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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53 字 6個月前

下,牆外牆裡都安插了守衛。但白溪彆業這裡的人進出卻是無礙的,好端端說要盤查,必是出了事。

方子興已道:“今日九爺和世子出去沒多久,山下的守衛便見到有京兆府的捕頭來,攔住了沒讓進彆業,問清楚說是京兆府大堂傳靖國公世子去問話。守衛也不敢自專,報到我這裡來,我便自作主張攔了回去,拿了那府尹令牌,派人去京兆府問了話。”

“江顯見是我派人問,如實稟了,隻說是城北甜溪巷出了一樁命案。一婦人毒發身亡,卻是靖國公府上打發出去的丫頭,是靖國公府上的長公子許菰告的官,隻說死的是他生母。因著在房間裡見到了靖國公世子佩著的手巾,疑心是其弟許世子為嫡母出氣,逼死生母。因著許菰乃是貢士,候補的官員,因此京兆府這邊也不敢輕忽,隻能先傳世子去堂上問話。”

“我一時也拿不準,論理世子這幾日都在白溪山莊,上下奴仆和京城門口的城門印都可作為證據,回去想來京兆府也不敢難為他,想來問問話也就洗清楚嫌疑了。許菰到底是他親兄弟,據江顯大人說了,許菰也並不敢相信。但其母深居簡出,與鄰居並無來往,平日也無仇家嫌隙,現場留下這手巾和裝毒藥的瓶子,隻是唯一線索了。他並非要害親兄弟,隻是需要為生身母親伸冤,因此隻能告到京兆府。”

“我未得主公旨意,隻暫時命江顯不必著急,請主公示下。”

謝翊臉上沉了下來,冷笑了聲:“許蓴這幾日都在這裡,靖國公府上上下都知道世子在這裡休閒過端午。這不是栽贓世子,這背後之人,借許菰這把刀,其意在靖國公夫人。”

方子興一怔,謝翊嘲他道:“你也是門閥出身了,這點伎倆還看不出?若不給盛夫人安上點什麼名頭,這世子之位如何能回到大房?許蓴一貫愛護母親,到時他們母子相護,倒方便栽贓。還一石二鳥,把這許菰的生母給除去了,不是說早就打發遠嫁出去了嗎?如何還在京裡?難怪許菰一心要求外放,想來本是要帶著生母離開京城,如今生母無端毒發,豈有不追究的?”

方子興道:“可要稟世子?”

謝翊冷聲道:“不必,傳朕旨意,此案既事涉朝廷官員、功勳大臣,即移交大理寺,著新科狀元賀知秋審理查辦,限七日之內,查出真凶,稟報於朕。”

方子興心中算了算,十五日恰好隻剩下七日,不由微微同情那新科狀元,連忙應了,謝翊又道:“和賀知秋說,許蓴這幾日,一直與朕在一起,讓他不必提審許蓴。此案需密辦,不可大張旗鼓,不可聲張。”

方子興又應了,連忙出去辦事不提。

謝翊自在五福和六順伺候下洗浴換了衣服重新梳了頭,這才去了許蓴書房,卻看到他正聚精會神拿著畫筆在上色。

他湊過去看了眼,看到是一張小小的泥金箋,許蓴正在上頭繪一枝迎風海棠,便問道:“畫這些做什麼?”

許蓴抬頭看他,笑道:“等你無聊,索性畫幾個花樣給他們送去印,您彆小看這帖子,可好賣了,我一年能在這上頭賺這個數。”他伸了個巴掌,十分得意。

謝翊笑了,垂頭看了眼道:“你這筆不對,這海棠應當往這邊斜。”他握住許蓴的手,持著筆慢慢往下濃濃抹了一筆胭脂色。

許蓴手心立刻出了汗,隻覺得幾乎握不住筆,九哥握著他的手又熱又穩,他一時又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第52章 江湖

第二日許蓴累了,終於沒再要求爬山涉水了,隻一個人懶洋洋在水廊裡斜躺在,卻是自己拿了一堆戲本、話本在看。

謝翊倒是起了個大早去釣魚回來,手裡提著一隻大魚回來,吩咐人做魚湯,回來看許蓴這滿桌子本子,忍不住笑了:“你這是做什麼?”

