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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13 字 6個月前

楨倒頗覺滿意:“倒也算得上還用了些功,讀過書了,但還是欠缺些火候,背得也不熟。策論上雖說破題有些新穎,但顯然對經典不熟,這些明明大儒都有現成論述,你卻不知引用。若能熟練引經據典,不知省多少力。”

許蓴苦著一張臉看向沈夢楨,心想著我這十幾年也就這一年才學了書,能不寫彆字已是孔夫子保佑了。

沈夢楨卻又列了一張書目來:“你回去按這個書目好好看看,我到時候會問的。”

許蓴:“……”他端端正正雙手接過書目,恭敬道:“多謝先生教誨。”心裡苦汁子都要擰了出來。說好了詩酒放曠呢!說好了風流狂生呢!沈先生!您怎麼變成嚴師的模樣了!

沈夢楨仿佛視而不見他麵上的苦澀一般,從案上又拿了一張蓋著禮部大印和國子監大印的文書出來:“聽說你要給義學刻書,這個是剛辦好的,給你。”

許蓴大吃一驚,接過那張文書,看上邊工工整整填著自己那新出爐的“雛鳳堂”的印書許可文書,下邊用蠅頭小楷寫著印書範圍:史書經義、詩文佛經、醫書算書等,竟全包含了。

沈夢楨道:“憑這文書可去取九經的縷版,不可自己造次瞎印給家裡惹禍,連累你先生我。”

許蓴兩眼炯炯激動看向沈夢楨:“多謝先生解我之憂!前日去監印司去打聽過了,還說這得慢慢辦,既是義學所用,讓我先刻些蒙學的書也不妨,後麵再慢慢辦。您如何知道我這印書堂叫雛鳳堂的?哦我知道了,定是方大哥和您說的吧?我好些日子不見到方大哥了,他去哪裡了?替我幫了這樣大忙,我治一席請您和方大哥吃個飯吧?”

沈夢楨揮了揮手有些嫌棄:“不必,和老方有什麼好宴,死板無趣,滿腦子規矩和家門榮光。他時常不得閒的,聽說出去辦了個外差,才回來又要出去了,不必理會他,你忙你自己的。去吧,不是聽說今日義學開張?”

許蓴笑嘻嘻:“好,先生一起去嗎?說是在花雲樓那裡宴請呢。”

沈夢楨長歎一聲:“罷了,都是太學的學生,我去了你們倒拘束了。”他欲言又止,做了這什麼勞什子的祭酒,去哪裡都能遇到學生,見到他先正衣冠上來行禮作揖,畢恭畢敬。

為人師表沉甸甸壓著他,不敢說道德楷模,總不好輕狂風流。什麼菊壇名角,風月花魁,自己哪裡還敢近身!怎麼想都覺得皇上似乎是挖了個坑讓自己跳了進去。

想起昨日剛剛辦差回京的方子興風塵仆仆,也沒敢歇著,專門跑過來傳了皇上口諭,一則皇上嫌他教導許世子不夠用心嚴格,但卻又強調世子年少,心性未定,當徐徐引導,鼓勵嘉勉為主,不可批評刻薄太甚,以免世子厭學;二則世子要印書,讓他即弄個許可文書給世子。

功課不許太多又不許太少,不許不嚴厲又不許太嚴厲,顯然看來也是絕不能打戒尺的,這讓他怎麼教?

他這都是被誰害的,他看了眼尚且懵然不覺的許蓴,終於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這個太學祭酒的職位,恐怕是從這位世子身上來的。

許蓴喜滋滋反複翻看那文書,小心翼翼折好放入懷中又道:“那先生,我先告辭,先生有空隻管和我說,學生替您辦席。”

沈夢楨揮了揮袖子示意他快走:“快去吧,我還約了李梅崖有事相商。”

許蓴大詫,上次明明看沈先生和李梅崖仿佛生死大仇一般,如今怎的還能心平氣和相約談事?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隻起了身行禮辭行,喜滋滋出了太學上了馬,果然一徑前往花雲樓去了。

