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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311 字 3個月前

之所以對霍家恩寵不減,也是因為這層。他們知道削弱掉所有功勳之家後的後果,於是與其供著所有的家族,還不如獨挑其中功績最大的霍家來寵著,一來讓其餘人看到天子之恩,二來也借霍家的忠心攏絡著其餘人。所以,私以為天家對霍家的恩寵,不是假的。

“按照先生的說法,如果說皇長孫被廢是因為皇上忌憚霍家,那麼,這樣的道理你我皆看得分明,難道彆的人就看不出來?功勳之家知道殷氏終於連霍家也不放過了,會怎麼想?霍家自己,又會怎麼想?東邊的倭寇還是霍家趕跑的呢,皇上就不怕他一個不滿,索性勾結倭寇逼宮禪讓?”

程淵聽到這裡,似乎連呼吸也已經忘記了,盯著侃侃而談的謝琬似是才認識。

謝琬淡淡瞥了他一眼,又低頭抿起了茶。

從程淵頭天來的時候起,她就看出來他的不心服,隻不過一直隻是點到為止,並未曾點破。如今他竟拿這等朝堂之事來試探她,她若不借此拿幾分深淺出來,隻怕他當真以為留在這裡做帳房還屈尊了。她究竟能不能降伏得了他,不隻她需要知道,程淵也需要知道。

程淵屏息半晌,聽見她杯盞輕響,才算是漸漸回過神來。

他知道這三姑娘有幾分智慧,所以才會以言語試探。他在官僚府上混跡多年,早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方才那樣的推測,如今京師不止是一兩個人這麼想,甚至就連趙貞都是這樣以為。他拿這番話出來,就是想看她究竟是庸才還是良才,配不配得上趙貞說服他時說的那些話,如今聽來,她不但不如自己所猜是個徒有外表之人,心思竟還縝密到令人難以企及的地步!

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居然對朝政之事能分析得如此一針見血,她%e8%83%b8中該有多麼開闊的一個世界?

他忽然覺得兩耳有些發熱,垂目掩飾了下赧色,說道:“姑娘一語中的,令在下歎服。”

到此時,自稱從老朽變成在下,轉變得是如此心甘情願。

謝琬仍是淡淡地揚起%e5%94%87,“不過是一些粗淺道理,但凡了解幾分朝堂的也會明白。”

程淵的臉上更熱了。不得已,隻是借茶水化解尷尬。

“鐵觀音須得二三泡時才出味,此時再飲,果然齒有餘香。”

謝琬見他這般,也知火侯夠了,便就笑道:“先生若是喝不慣,我這裡還有普洱,不影響睡眠。”

程淵亦笑道:“能有此榮幸與姑娘啖茶談天,一宿睡眠何足慮哉!”

謝琬微笑,便不再勸。

程淵挽袖執壺,替她續了杯,放壺又道:“姑娘%e8%83%b8有韜略,是真正具備大家風範之人。在下跟隨姑娘時日雖短,但也已徹底被姑娘風采折服。如若姑娘不怪在下冒昧,眼下有幾句話,可否當著姑娘麵道來?”

謝琬聞言,知道他這是投誠了,頓即正色:“我敬先生如師友,先生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程淵微微頜首,說道:“姑娘以誠意待我,我也就直言不諱了。我雖然隻管著姑娘鋪子上的事,但是這些日子看姑娘的作為,大膽猜測,姑娘應是有一番大謀略。而這謀略的目標,結合姑娘的身世來看,隻怕與謝府甚至是謝三爺有關。”

謝琬揚%e5%94%87看著他,“先生大膽往下說。”

程淵點頭,接著道:“這些日子在下並沒有閒著,我打聽了有關謝三爺的一些事情,隻想說姑娘選的這條路,並不是條容易好走的路。不過此路雖然漫長艱難,可是憑姑娘的大智慧,也並非是條無望之途。”

謝琬點點頭,含笑道:“先生有什麼好建議?”

