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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084 字 3個月前

榮恩伯夫人坐過的位置,“坐吧。”

屋裡燒了地龍,即使開著門也不覺得冷,謝葳除了大氅,坐下來。

小丫鬟們奉了茶果,個個身姿筆挺的立在簾櫳下。謝葳讓丫鬟們把禮單以及禮包呈上來,說道:“這是給王妃的一點心意,還望勿棄。”

謝琬昨夜聽說謝葳要來,就知道絕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聯想起曾密之前的為人,也知道這番走動乃是曾密為著謀差事而上門來的了。她打量謝葳的神色,隻見麵上雖然平靜,眼底卻有波濤湧動,雙?%e5%94%87也緊抿著,看得出來心裡在掙紮。

她放了茶碗,疊手依著桌案。

她跟謝葳真沒什麼恩怨了,就算有,在她嫁給曾密那天起,也已經全部抹去。在這段恩怨了結之後,她回想起她往日做的那些事也很心平氣和,她知道嫁給曾密做平妻的日子不會好過,但她不想置喙什麼,她已經與她井水不犯河水了。

她不會伸手幫她,也不會去坑她。所以這樣的往來,實在已經沒有必要。

“東西我收下,多謝你。不過往後你還是不必來了,就算真有什麼事,你讓任如畫來就行。”

她平靜地說道。

她依然還記得多年前她們在三房紗壁後同眠和寫字繡花的時光,如果可以,不要再讓仇恨把這點記憶都給破壞了。她知道曾密不會放棄的,即使殷昱不幫他或幫不了他,他也不會得罪他,而任如畫明知道謝葳有多驕傲,不願來向她低頭,她還是逼著她來,也太無恥了些。

謝葳聽見這話,麵上卻白了白,雙?%e5%94%87也抿得更緊了,片刻後她抬起頭,說道:“難道我連任如畫都不如?我至少曾經也是侍郎府的千金小姐!”

謝琬真不是這個意思。

但她看著她,又覺得沒有必要解釋。

她跟謝榮一樣,自尊心太強了,強到近乎敏[gǎn]。她隻是不想她為難。任如畫也為難,也不想見她,可是曾密又讓她們來,那麼讓任如畫來見她不好麼?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你彆忘了,我會落得今日這麼樣,都是你造成的。”謝葳站起來,緩緩吐了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沒有資格看不起我,就算天底下都有資格看不起我,你也沒有!因為我隻是輸在不如你惡毒,不如你卑鄙!”

你是輸在自己手上。

謝琬很想告訴她,告訴她如果當初同意嫁到黃家,即使做一輩子寡婦,也比她過這種刀割的日子強。

至少黃家人會尊重她,會憐惜她,更會給她鋪好後路。她一個身敗名裂的女子,能得到夫家上下的尊重,有什麼不好?就是沒有兒女,她也可以從近%e4%ba%b2之中撫養,%e4%ba%b2自教他成材,可她偏不,偏要作死,自己放話出去攪毀了婚事。

她承認她卑鄙過,但誰說她不能卑鄙?如果當初她不阻止謝榮,如果謝葳如今嫁的夫婿是謝榮挑中的,那麼謝榮在降職之後還會有女婿可以利用,哪至於像如今這般單槍匹馬?如果是那樣,她豈非又要多一層煩惱?

她也許卑鄙過,那隻是因為謝葳很不巧地成了她複仇路上的障礙。即使沒有她從中作梗,以謝葳已然毀儘了的聲譽,真的還能找到什麼如意郎君嗎?

“我是沒有資格。”想到這裡,她吐了口氣,“葳姐姐,你去過你自己的日子吧,你已經不是四葉胡同的人了,跟我也沒有關係了。曾家才是你的家,往後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才是你的責任和義務。至於我,你就當我不存在吧。”

“不可能!”

