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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18 字 6個月前

也一向未曾為朝廷建功,忽然得此大恩,心中忐忑,不知當如何報效朝廷,於是家主派小的進京來,想借著國公府問問這究竟。”

謝翊麵上似笑非笑:“想來是擔心若是哪家權貴彆有用心,利用這皇商之名,想要借盛家之財勢,索性便進京來打探一二吧。”

盛長洲連連拱手:“貴人也知道,我們鄉野之民,不通禮儀。朝廷深恩,自是粉身難報,但這皇商差使,乾係重大,究竟如何辦差,我們盛家無有經驗,因此少不得要進京找找門路,看看這每年采辦,辦何貨物,這才能得了宮中歡心。”

謝翊看這盛家少東家,溫厚聰明,言語有度,實在是比許蓴要機變聰敏了百倍也去,心下納罕道這盛家果然有些人才,點頭道:“幸好你今日遇到我,若是問旁人,你是問不出底細的。”

盛長洲連忙深深一揖:“有勞貴人教我。”

謝翊道:“市舶司曆來由內臣提督,是我吩咐閩州提督太監夏紈與你們盛家一樁皇家買辦的名頭,因著你們一貫行的是海商,因此定的差使是專供外洋舶來物這一樣,想來此差事你們盛家辦來,應當不難。”

盛長洲看他輕描淡寫吐出閩州提督太監的名字,心驚膽戰,深深拜下:“原來真佛在此,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魯莽冒犯了,卻不知貴人是有何要求?”

謝翊道:“此前,許小公爺捐了十萬兩銀子造船,因此我便牽線還了盛夫人一個一品誥命,到此算兩清。畢竟小公爺用的,也就是盛夫人的錢;第二樁事,是我前些日子受人暗算,幸得許小公爺救助,收留在家養病數日,這才痊愈,此又是欠下許小公爺一個人情,靖國公此人庸庸碌碌,再則許小公爺請的大夫、伺候的人,也都是盛家的人,如此說來,還你們盛家一個皇商名頭,也算得上還個人情。”

盛長洲麵上恍然,謝翊慢慢道:“我生平不喜欠人。說與你知,是打消你們盛家的顧慮。皇家買辦這差使,你們隻管儘心辦差。”

“外洋多有些精細巧思之物,如農器軍械、民間工藝,又或是有利於國計民生的,譬如糧種、藥材、香料等我國無有之物,皆可帶回來貢上。”

“朝廷會安排有司試種試用,若是能發現引進一些高產的糧種,又或是農械得以改造,有利於國計民生。來日盛世無饑民,也算是你們盛家大功一件。”

盛長洲連忙躬身道:“貴人賜教,敢不從命。”

謝翊微一點頭:“今日你我偶遇,也是緣分。但此事不必再與許蓴說明。你既為他表兄,合該好好規勸他,進學修德,莫要結交浮浪子弟,進出非禮之地。更是該改了那好南風的癖性,好好為他物色名門閨秀為妻,走上正道才是。”

盛長洲聽這話意十分正大光明,心下洞明,這人必然不是什麼賀蘭公子,想來出身極貴且手握權柄。兩次還報盛家,也是為了償情,並無其他所求,分明是位至誠君子。特意點名讓他規勸蓴哥兒改掉斷袖癖性,這是委婉表示他對蓴哥兒無意,更是打消他們心中的隱憂,不由深覺可敬可佩。

心服之餘,盛長洲連忙道:“幼鱗年少,想是一時誤入歧途,我等一定好好規勸……嚴加管束……”

謝翊卻打斷了他的話:“幼鱗?”

盛長洲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心中放鬆,竟習慣性說了許蓴%e4%b9%b3名,連忙解釋:“幼鱗是世子表弟的%e4%b9%b3名,從前祖父去天後宮為姑母祈福,祈願平安產子,回來後夢到天後娘娘自雲中擲落金鱗一片。之後果然小世子出生了,祖父便給世子起了這%e4%b9%b3名。”

謝翊饒有興致:“原來是鱗片的鱗,那幼便是幼小的幼了?倒有些意思,金鱗嗎?令祖父夢中可看到那是魚鱗,還是龍鱗?”

