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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286 字 3個月前

以,她的元身被驗明,事實上就已經等於作出了有力證明。

皇帝看向太子。謝榮原是詹事府的人,皇帝這是在尊重他的意見。太子道:“此事事關重大,自然還要著人去娼館分開拷問下彆的人。看看這女子所言屬實與否。謝榮究竟去過幾次,是不是真的每次都是由這同一個女子接待。”

皇帝挑挑眉,著人立即去查。

湘園已經被靳永臨時指派了北城兵馬司的人看守住,不會有人逃離。

這裡等了約摸一個時辰,皇帝都靠在龍椅上打了個盹,去拷問真相的人回來了。

“回皇上,娼館老板交待,謝榮每次都是與郭興一道去的,顧若明並未曾去過。而郭興每次都是由一個叫做南君的娼女接待。謝榮則由被帶入宮來的這名叫采薇的女子接待。采薇是郭興特地留著侍候謝榮的,據說是因為知道謝榮平日不近女色,擔心他厭煩,所以郭興特地挑了個手段生疏的雛妓侍候。”

皇帝似乎早料到是這樣的結果,麵不改色嗯了聲,說道:“下旨查封這家私娼館,即日起命五城兵馬司的人全體啟動搜查各家娼館妓院,著都察院禦史靳永協同辦案,若有發現官員宿妓,一一記錄下來呈交與朕。不得有絲毫懈怠!”

榮恩伯一聽果然牽扯到自己頭上,連忙躬身稱是。

而靳永聽見皇帝這話,卻是有些無可奈何。雖然說這麼風光的差事皇帝交給他協辦,這是毫無疑問地器重他,可是皇帝是不會無緣無故就會把這差事單派到他頭上的,這隻能說明,皇帝已經決定從寬處理這事了。

他俯身稱了是。

皇帝看向太子,“這幾個人,太子覺得要怎麼判?”

太子俯首:“兒臣以為,應當按律法嚴辦。”

皇帝望著他,又看了季振元兩眼,歎了口氣。

季振元道:“皇上,法不外乎人情,請皇上允準他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皇帝默語了半晌,說道:“既然證明謝榮並無宿妓事實,那麼就從輕處罰,罰俸半年,下不為例。郭興有既成事實,按我大胤律法,原該按理判你個永不錄用!不過看在你素日為官還算本份的從上,降你為正六品吏部主事。顧若明——你既然沒曾去過,那麼本該放了你。”

顧若明聽得此話,立時將脖子伸得老長。

皇帝接著又道:“可你知情不報,朕也要罰你半年俸祿!”

顧若明悔青了腸子,卻不敢不從,半日才從喉龐裡擠出個遵旨二字。

季振元默默地舒了口氣,伏地道:“謝皇上!”

“皇上。”靳永踩著季振元的話尾,說道:“臣以為,縱使謝榮並未形成事實,卻也動機不純。此事看上去證明了謝榮私德無損,可是深想想,與朝綱上影響可就大了去了。假若明日我等搜查娼館之時,彆的官員也找人出麵證明自己隻是去閒坐吃茶,這又該如何是好?往後這不就形成一股風氣了麼?”

皇帝和太子都看向他。

“靳永,你該適可而止!”季振元終於也忍不住怒了,“皇上不是已經判罰謝榮半年俸祿了嗎?你如此不依不饒,意欲何為?”

靳永道:“季閣老勿怒,下官是禦史,直言勸諫是下官的本份。季閣老如要拿這個來斥責,那下官倒要問問,維護朝綱的事下官不說,又該說什麼事?”

季振元凝眉不語。

皇帝看了他們二人片刻,說道:“謝榮雖然品性高潔,不過靳愛卿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逛私窯這事不能放縱。謝愛卿這官實在也跳得太快了,頻頻得誌有時未必是好事,可是你才到刑部不久,若是就此把你調了,也於公事無益。

“這樣吧,你這次的過錯朕先給你記著,若是下回再有犯事,兩罪並罰!擬旨下去,從即日起,若再有官員同例,不管是否事實,直接按律處理!”

話說到這份上,也就差不多了。靳永也知道天子麵前得適可而止。終歸客觀點說,刑部右侍郎等於掌管著一半的刑部事務,在謝榮沒有造成既成事實的情況下,他不可能擼他的官。不過有了這兩罪並罰的承諾,好歹也為下一次對陣做了鋪墊。

靳永也就不說什麼了。

季振元這裡也鬆了口氣,瞪了眼靳永,與謝榮道:“微平還不快快叩謝皇恩!”

皇帝等到眾人叩拜完畢,便揮袖讓人都退了下去。

太子也要告辭,皇帝道:“謝榮到底是個人才,來日對你應有用處。你方才不該那般不講情麵。”

太子頜首:“父皇的苦心,兒臣知道。隻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殷昱都已經貶為庶民,身為朝廷臣工,自然更不能輕怠。”

皇帝年事已高,太子地位穩固,如今提拔的年輕俊才,自然都是為太子繼位準備。謝榮是東宮侍講出身,按理說太子就是為他講幾句情也不為過,如此一來皇帝順水推舟,太子的威信立起來了,臣子們自然也會記住太子這番人情。

可是方才,太子是直言不諱讓皇帝嚴懲謝榮。

如今再聽得他這番話,皇帝目光便凝聚在他臉上。

“你是不是,仍在記恨朕?”

“兒臣不敢。”太子俯身下去。“兒臣擁護父皇做的一切決定。不過,兒臣也有一事相求。”

皇帝挑眉:“何事?”

