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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324 字 3個月前

進抱廈呆坐了會兒,錢壯咳嗽著走進來。

謝琬一眼瞪過去:“你剛才上哪兒去了?”

錢壯赧然把頭低下:“剛才,剛才小的去了趟茅房——”

謝琬盯著地下看了半日,吐出一口氣來:“出去吧。”

對於任雋的一腔心思,謝琬不是不知,一直以來她都在以漠然視之的方式處置,剛才他的忘形並未讓她失措,前世裡遇見的這樣對她動手動腳的人並不隻一個兩個,隻是一向內向的任雋居然也會如此不顧身份,才真真超出她的預計。

她並不想因為前世任家的背信棄義而在今生報複他什麼。可是直覺告訴她,如果不借此機會絕了他的心思,往後將會給她招致更大的麻煩。

她不想跟任家有任何牽扯,也不想把魏暹拉下水,可偏偏他們都卷了進來。

她都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會對一份沒有回應的感情如此堅持著。有的人興許會因為被人癡守從而覺得幸福,而她隻覺得無聊。

當然,她的話對於脆弱的任雋來說稍嫌刺耳,可是,她卻必須這麼做不可。

“姑娘,你怎麼了?”

玉雪拿著封信走進來,看見她沉默的樣子不由問。

她搖搖頭。什麼也沒說。想起她手上的信封,又不由道:“誰來的信?”

玉雪笑著走過來,在她旁側坐下:“是趙大人的信。”

謝琬撇下這份心思看信的當口,謝棋也回了棲風院,臉上卻是有著胭脂也蓋不去的蒼白。

阮氏見狀嚇了一大跳:“你這是怎麼了?不是去給雋哥兒磨墨麼?怎麼又回來了?”

謝棋咬著下%e5%94%87,瞪圓了雙眼盯著母%e4%ba%b2。忽然淚水就吧嗒吧嗒地滾落下來。

阮氏更吃驚了,連忙拉著她進屋坐下,喚了丫鬟婆子端茶倒水,又在旁問長問短。

“是不是雋哥兒又甩臉色給你看了?我早勸過你這條路不好走,這任家本來就不是咱們輕易進得去的人家。再加上上回那事,那任夫人看咱們的眼神兒都跟看賊似的,你又非要吊死在這棵樹上。依我說,左右都是爭,倒還不如去爭爭那魏公子。好歹人家可是正經二品大員府上的公子!”

“你知道什麼?!”

謝棋停止哭泣,衝阮氏劈頭一句。“什麼魏公子武公子我都不要!我隻要雋哥哥!”說到這裡忍不住回想起方才廊下那一幕,眼淚頓時又如雨般下起來。

“既然這樣,那你還哭什麼?”

阮氏近日裡忙著給謝樺拾綴新房累得腰酸背疼,眼下被頂嘴也很掃興,如今她在這屋裡是越來越沒地位了,謝宏平日裡跟她裝深沉不說,就連自己的女兒也這樣對她。

謝棋卻因她的反問而怔住,然後坐直身,睜大通紅的眼看著阮氏。

阮氏莫明被看得心驚,不由斥道:“你這是鬨什麼?神神叨叨地!”

謝棋咬著牙,騰地站起來,望著門外說道:“他平日裡對我再冷淡,我也不覺得委屈,他就是當眾給我臉色,我也一點兒都不怪他。可是我與他自小相識,而謝琬不過才進府兩三年,有什麼資格配稱跟他青梅竹馬?他就是喜歡另外的女子我也不會這麼恨,可他偏偏喜歡的是她!”

“什,什麼?”

阮氏聽見這話,也不由得站了起來。

謝棋驀地把目光投到她身上,冷笑道:“虧你還是府裡的大少奶奶!竟然連這點都沒瞧出來!當初我撞柱之時,任雋見到三丫頭,一開口說的是什麼?!從那時候起,他就已經喜歡上她,他喜歡她!這是我剛才%e4%ba%b2耳聽到的,能有假嗎?!”

阮氏呆立著,顯然有點難以接受這樣的衝擊。

“三丫頭,三丫頭她有什麼好,能被他看上?任家可不是小門小戶——”

“任家算什麼?!”謝棋冷哼,“你是不知道,她能耐可大著呢,不止是任雋,就連魏暹也對她格外不同些,連大姐姐都有察覺了,就你還蒙在鼓裡!”

阮氏雙眼愈發睜得大了,她還真不知道在這幫半大不小的孩子們裡,竟然還藏著這樣的暗湧洶濤!

“那魏公子,那魏公子憑什麼瞧上她?”她回想起謝琬平日裡並不出挑的表現,一切看去都中規中矩地,除了臉蛋兒漂亮些,舉止大方些,還有彆的什麼?

哦不!她想起來了,她也並非時時都這樣中規中矩,有些時候——雖然王氏不說,可她也早就察覺到了,比如說每次王氏想要治那丫頭的時候,她總是能很幸運的逃%e8%84%b1——這真的是她幸運,還是她其實也真有幾分本事?