許蓴幽幽看了他一眼:“千秋坊那邊送過來的新戲本子和話本子,讓我挑的。”

謝翊被他含嗔帶怨地一看,忍不住笑了,坐在他身旁笑道:“這是怪我呢?昨天是誰一直說九哥你真好看的?誰晚上非要讓我喝鹿血湯的?說什麼滋陰養虛。起不來還怪我?”

許蓴嘀咕道:“腿酸。本來說好了今天回城裡看新戲的,你早晨還偏不叫我,我醒了才知道你自己一個人去釣魚了,我自己總不能一個人看戲去吧。”

謝翊道:“你自己也說腿酸,回城騎馬還是坐車都不舒服,人又多,不如我們在這邊清清靜靜的看書賞畫不好嗎?”

許蓴看謝翊眉眼溫柔看著他,又靠過來慢慢按揉他的腿,想起昨夜燈下看到那一貫清冷淡薄的眼角眉梢染上瑰麗的情動之韻,心中一軟,那點起床以後見不到人的怨氣早散了,嘀咕道:“隻好看著戲本子過過乾癮罷了。”

謝翊隨手拿了本,笑道:“哪本好?恐怕寫得也都不如狀元郎的好。”

許蓴大吃一驚:“九哥你也知道了那楚館客就是新科狀元賀知秋了?”

謝翊這才發現一時沒注意說漏了嘴,隻好描補道:“不是你案頭那些印廠送來的三鼎甲的樣本嗎?賀知秋的字一模一樣,想來是中了狀元,知恩圖報,投桃報李,感激你當日解他困,給你送生意來了。”

許蓴一想果然是,笑道:“噯九哥,您可害我,哪裡是什麼知恩圖報呢。您可不知道,賀大人一得了狀元,連忙就找上我那書坊,想要贖回他那幾本手書。我去哪裡找給他?隻能謊稱家有嚴兄,怪我不讀正經書,把這些閒書都收走了毀了,請他放心,並未付印。”

謝翊含笑看著他:“嚴兄?”

許蓴連忙湊過去討好地%e5%90%bb了他一下,才繼續道:“他將信將疑走了,雖說不曾糾纏,但我猜,他定是懷疑我藏著他的手書,來日想要勒索。”

“後來在順親王世子的宴會上,他認出我來,上前攀談,這才說要把詩集給我印,這是籠絡之意了。他如今被貶官了,我又是國公世子,他隻能籠絡奉承於我,以免我壞了他名聲。”

“我正想找機會和九哥說呢,若是那些書您還留著,能不能還給那賀狀元了,要知道他這人,在貧困之時堅忍不拔,另有一番隱忍之處。隻怕記在心裡,我這人名聲不好,何必招人惦記,不若還了他,了了此事。九哥您說好不好。”

謝翊心道,原來還有索書不還這一節,看來幼鱗上次被暗算銜恨,倒是朕連累的了。幸而是撞在朕手裡,否則倒教幼鱗白白吃一場驚嚇,這次案子也是無端被牽連……有些流年不利,莫若帶他去拜拜天後宮?

他原本就是個多思多慮的性情,心下暗自忖度,麵上卻隻是輕鬆道:“小事,明日我就讓六福他們回府取了原封不動送回那賀狀元府上,如此,你可安心了吧?”