謝葳咬著牙,她也想控製自己的情緒,可是沒辦法,她控製不了。從進王府到現在,她看到的每一眼對她的打擊都太大了。廣恩伯府三房的院落跟郡王府比起來,差距太大了。如果今日是她站在這裡,燒著地龍吃著熱茶,雍容地等待著京中的達官貴人上門拜訪,她也會說出這種便宜話來的!

她不來的時候,還能平靜,還能當作沒有謝琬這個人,事已至此,她已經成了曾密的平妻,也能夠把她嫁過來的原因給忘掉。可是她看過之後,便無法平靜了。憑什麼傷害了她的人能夠過得如此逍遙快活,而她卻還要為著曾家三房裡一些蠅頭小利與任如畫日夜相爭呢?

她承認她嫉妒了。她曾驕傲到不肯嫉妒任何一個人,可是現在,她終於還是嫉妒起了謝琬。

但她又不至於蠢到跟她正麵相爭的,她如今隻是個平妻,連自己在曾家的地位都沒有站穩,眼下想跟謝琬鬥?那是自尋死路。

她也不知道究竟想拿謝琬怎麼樣,能拿她怎麼樣,可就是覺得心裡頭鬱悶得不行。

她忍下眼眶的酸澀,低頭順了口氣,抬頭已是平靜了:“既然你說不提了,就不提了吧。曾密如今身子大好了,如今王爺管了內務府的差事,往後若有方便的地方,還請提攜一二。”

謝琬看了她一會兒,吐氣道:“你讓曾密去找王爺。這種事,怎麼能讓你們當妻子的拋頭露麵?”

不是她冷血不答應,而是她是真的不願意再跟她們這堆人來往,而且謝葳是不可能忘記之前的事情的,謝葳可不同謝棋和王氏,如今她以平妻的身份出麵應酬,可見是在曾家受夠了,要絕對反擊,為自己拚出片天地,這樣的女人,對付起來是得費不少心思的,所以能避則避。

謝葳神情漸冷,點點頭,衝她福了福身,道了聲“告辭”。

謝琬仍讓夏至領著丫鬟送她出去,心下卻湧起說不上來的一種感覺,她不怕王氏那樣潑皮無賴的招術,卻怕謝葳這樣背負著許多重委屈怨恨之後的忍氣吞聲,這樣的人,一般爆發力是挺強的。

往後還是再也不要見麵了。

正文、331 知足

謝葳回到廣恩伯府,直接進了丹華院。

自從往郡王府回來,她就不願再看這府裡一眼。曾家蕭條了已經不止一兩代,雖然還是勳貴府的規製,可是門牆已經多年沒大修了,廡廊下朱漆有的地方都開始剝落,後園子也幾十年如一日是那幾棵花木。湖裡原先也養著幾對天鵝,如今也早就隻剩下兩隻,如野鴨一般的了。

養府是要錢的,如今勳貴們的祿田早就被收了回,光靠那點俸祿過活,如何支撐得起這排場?

越是對比越發顯得寒酸。謝葳不是非要跟謝琬比個高低不可,可是這種落差實在太大,就是讓人無法接受。

“奶奶,東邊奶奶請您過去。”

丫鬟進來稟道。府裡把住在東邊的任如畫稱作東邊奶奶,謝葳聽說任如畫請她,理也沒理,對鏡卸起妝來。丫鬟默了默,便也就出去了。

這裡才把妝卸完,任如畫就與曾密一道進來了。

任如畫兩腳才踏進門便問:“去過安穆王府了?跟王妃談得怎麼樣?”

謝葳本想劈頭把她堵回去,可是看到她那咄咄逼人的樣子,心念一轉又改了主意。她先走過來沏了杯茶給曾密,然後給自己也沏了一杯,坐下來,說道:“我們有什麼談不好的。不過她也說了,你是曾家的原配三奶奶,你不去卻讓我去,可見沒誠意。”

任如畫見她獨獨不倒自己的茶,也不讓她坐,臉上早已掛不住,便就咬住她話尾說道:“她要什麼誠意?是不是在她麵前挑唆什麼了?”