程淵道:“遠的咱們先不說,隻說眼前的。近日府上住著兩位嬌客,府上姑娘們都漸到了擇%e4%ba%b2之時,我鬥膽問姑娘一句,姑娘對自己的婚事有何打算?”

謝琬頓了頓,說道:“暫不考慮。傾巢之下無完卵,如果三叔逐步壯大,我就是嫁的再好,哥哥將來也會被他打壓下去。謝家二房與王氏母子這兩派之間的矛盾是絕對無法調和的,我們知道,三叔也知道,眼下的和睦,都不過是權宜之計。

“將來哥哥入仕時,三叔已經羽翼漸豐,他是不會給機會讓我們威脅到他的。而我,若是嫁了人,便再沒有了幫扶哥哥,以及將血統不分的謝府拔亂反正的時間和自由。總之,我拔除王氏一族以及匡扶我二房上位是首要,嫁人是次要。”

程淵目光裡露出一絲欽佩,他說道:“姑娘果然如我所猜,是個心性堅定之人。

“我也知道當初姑娘進府之時,舅老爺齊大人曾經與老爺太太訂下過約法三章,協議雙方都不得乾涉姑娘與二少爺的婚事,可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假若上回在李子胡同劫持姑娘的人目的是奔著姑娘本身而來,姑娘又待怎麼應對?”

謝琬聞言,也不由得一怔。

是啊,假若當時劫持她的人目的是為了得知她的嫁妝,那豈非隻要將她強行玷汙了不就可以了麼?

再假使背後指使的這人是王氏,那麼不管她怎麼隱瞞,王氏也定會把事情抖落得天下皆知,不把她逼得沒有生路,就是把她逼得不得不嫁給玷汙她的那人!那樣一來,該屬於她的那半分二房的家產也就會隨她而嫁過去了。

085 吵架

她雖然有錢壯貼身護衛,可也保不住有他不在的時候,比如說今日任雋糾纏她之時——想到這裡,她腦中忽然閃過絲靈光!

她倏地抬起眼來看向程淵,輕哂道:“今兒任公子與我在廊下說話,你也瞧見了?”

程淵垂眼捋須,“任公子一番赤子之心,讓人動容。”

謝琬扯了扯嘴角望向前方。

既然他瞧見了,錢壯瞧見了,自然也就還有人瞧見了。

任雋隻要再前進一步,她的閨譽就有可能儘毀在他的手中,好在他隻是有些魯莽,而並非蓄意,否則的話事情被有心人借機鬨開,彆說任家不會接受她進門,謝啟功也自會以她婦德有失為名堵住舅舅舅母的嘴,而插手她的婚事。

她在那裡盯魏暹,不想被任雋盯上。任雋情急失態,他們又被彆的人盯上。

看來,這府裡頭盯著她的人也漸漸多了。

謝琬接下來兩日都沒有見到任雋,她自己也沒有怎麼出門。

這日下晌謝琅卻愁雲慘霧地走進來,說道:“展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兩日魂不守舍的,昨兒被我撞見在房裡喝悶酒,今兒忽然就說要家去。莫不是被棋姐兒纏得煩了?”

謝琬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寫字。

謝琅道:“他就是太心軟了。這樣可不成,我得勸勸他去!”說著,又自顧自走出了門去。

碧香院裡,謝芸也正在勸說任雋。

“你才過來兩三月,課業上正是摸到門路的時候,大家也都相處的好好的,你為何突然又要走?若是你家裡來接便也罷了,偏偏任伯父極同意你留下來,任伯母也時常派人來交待你好好在這裡讀書,我竟不知道是什麼引得你如此。”

十三歲的謝芸自去京師見了兩個月世麵,說話比起從前更多了幾分老氣橫秋。

任雋澀然笑著。“你也不必勸我了。你們家雖好,卻終非我棲身之地。我自哪裡來,還當往哪裡去。”

“你這是什麼話?”謝芸站起來,又走到他麵前躬下`身子:“什麼叫從哪裡來往哪裡去?你可千萬彆學那些僧道有這麼些消極的念頭!你從前可不是這樣。這兩日你究竟是怎麼了?”

