,從雲端往我外公這裡扔過來!”

“金光降臨,我外公吃了一驚,醒了過來,隻覺得夢極祥瑞。過了半月便得了京城報信,說我娘平安生了我,問了報信的人時辰,果然正是我外公夢到天後娘娘扔下金鱗的時間,一毫不爽!你說神奇不神奇?”

謝翊道:“果然神異,難怪我看你麵相雙眸湛湛,天庭飽滿,耳高於眉,唇紅齒白,是貴人之相。”

許蓴猛然被這麼一誇,鬨了個大紅臉,有些赧然道:“也就家裡人自己誇誇,出外可不好這麼說,也就說給九哥一笑罷了。”

謝翊正色道:“我可不是胡說,我也是於這麵相上略有些涉獵,我看你這麵相,正是一個極有名的麵相。”

許蓴十分好奇:“什麼命?”

謝翊道:“幫夫命。”

許蓴:“……”

謝翊笑了:“卿卿不信?”

許蓴有些不好意思拿起了竹竿,兩耳燒熱:“我要專心釣魚了,總得弄條大魚才好。”

謝翊心下微笑,也不去逗他,也專心盯著釣竿,卻看到果然水麵上慢慢浮起了一些醉了的小魚。便索性放了魚竿,提了魚籃過去,用笊籬將那些貪食醉死的小魚都撈了起來,放入魚籃內,淋了一些水進去。

水麵浮起的魚越來越多,謝翊撈過一回,果然收獲甚豐,料想水裡那沉著的魚籃,倒也不急提起來了,若是隻是烙魚餅,這些已儘夠了。他看許蓴雖然強打精神,其實身體應當十分疲累了,不若早點回去吃了晚餐歇息。

他轉頭去想和許蓴說話,卻一眼看到許蓴靠在軟兜上側著臉已睡著了。他一隻手尚且還扶著釣竿,另外一隻手則垂下,猶如花苞垂落。側臉睫毛密密垂下,恬靜乖巧,昨夜到今日那些神采飛揚,生動神情,都變成了安恬。

謝翊站在湖邊靜靜看了一會兒,看夕陽已慢慢落下,此刻竟覺得歲月安閒,天地之間,靜謐如是,而他今日不再是聖人立心,卻實實在在是個捕魚的俗人。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儘,死生師友。”

魚漂沉下,顯示有魚咬鉤,謝翊走回自己座位旁,慢慢將魚竿收起,卻將那魚鉤解下,將那尾魚放回湖中。轉頭看了眼仍然酣眠的許蓴,這一輪明月,本自無瑕,慰平生不必是故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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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國公府,許安林從外邊趕回來,卻是先去了太夫人那裡,說道:“今日好生古怪,宮裡忽然賞下好些東西來,說是皇上覺得我這段日子勞苦功高,又念及我教子有方,賞了好些禮單,不僅我有,連國公府賞下全都遍賞了一遍。”

太夫人也十分詫異,命人接了賞單來看,果然從太夫人開始,上品宮扇、珊瑚珠兩串,如意、香囊、數珠、宮裡的藥等物,人人都有,白夫人、盛夫人,也都各有獎賞,其中許國公和盛夫人的則特彆貴重些,頗有玉觀音、沉香鎮紙、白玉手鐲等幾樣名貴物事。

太夫人納悶道:“雖說端午才過,也沒個端午後才賞節禮的。看這份例,倒像是賞後妃國戚的。”

白夫人笑道:“是不是太後這邊賞下的?等我派人去打聽打聽,彆人是否也有賞。”

太夫人納悶道:“都說太後病重,皇上都齋戒了,還是謝恩接著吧,不要瞎打聽。”

一時上下也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隻能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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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許蓴到了晚上吃到了烙好的魚餅和魚湯,又到底覺得白日釣魚睡著有些丟臉,未曾儘興,晚上硬是纏著九哥又賞了賞他在這裡收藏著的畫。

謝翊知道他上次請人賞畫不歡而散,如今也不掃興,果然仔仔細細陪著他看了一回,看到之前送他的瑞鶴圖端端正正擺在最中央,心中一笑,想來當時自己被這少年一哭一笑牽動心神,其實早已入了情彀而不自知。

作者有話說:

注: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儘,死生師友——顧貞觀《金縷曲》

這一輪明月,本自無瑕——宋·陳瓘《滿庭芳·槁木形骸》

慰平生不必是故人——化自高啟“何必平生是故人”,白居易“相逢且同樂,何必舊相知。”

這裡表達謝翊放下舊事故人,迎接新生活的心態。

第51章 花帖

休假的日子如此安逸,尤其是許蓴初嘗風月滋味,越發貪戀。日日隻纏著九哥湖邊燒烤,登山觀景,縱馬穿林,山間遊獵。

謝翊倒是發現了許蓴果然極擅打發時間,他不僅把每一日安排得有趣豐富,還往往隨性而往,儘興而歸,譬如原本是湖邊釣魚烤魚,很可能最後變成了天氣太熱,所以下水去遊泳戲水摸魚,又最後變成劃船一路飄到遠處,再騎馬回來。