第47章 試探

許蓴去一進到花雲樓的樓堂裡,便立刻被眾人起哄捉著罰酒,許蓴隻好賠著笑把沈夢楨拖出來當擋箭牌:

“不行不行,沈先生這交給我的渠道尺寸,我今日這還沒算完呢。這是好說歹說,說是小王爺今日義學開學了,得我去助助興,這才放了我回來,今晚還得繼續算,明日得交給工部去了,喝醉了可沒法算。”

謝翡笑著道:“是有正事,莫要灌了。我聽說正是為了修護城河和城牆的差使,工部時時調國子監這邊的算學博士幫忙計算,想來許兄弟今日忙的就是這個。你們看江大人也才走,說是還忙修城牆的事,這也是今上親自交辦,一等一要緊的差使了。”

“正好這裡有空座。思遠過來這邊,今日狀元郎卻來了,你們還沒見過吧,我給你們介紹介紹。”

許蓴聽到狀元郎幾個字心裡就咯噔一下,雖然知道這賀狀元入朝為官,遲早是要認識自己的,但這還是有些猝不及防了,隻能硬著頭皮跟著謝翡過去,滿臉堆笑深深作揖:“見過賀狀元,在下許蓴,久慕高才,今日得見,幸甚之極。”

賀知秋等他一進來就已吃了一驚,雖則衣著不似之前過年時候見到那般富貴華麗,隻穿著件青色儒衫,結著青襆頭,但容貌俊美逼人,神采煥發,不是那閒雲坊的少東家是誰?

他之前心中熬煎,雖覺對不起那少東家,卻仍是害怕自己十年寒窗一朝成空,索性大丈夫一不做二不休,搶先舉報。當初曹操殺呂伯奢,成就千古梟雄,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但到底心中有愧,如今忽然看到苦主在前,那一刻多年修出的修養竟然差點破功,幾乎想要拔腳而逃,那在皇上跟前的羞愧恥辱再次湧上了心頭,但所有人都看著他,他竟一時無法脫身。

但看那許世子竟仿若無事一般上來行禮說話,笑容滿麵,目光誠懇,並無怨恨之色或者鄙夷之色,反還如同上次見他之時一般,仿佛還有些愧疚心虛。

賀知秋心頭微微定了定神,還禮道:“適才聞說許世子文采風流,慷慨好義,原來是這般風姿,隻恨相見晚了。”心下又暗自慶幸京兆府尹江大人先走了,否則這一番厚顏無恥的話今日如何說得出口。

眾人看賀知秋今日隻是鬱鬱,本以為他才中狀元,便被貶官,因此並不如何敢觸他傷心事,隻不遠不近供著他。如今看他忽然折節下交,十分謙虛,不由全都納罕。

一時謝翡命許蓴入席,添酒,一番觥籌交錯,用過幾輪後,賀知秋這才覷了空和許蓴說話:“請弟借一步說話。”

許蓴隻道賀知秋仍然是擔心他泄露他的私事,自然也起身離席了隻說去賞花,下了樓在花樹下徜徉說話。

賀知秋看著他的臉色笑道:“原來少東家竟是國公府世子,前些日子是愚兄冒犯了。”

許蓴慚愧道:“那閒雲坊是我閒了開著玩的,這事殊不體麵,還請賀兄千萬替愚弟守密才好。”他心想這般也算有把柄在你手裡了,不至於再擔心我泄露出去了吧?隻是我這說出去也無妨,京裡高門多的是這般的事,隻不過不會親自出麵罷了。

賀知秋試探著道:“本來受了許兄弟的大恩,扶危濟困,應該湧泉相報,隻是我如今境遇不堪,倒無顏見許兄弟,愧對你當日好心。”卻是一言雙關,若是許蓴心中有怨恨,此刻總要怨怪幾句吧?