231 緣儘

靳永這裡與榮恩伯在宮門外道了彆,直奔魏府。

謝榮等人出了宮,卻少不了跟著季振元去季府得番訓斥,采薇因著替謝榮出麵,季振元也讓她同上了車回府。顧若明則在半路就讓他揮退了回去。

這裡幾個人到了季府,季振元吩咐下人把采薇帶下去歇息,把郭興謝榮二人叫到了書房。

“你們真是膽大包天!”他負手走到二人麵前,掄起掌來把依然服飾淩亂的郭興扇了兩個耳光,而後打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來:“可知這動轍便是關乎前途命運的大事!那靳永分明就是有備而來,你們在被人虎視眈眈的當口竟然還敢這樣任意妄為?!而你,自然犯賤還不夠,竟然還敢拖著彆人下水!”

郭興被扇得後退了幾步,卻是半個字也不敢吐。

謝榮雖然未曾被打,但身子卻也深深躬了下去。

“那女子不能留了,來人!”季振元高呼,等人進來,他斬釘截鐵道:“弄點砒霜,給她服下去!”

謝榮驀地把頭抬起來,但是也隻有半刻,他就又把頭垂了下去。

雖然這件事是再也瞞不住,但是采薇這樣出麵替他說情,難保放出去後將來不被人反過來利用。為了根除後患,季振元這樣做是沒錯的。

“閣老!閣老!宮裡有人來,命微平接旨!”

左必之這時又忽匆匆進來稟道。

季振元三人同時頓住,這個時候來旨意,任誰都覺得不是什麼祥兆,但是這可不是可以輕怠的事情,季振元示意謝榮一道出去。

到了二門下,果然乾清宮的大太監張珍與東宮大太監崔福同時站在門下。

能讓兩位大太監同時出動的旨意,自然是重之又重的。

“吏部右侍郎謝榮接旨!”

謝榮上前跪下,崔福宣旨道:“太子殿下獲皇上恩準,特此下旨:謝榮潔身自愛。品性高潔,然采薇情義可嘉,令寡也為之動容。故,今特將娼女采薇賜回良籍。並賜與謝榮為妾,著好生待之。欽此!”

謝榮石化在地。

而季振元也頓時僵在那裡。

太子將采薇賜給謝榮為妾……這是什麼意思?

“謝榮快快接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崔福催道,

謝榮伏地叩首,伸手接旨。

不管是什麼意思,既是獲了聖上恩準的旨意,那是必接不可了。

“季閣老,采薇呢?”張珍問。

季振元忙道:“方才出了宮便分了道,這會兒並不知上哪兒了。”他給左必之使了個眼色。

“既然這樣,”崔福陪了個笑臉,說道:“那還得煩請季閣老派人去找找。太子殿下有旨,采薇如今可已經是聖賜下來的妾侍,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謝大人到時少不了又要背個黑鍋。”說完他朝季振元拱了拱手:“老奴言儘於此,就此告辭。”

季振元微凜。也朝之拱了拱手。

太監們離去,庭院再度恢複寂靜。

季振元望著謝榮,拂袖一甩,進了書房。

太子殿下%e4%ba%b2賜的姬妾,又有崔福額外提點,采薇自然是不能死了。

這一夜對於謝榮他們來說,真是漫長而壓抑的一夜。

誰也不知道太子這是什麼意思。誰也不會真正把這道賞賜當成是他對謝榮的安撫。但是這賞賜讓人推不得毀不得,除了聽憑旨意把采薇帶回府去,謝榮已彆無選擇。

可是采薇若是跟他回了府,黃氏怎麼辦?

謝榮心裡很空洞,感覺自己好像卷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明明以為當上了侍郎。可以有一番作為,為將來入仕為鋪墊。也以為在湘園被捉之後,采薇的勇於出現是他的生機。可是當他保住了官職,獲得了輕饒,卻又被太子塞過來個采薇——

站在季府庭園裡這一刻。他覺得命運其實還並沒有掌握在自己手裡,他所認為的現階段的成功,其實並不牢固,他整個人就被季振元和殷曜這一條線轉成的漩渦裡旋轉,甚至都沒意識到要掙紮,他還是在被人牽著鼻子走,而且是如此被動。

天亮時分,他帶著換洗一新的怯怯的采薇踏上了回府的道路。

很快,黃氏會知道他出去一夜未歸,回來時身邊多了個私娼館出來的妾侍。

很快,隨著京師四處掀起的督察百官私行的風潮,滿京城的人都會知道太子殿下愛才惜才,體恤下屬,法外開恩,賞了位知己紅顏與他。

季振元為怕留下采薇被人利用,所以下令讓人將之毒死,而太子直接讓人趕到季府來宣旨,是不是早就知道季振元會這麼做呢?

謝榮不得而知,他隻知道進了府門,很快便要麵對前夜還與他繾綣纏綿的黃氏。他再出現在她麵前的身份,是個背著妻子在外宿妓的背信棄義的丈夫。

黃氏已經端坐在正廳裡等候了,黎明的微光映在她臉上,使靜坐的她看起來臉色青白。

兩個時辰前,她已經從趕回來的龐鑫嘴裡知道了真相。

也沒有哭泣,也沒有悲傷到無法自製,隻是心裡有什麼東西砰地碎了,變成粉碎,再也拚不回原來的樣子。一件瓷器有了裂痕,粘一粘還能再用,可是再一摔,就再也不像話了。她跟謝榮之間,也從她知道他去宿妓這件事開始,無法回複原樣了。

她想做三從四德的賢妻,可是她有她的私心。她愛謝榮,她願意為他三從四德,也願意為她強忍著屈辱去卑躬屈膝地奉迎上司內眷,還願意說服自己包容他的權欲和野心,可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對她的忠誠之上,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知道他心裡還有她,所以她願意這樣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