又可能原本是登山觀景,卻因為突然發現一個山洞,最後變成了舉著火把進去山洞探險,最後從山的另外一頭出來,摘了一些又酸又澀但顏色好看的果子回去,正兒八經插了花瓶,晚上還要點燈畫一畫。每一日似乎都有些意外發生的事,但最後回彆業的時候都是隨心所欲。

謝翊倒是十分耐心都陪著他,點評許蓴:“你倒是頗具魏晉之風。”

許蓴笑:“榜眼張大人也這麼誇我呢。原來隨心所欲地玩就是魏晉之風嗎?文人誇人可真彆致。”

謝翊道:“率直任誕、清俊通達、瀟灑無拘、風流自賞,大概就是這意思。”

許蓴與謝翊共乘一騎慢慢在山間的小路上,兩側竹葉蕭蕭,許蓴手裡尚且還拿著滿把的野花,聽他說了笑了聲,十分促狹:“九哥其實就是說我任性放誕,荒唐不乾實務,整天隻在這些無用的事務上花精力吧。”

謝翊道:“嗯……你自幼無人教導,愛玩些也很正常,隻是韶華易逝……”

許蓴轉頭看了他一眼,明亮眼眸波光瀲灩:“九哥,今朝有酒今朝醉,能開心一日便開心一日。”

謝翊一笑,也不再勸說。從前他的日子過得慢,一日一日按日程走,做完一件便到下一件,按部就班,規矩森嚴。他被規訓多年,便是徹底掌握權柄後,他也已習慣了這種嚴謹重複的日子,唯一的放縱隻是偶爾夜裡獨自騎馬。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網⑩友⑩整⑩理⑩上⑩傳⑩

他從未想到有人能夠在衣著簪子帽鞋上都要仔細搭配,又在三餐菜單上細細選擇,頭一天晚上就要安排好第二天的活動,而且是事無巨細,都要安排,湯和點心,酒和鮮果,糖和奶,當然,這其中一大半是為了取悅於他,這也確實愉悅了他。

譬如今日這打獵,這麼個小山林,不過是打打兔子山雞,也讓他玩得興致勃勃,花樣百出,一會兒要把山雞尾巴毛拔了做毽子,一會兒又說要把親手獵的兔子毛皮給九哥做個冬日的手套。

他們這些日子已將鹿角山裡裡外外都逛了一遍,今日又是儘歡一日,許蓴十分遺憾道:“可惜方大哥隻玩了一日就回去了。”

謝翊道:“他這人頗為古板,他在不在也沒什麼,反倒拘束。”

許蓴又笑了聲:“怎麼和沈先生說的一樣。他也說方大哥太守規矩,和他一起玩不快活。”

謝翊道:“他家和沈家是世交,隻是沈家長輩都不在了,所以來往少了些。早些年不知道為什麼事鬨翻過,後來又和好了,但也就淡了些。”

許蓴詫異:“方大哥這樣正經溫厚的人,也會和人鬨翻?這麼說起來,沈先生和李梅崖大人好像之前也十分不和,前些日子卻又看到沈先生要找李大人說話。”

謝翊道:“嗯,同朝為官,哪怕政見不同,也能詩酒相和,談笑風生。隻不過朝堂彈劾起來,又字字似刀,仿佛不共戴天。”

許蓴道:“都這樣虛偽,大哥還非要我入朝為官……”

謝翊道:“我隻是覺得你十分有經濟之才,又聰明機變,來日也遲早要承爵,總要和朝臣打交道。你真不想當官,就不當吧。”

許蓴大喜過望:“真的?”

謝翊道:“自然,又不是什麼要緊之事。”

許蓴有些狐疑:“九哥為何忽然改變主意?”

謝翊道:“忽然想通一件事。就是我既能護著你,你慢慢走又何妨。你總還年少,開心一日是一日,慢慢走,這風景也絕佳。”

許蓴心中一暖,靠向謝翊:“九哥,我掙銀子養你!”

謝翊微微一笑:“養我可不容易。”

許蓴豪言壯語:“九哥用錢隻管開口。”

謝翊摸了摸他頭發:“好。”

暮春時節,山間林木繁盛,鳥聲啁啾,他們馬後也不過隻掛著數隻山雞野兔,慢悠悠在林間禦馬走著,並不著急。

待回了彆業,春溪那邊道:“今日不知為何,回城路上設了關卡,說是要查什麼盜匪,不讓人隨意進出,爺沒遇見吧?”

許蓴道:“我們從山裡出來的,沒遇到。”

兩人都一身汗,少不得要去洗浴換衣,謝翊隻讓許蓴先進去,自己卻是出來讓六順去傳方子興進來。

自他在彆業住下後,這鹿角山便已安排了駐蹕軍隊,方子興親自去五軍都督府那邊調了幾千人,分散著在這山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