沒想到許蓴反倒寬慰他:“聞說賀大哥官場不順,但這際遇一事,本就看運氣,賀大哥才華驚人,且又性格堅韌,他日定然還有一番作為,總有賀大哥不必氣餒。”

竟然仿佛全然不知自己舉報一事。賀知秋便又問道:“前日你說的令兄沒收了你的書……想來正是這次與我同一科中了進士的同年許菰了。”

許蓴連連擺手:“非也,賀大哥切莫認錯了人,卻是我另外一位……我十分尊敬的大哥,他平日教導我頗為嚴厲,您隻管放心,他性情高潔,秉性嚴毅,平日最是眼裡不揉沙子的,那書他拿走了,定是毀了,絕不會流出外邊,賀大哥隻管放一百個心吧。”

賀知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想了下又問:“今日在義學看到學生們用的書盒,十分精心,裡頭的課本也裝幀精美,字跡清晰,紙張極優,聽說都是許兄弟命人印的,愚兄也有一本詩集,想著有空付印,一應費用,我自支出。”

許蓴欣然道:“隻管交給小弟好了,保管替您用最好的紙張,最好的墨。”

賀知秋道:“今日看到那雛鳳堂的堂號,字寫得甚好。”

許蓴笑了:“正是我那大哥替我印書堂起的堂號,親自題的字,我也覺得極好,這才印在書上,賀大哥果然銳眼如炬,我那大哥當時看了賀大哥寫的書,第一眼也是說字極好呢。”

他原本想說若是有緣可介紹認識,但又想起九哥說的不喜見人,隻好忍著炫耀的心,強自按捺下去,隻想著如何解釋周全過去,讓這賀狀元不要總懷疑自己藏著他那幾本書做把柄。

許蓴隻能描補道:“不過我那位大哥不愛張揚,還請賀大哥不必宣揚。”

賀知秋心中卻洞明透徹,知道這許世子的嚴厲大哥,恐怕就是那九五至尊,可不是嫉惡如仇,眼裡不揉沙子嗎?自己當時若是應對失當,如今恐怕已身首異處,屍首都涼了。

一時他心中五味雜陳,一則奇怪這許世子似乎不知道自己這位大哥尊貴如此,二則又納悶皇上為何不說與許世子這事,卻又在背後周全衛護。

心中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仍是和許蓴又說了幾句閒話,這才兩人又回了樓上,眾人見他們聯袂而回,隻取笑著要罰酒。

許蓴卻隻心中煩惱,看這賀知秋對自己態度如此,隻怕是覺得自己拿了他的短,也不知如何化解,要不還是硬著頭皮問問九哥吧,萬一那書還在呢,說不定拿的回來。九哥待自己如此有求必應……

而沒想到範牧村卻也來與他敬酒,他吃了一驚,慌忙站起來飲了,範牧村微笑著道:“前日初會,隻覺得世子風姿煥然,如彩鳳似麒麟,未及深談,十分可惜,今日難得又有機會,卻又被狀元郎捷足先登了,也不知找你說什麼,倒教我等了好久才能尋機與你喝這杯酒。”

許蓴靦腆道:“探花郎過譽了。”卻隻字不提賀知秋和他說什麼,隻是笑著飲酒。

範牧村越發心驚,自己離京數年,回來隻聽說這許世子豪擲十萬兩捐銀給工部,給母親換了誥命,又請客過於奢侈被李梅崖嗬斥,人極紈絝荒唐,揮金如土。

他原隻以為謝翡結交他,是看上了他財勢,如今看來,卻似非如此。隻看這兩次見麵,這位許世子並非傖俗輕佻,膚淺蠢笨之人。捐款之時,他並不與張文貞競銀之多少,反而隻選了更實際的捐物印書,眼界心%e8%83%b8顯然不俗,說話也圓滑通透,明明少年意氣,卻絕不與人交惡,難怪這裡人人和他親熱。

再看今日賀知秋,此人麵上和氣,其實心中極傲,又無端遭了貶謫,越發顯得孤傲,為何在許蓴跟前也是仿佛隱隱氣勢弱了些?

範牧村含笑道:“今日看到世子印的書,極精美,正好先父有本手記,一直想要付印,一應費用我自出,卻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