盛長洲拱手笑道:“這卻不曾聽祖父說過。”心中卻納罕,貴人果然見識廣博,一般人聽說鱗片,自然以為是錦鯉金鱗了,如何倒敢想到龍鱗上?

謝翊微微一笑,心裡又念了幼鱗這%e4%b9%b3名一遍,暗忖果然這少年與自己有些緣分。盛長洲看他麵色轉緩,帶有愉悅之色,比之前嚴峻冷漠大不相同,連忙又上前大著膽子稱謝道:“盛家全族上下受君之大恩,感佩在心,還請教貴人姓名,來日圖報。”

謝翊微一擺手:“不必了,此間事兩清了,你們既去了疑慮,隻管用心辦差便是了。”

蘇槐上來請盛長洲:“少東主,請吧。”

盛長洲離開那宅子,又是之前那護衛一路送著他回去,他跟著的家仆們正都是心驚膽戰,看到他全須全尾回來了,全都喜笑顏開擁了上來。盛長洲此時方覺得大冷天的他汗濕重衣,心下竟有險死還生之感。

他雖年紀輕,卻是懂事就已跟著父親行商,生意場上浸%e6%b7%ab多年,自然知道今日確實對方舉手便可將自己和盛家覆滅,他長籲了一口氣,先交代了封口令,今日的事一字不可透露,心中想到小表弟,卻又五味雜陳。

自己這位小表弟,還真是喜歡上了一個了不得的人啊。

要說樣貌,的確是姿儀天出,風神如玉,但尋常人見到他,卻是先被那威儀所懾,哪裡敢去注目於對方容貌,甚至還敢肖想傾慕對方?

自己表弟甚至似乎還將他當成了那江南的賀蘭公子。雖則賀蘭公子為人誣陷,境遇堪憐,但表弟將這樣貴人視為男倌,對方竟未發作,也不以為忤,不僅周全了誥命、皇商兩事,竟還諄諄叮囑,讓自己好生規勸教導,正可謂君子高義了。

盛長洲想到此處,越發冷汗涔涔,不知該如何勸說表弟,滿懷心事回了下處,立時命人收拾行李,明日便要搬去竹枝坊與表弟同住,必定要好好勸說表弟。

待到了竹枝坊,看風竹敲窗,碧影微欹,倚窗望去,樓外水天相融,澹秀如畫。不由讚歎了聲:“表弟好生受用!”

許蓴一邊帶著他上了二樓臥室,引他看房內諸般家什擺設,嘻嘻一笑:“這些都是我親手給表哥挑的,表哥閩州的房子比我這宅子闊大豪氣多了,莫要嫌我這裡淺窄簡陋,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隻管和我說或者交代盛六,我叫他們辦去。”

盛長洲假意嫌棄道:“聽說前些日子你留宿了位相公,這房子該不會是相公住過的吧?”

許蓴卻正色道:“表哥,這房裡上下伺候的都是盛家的小廝,我那點子小事須也瞞不過表哥,這話卻是和表哥說清楚,一則九哥那是我心慕的人,在我心中與表哥一般敬重的,雖則心慕,九哥卻待我如友,我們之間光明磊落,並無苟且;二則九哥養病是在我房裡住的,我在書房睡的。如今這間確是新收拾出來,無人住過,我對表哥,是與九哥一般敬重的。”

盛長洲心下一陣慚愧,不覺對這個表弟又額外有了些認識,從前以為他年幼不懂事又無人教導,還需緩緩栽培指引。如今一番話說來,竟是至情至性誌誠之人,深覺感佩,但仍是委婉探道:“是我的不是了,表弟勿怪。我隻聽說那賀蘭公子是你在風月之地認識,還花了大價錢替他贖身,想來此事另有內情?”