許蓴鬆了一口氣,含笑道:“多謝九哥周全!我也猜您既說那字寫得好,未必就舍得毀去,果然還收著,真是天後娘娘保佑,下次我見到賀狀元,可沒那樣尷尬了。”

謝翊心道,他見了你才是要躲著你走。隻慢慢摸著許蓴的手指道:“怕什麼,有我護著你。”

許蓴道:“九哥啊,您是正人君子,卻不知人心易變,他當日困頓,如今雖然中了狀元,卻又一朝黜落,那日我見他神情也還泰然,可知心性極堅忍。這樣能屈能伸的人我們在生意場遇見,也是絕不敢得罪的。”

他歎息道:“見了賀狀元,一朝狀元天下知,一朝卻又被帝王黜落,九哥,教我怎麼不懼這官場。商場雖瞬息萬變,但逃不脫一個利字人心,總能轉圜。官場卻隻看上官臉色,天子喜怒,您還教我讀史記,那司馬遷不過替李陵敗降辯解,就喀嚓……”

他伸出手豎起來做了個刀斬下的動作,脖子一縮……謝翊原本心中有些沉重,看到他表情忍俊不禁道:“那你一展才華,取得皇上信重,做最大的那個官,可不就都是彆人看你臉色了?”

許蓴搖頭:“談何容易,而且九哥您忘了,您教我讀的《佞幸傳》,我後來又自己仔細查了那些典故。韓嫣韓王孫,多冤啊,太後殺了他,皇帝還說喜歡他呢,最後還不是白白死了。”

謝翊:“……”

許蓴悄聲道:“而且啊,九哥,您知道不,這次三鼎甲,還有個外戚家的,範家的,範牧村。”

謝翊麵色變得淡了些,許蓴道:“悄悄給您說,我聽說他姐姐,就是今上的元後,發妻,如同從前漢時張嫣皇後一般,幼時就侍奉皇上了,多少年的情分啊,今上不知為何堅持廢後。”

謝翊沉默了。

許蓴道:“都說今上英明,但是這方麵據說就挺寡情的。所以九哥,不是我不想上進,如今進了太學,學史學得越多,就越膽戰心驚,你看明代帝師,有多少善終的呢。再往前就更多了……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知道,什麼經營之才,九哥寵我愛我,因此視我如珍寶,真入了朝……”°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許蓴過了一會兒低聲道:“我也不是說我就比不過旁人。我看太學那些祿蠹,也就那樣兒。但是九哥,我覺得我會變的。”

“九哥如今愛我,不過是因為我簡單。如今無拘無束,沒有負擔,無需負責,九哥心事多,與我在一起,開心輕鬆,所以九哥才願意與我在一起。”

“但是九哥既然%e8%83%b8有大誌,恐怕來日也是要入朝為官,又或者九哥其實已身在高位。我若也入朝,九哥為了護著我,定然多被牽製。”

“又則我入了朝,可能為了那權力二字,身不由己也好,為了盛家,為了我娘也好,可能會變得麵目可憎,汲汲營營。到時候,九哥還會心悅於這樣蠅營狗苟的我嗎?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不若九哥您做您的鴻鵠直上九天,我做我的閒魚遊於江海,您隱忍多年,%e8%83%b8有大誌,隻管在朝中翻覆風雲一番作為,我做富貴閒人,為九哥賺銀子,為九哥助一臂之力,如此不更好嗎?”

許蓴看向謝翊,雙眸清澈如水。

謝翊幾乎無法直視他懇切坦誠的目光——他隻覺得對方年少幼稚需教導,卻沒想到到了最後,被教導的變成了自己。

許蓴含笑道:“幸而九哥今早也已說了不逼我入朝了。”

“我也不問九哥真實名姓,我能陪九哥多久,就多久,九哥什麼時候希望我離開,我便離開,如何?您也說過,人生得一二知己足矣。我與九哥,可生死相托,也可相忘於江湖。”

作者有話說:

注: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納蘭性德《《木蘭花·擬古決絕詞柬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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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鱗鹹魚之誌始終未改,對這段感情並不期待長遠。

九哥才是被網絆住的那一個。

第53章 巾帕

許菰在大理寺內坐著坐立難安,賀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