任雋%e5%94%87角苦澀漸漸變濃,正要彆開臉去回避,門外小廝稟報說二少爺來了,他身子又不由得一震,目光也緊隨向門口望去。當看見謝琅隻身進來,身後並無人時,他目光裡的熾焰便又一點點熄滅了。

謝芸瞧見他這變化,愈發納悶。

謝琅急步過來道:“展延當真要走?”

謝芸連忙道:“二哥哥快勸勸他吧,我這裡口水都說乾了!”

謝棋站在碧香院門外翠竹叢下,直到謝芸謝琅相繼出了院門。這才進得門來。

任雋在廊下出神,連謝棋走進來也沒曾發覺。穿著竹青色道袍的他站在繪漆的廊下,像竿畫上的修竹。謝棋也記不清印象裡她這樣默默仰視過他多少回,隻記得自打有印象時他就在她的記憶裡。但是眼下他為之出神的人,卻不是她。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網③提③供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雋哥哥。”

她清了清嗓子。強打著精神喚了聲。

任雋回過神,看著欄下的她,半日頜了頜首,轉身進屋。

她心又往下沉了點,咬了咬牙,跟著進了門,他坐在書案後的椅上。神情落寞得讓人心裡發酸。

她的心情也很複雜,一方麵她高興謝琬對他的無動於衷,另一方麵,她又更加在乎他的心之所向,——謝琬即使這樣對他,他還是對她割舍不下。對一往情深的她卻視若未見,這樣的區彆,怎麼可能讓人感到平衡!

“雋哥哥,乾嘛要走啊?”她坐在他對麵,問道。

她知道他被謝琬拒絕心裡不好受。所以這兩天一直都很乖,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會想回任府去!她怎麼能讓他回去?他若回去了,她哪裡還能再等到這樣跟他相處的機會?想挽留他的心情,她比誰都急切!

任雋不說話,轉身拿起桌上兩本書。

這明擺著,就是不想搭理她。謝棋有些氣悶,再想起那日他對謝琬所說的,那些如同插在她心尖子上的話語,隱忍的語氣也保持不下去了。她站起來,繃著臉道:“琬丫頭究竟有什麼好的!她是個喪婦之女,是注定被人嫌棄的!哪裡值得你這樣對她!”

“你住口!”

任雋騰地站起來,手上兩本書啪地甩在書案上,臉色鐵青著,但到底沒再說什麼,隻是快步地走向門口,似乎一刻也不想和她再呆下去。

然而走到門檻處,他忽然頓住,又轉過身來望著她,說道:“她就是再怎麼不好,我也覺得比你好!起碼,她從來不會在背地裡言語傷害他人,更不會像你這樣滿肚子嫉妒和小心眼!其實你並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可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千金小姐都要缺教養!”

謝棋聞言身子一晃,小臉兒刷白,手尖腳尖也瞬間因血液沸騰而產生發麻之感!

“你說我沒教養?你竟說我沒教養!”

她抓起桌上的書,衝著他狠命砸去,聲音也變得歇斯底裡。

任雋避不開這一砸,臉上著了一記,卻是咬咬牙關,出門去了。

“你回來!”

謝棋追到房門口,正好見到他飄然消失在院門口的衣袂。

“你憑什麼說我沒教養!我有父有母,她什麼也沒有!她才是個缺人教養的野丫頭!”

她氣得衝院門外大喊,可惜彆說有人回應,就連院子裡任雋帶來的下人也早避得遠遠的。

“我總會讓你對她死心的!”

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她一拂袖,也出了門去。

謝琬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