許蓴頓了頓:“九哥,我猜,他應該不是賀蘭公子。我那日確是去賀蘭公子船上應約,遇到了他。因著慕他風姿上前攀談,被他拒了讓我從此以後不要再去風月之地。我大為羞愧,又兼著憐惜賀蘭的境遇,便想著替他解了樂籍,事後私下找了京兆府通氣。沒想到他卻將銀錢給兌換成給我娘的誥命,當時隻以為他從前朝中有故舊牽線做成此事。後來想起來,世家大宦,也不至於能有如此能耐請得中官幫忙。”〓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再則,我那十萬兩銀子是真真送到京兆府尹去填虧空的,如何又變成了給工部修船的捐銀,再加上頒誥命的禮部,這一件事牽扯如此多的衙門關節,一般人如何能行得通,也不能細想。”

“後來因緣際會偶遇,陪他養傷,他讓我喚他九哥。看他舉止雍容,學識廣博,談吐清雅,性格高潔傲岸,於那玩樂之事全然不沾。周大夫和冬海替他針灸,他大大方方寬衣解帶,十分習慣受人服侍,顯然養尊處優,久居人上。”

“細細想起來,他從未說過他就是賀蘭,再那賀蘭年幼便被人逼迫淪落風塵,若是如此一塵不染的性情,怕活不到今日。想來,九哥應該是賀蘭公子的客人罷了,那日應該是有什麼事與賀蘭約見船上,是我錯認了。他大約也有什麼顧慮,不便向我透露真實身份。”

那方子興,說是九哥在禁衛裡當差的朋友,但對著九哥那種恭敬之態非常明顯。更不必說衣食住行,無論他拿出多珍貴的東西,九哥也隻做尋常。生死間處變不驚,談吐見識廣博,性如冰雪,神若星月,這樣的人,怎會是普通人呢?許蓴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也隱隱明白過來。

盛長洲一驚,料不到許蓴竟也早發現了那貴公子不是賀蘭靜江,他笑著問道:“那表弟可去探查了他的根底?可要為兄幫忙?”卻是擔心表弟莽撞,揭破了那貴人身份,反倒被怪罪。

許蓴微微搖頭,帶了些悵然:“他不想我知道,我也就不知道了。凡事也不必追根究底,我隻識得他是我九哥。”雖則不曾互通姓名,離去也隻是匆匆,至始至終不知歸處,但他卻能感覺到九哥待他實是耐心愛護的。

九哥隱姓埋名,終日鬱鬱,生死之機尚要掩蓋行跡,顯然過得不大好。既能交通衙門關節,又豢養侍衛,為何偏還被人暗算到生死一線,甚至連就醫都要藏頭露麵?必然仇敵勢頭非小,不通姓名,很大可能反是保護他。隻求九哥與自己在一起時,能略微忘憂,便已遂心願,不敢謀求更多。

但這些東西,也不能和表哥說太細,盛家得個皇商都要顧慮,若是知道自己惹上這樣背景難料之人,恐怕會更擔憂了。再則,九哥是他極戀慕之人,長洲表哥是他血脈兄弟,他是不願表哥對九哥有一言半語的微詞。

盛長洲哈哈一笑,心中再不敢小覷這位麵上糊塗,心中卻七竅玲瓏的年少表弟,隻攜了他手笑道:“放一著,退一步,當下心安,難得糊塗!表弟這是聰明做法,不必再想這些,我們兄弟難得聚首,不可虛度了,且叫六婆上些好酒好菜來,我們好生作樂才是!”

許蓴笑:“長洲哥多在京裡多呆幾日,接下來春闈後放榜,清明、上巳節、浴佛節等等,可熱鬨了,我定帶著長洲哥把這京城裡好吃好喝的都嘗過才好。”

盛長洲歎道:“卻是不能在京裡陪你太久,馬上便是天後誕辰,得回去幫阿爹主持祭祀呢。”

許蓴這也想起來,惋惜道:“那也是大事,沒關係,咱們來日方長。”一邊又嚷嚷著叫六婆上酒來,指名定要那新釀的羊羔酒來:“正想縱情一醉,幸好今日有長洲哥在,我們今夜不醉無休。”

盛長洲失笑,看夏潮捧了羊羔酒上來給他斟酒,一邊道:“大少爺是得嘗嘗,這羊羔酒咱們閩州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