謝葳斜挑起眉眼來,“你不敢去見她,不想跟她低聲下氣。這是明擺著的事,用得著我挑撥麼?人家說你慫,你還真慫。不是老惦記著人家傷害過任雋嗎?讓任家落得沒臉沒皮嗎?現在人就擺在眼前,你怎麼不敢去?要是我。就上去扇她兩個耳光再說!”~思~兔~網~

任如畫氣得牙癢癢,雖然聽出來謝葳這話有激將之意,卻還是因為被當眾挑開了瘡疤而感到羞憤,她指著謝葳,瞪著曾密道:“她這是什麼話?眼裡還有我這個原配夫人嗎?爺你居然也不管管?”

曾密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對這樣的爭吵已經十分習慣了,一邊是與他相濡以沫的發妻,一邊是他心生喜歡的平妻。他誰也不可能指責,於是仍舊平靜而緩慢地道:“好了,不要吵了。你比她大,就讓讓她吧。”

任如畫一聽這話更氣了,這明擺著就是偏心謝葳,可這寵妾滅妻的話她還真說不出來!人家是平妻不是妾,有這規矩在,她能拿她有什麼法子?

她沉沉地哼了聲,拂袖出了門。

曾密哎了一聲,站起來。回頭看了眼謝葳,到底還是回身坐下,說道:“安穆王妃真說讓如畫過去?”

謝葳騰地站起來。沉臉進了裡屋。

任如畫回了房,一%e5%b1%81%e8%82%a1坐在軟榻上,心裡便跟除夕夜裡灶膛裡燒起的柴火似的,呼呼地往上躥。

她知道謝葳是故意激她,可是也還是覺得憋屈,她不了解謝琬,可是從她這些年行事來看,指不定她真會覺得她慫,覺得任家慫。任雋當初怎麼就瞎了眼,會栽在這麼一家人手上呢?他們姓謝的沒一個好東西!本以為謝琬來了京師後彼此也就再沒關係了。沒想到謝葳居然又來跟她搶起了地盤!

屋裡養的波斯貓蹲在榻下繡墩上喵喵地叫,她抬腳一踢。繡墩兒翻了,貓兒也箭一般掠到了門檻。

丫鬟慌忙走進來,看了眼榻上氣得臉都扭曲的她,默默地把繡墩兒扶起,又倒了杯茶過來。

看見這茶碗,任如畫又不免想起謝葳獨獨不沏她的茶的事來,而曾密不但不出聲,反而看到她氣出來也不跟著過來,眼眶一酸,便一揚手把茶碗打翻了,坐下抹起眼淚。

丫鬟也有無措了,想要勸又不知從何勸起,正慌神間,門口人低喚了幾“爺”,曾密走了進來。

任如畫背過身去,裝作沒看見。

曾密坐下歎了口氣,說道:“我覺得她說的也對,安穆王是太子的嫡長子,將來還是很有機會當太子的,這麼要緊的關係,你明知道她們姐妹不對付,還讓她去,好在是沒壞事,若是壞了事,這後果怎麼辦?我們可就等於徹底得罪他們了!”

任如畫憤而抬頭,“她不是平妻嗎?也是這三房的主母,她那麼想出風頭,我讓她去也有錯嗎?”

曾密無語地道:“平妻到底還是平妻,這話是王妃說的,可見在她眼裡你也是比謝葳地位高一層的了。這是抬舉你,讓你%e4%ba%b2自去見,你怎麼反倒拿起喬來了?到底我有了差事,你們倆才有好日子過,要不然你們就是鬥翻了天,也還是這伯府裡的三奶奶!”

這道理任如畫當然知道,可是謝葳跟她的矛盾是與切身利益相關的,她不得不爭。

她長吐了口氣,看著屏風上的牡丹不語。

曾密方才得了謝葳一個背影,其實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