如果說她有連王氏都能應付自如的本事,那要勾引幾個毛頭小子,對她來說又有什麼難度?

真沒想到,她不過十來歲年紀,竟然已深諳此道!

到了此處,她已經有著與謝棋一樣的憤慨了。

謝棋終歸是她的女兒,即使她對她不敬,那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e4%ba%b2骨肉,何況謝棋嫁得好,那她將來也算是有個依靠。她不看好謝棋死守任雋是一回事,如今任雋被他人惦記又是一回事!而且當這個人竟然還是二房的後嗣的時候!

私下裡她可以對丈夫兒女不滿,可是當小家庭的利益麵臨威脅,她是絕對要奮起抵抗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看著謝棋。

謝棋一把掐下花觚裡的九重菊,撚碎了才狠命扔在地板上。

晚飯後程淵進來報上個月的總帳,謝琬留他下來喝了碗茶。

沏的是鐵觀音。程淵嘗了口,蓋上茶碗蓋子,看向謝琬:“姑娘有心事?”

謝琬低頭啜茶,看也未看他,挑眉道:“何以見得?”

程淵往茶碗處瞥了眼,說道:“此茶提神,適於日間飲用。姑娘平日裡過午不食,頓頓亦隻吃八分飽,可見深諳養生,夜間濃茶不利睡眠這點不應不知。是以老朽推測,姑娘是有事存心。”

謝琬一笑,放了茶道:“程先生果然觀察入微。”

說罷,眉間頓了一頓,卻是又抿%e5%94%87不語。

程淵沉%e5%90%9f半刻,又道:“京中最近出了樁事,想必趙大人已經知會了姑娘,不知道姑娘怎麼看?”

謝琬微笑抬起眼來。

趙貞今兒來的信上並不是來自謝榮的消息,而是朝廷裡一樁變故:當朝皇太孫日前因私德有失被皇上罷黜了太孫封號,如今已貶為庶民。

這件事看起來跟謝琬毫無關係,但是謝琬卻知道,皇太孫殷昱之母,當今的太子妃殿下,正是護國公霍達的長女,霍家世代深受皇恩,到了如今霍達這代,更是到達了巔峰,太子妃隻有一子二女,皇太孫居然會被罷黜封號逐出宗籍,這代表什麼?

趙貞的猜測是,有人暗中在動霍家了。

上次羅升進京,趙貞就已從他那裡得知謝琬在順天府學附近開米鋪的事,自然也知道霍家的風吹草動也會影響到漕運,因而他才會發這封信來。

前世殷昱被罷黜的時候,謝琬也還隻有十一歲,壓根沒去關注這件事,後來這殷昱的下落也不了了之。可是如今既然霍家關係到漕運,她當然要知道一二。

084 鬥智

如若謝琬並沒有過重生的經曆,那遇上這件事,她必然會往趙貞的思路上想,可是她記得很清楚,前世殷昱被罷黜之後,一直到謝琬死時,霍家也並沒有遭受過什麼不測,隻不過是太孫之位改傳給了餘側妃的兒子、太子的庶長子殷曜而已,而這殷曜日後也果然做了太子。↑思↑兔↑在↑線↑閱↑讀↑

所以如果說罷黜霍達的外孫,乃是有人在針對霍家施下的陰謀,證據其實並不充足。

一算日子,離羅矩回來也不久了,到時申田會去京師坐鎮,然後很快就會有更多的消息傳來,太孫被廢這件事情對漕運究竟會不會產生間接影響,大可以靜觀其變。

而且,她的漕船隻是數千隻中的一隻,她也隻是數萬商戶中的其中一戶,就是要作出反應,也輪不到她這隻小嘍羅率先乍乎。

因而她決定暫且把這件事擱置下來。

眼下程淵顯然以為她正在為這件事憂心,這個老家夥,到如今還在刺探她的深淺。

她笑問道:“不知先生又怎麼看此事?”

程淵一手搭在席地而坐的膝上,一手捋著須,片刻沒說話,眉梢之間卻隱約閃過一絲得色。

“依老朽之見,這太孫之命不長矣。”

謝琬萬沒想到他會吐出這麼句話,不由得放下茶碗,凝神望來,“此話怎講?”

程淵道:“姑娘長居京外,朝政之事知之無多。

“古話講水滿則溢,月盈則虧,霍家身沐皇恩數代,也到了將頹之時。皇上龍體康泰,但太子為儲已有二十年之久,論起年歲,今年也屆不惑,太子近年來時有染恙,說句大不諱的話。恐怕不是長壽之人,皇上難道就不怕太子將來登基之後,皇權漸漸落到後戚手中?”

謝琬頓了下,說道:“你是說。皇上終究還是忌憚霍家,所以才廢黜太孫?”

程淵道:“太子妃隻育有一子二女,隻有廢掉皇太孫,斷了霍家的念想,才有可能避免這個後果!”

謝琬順著他的話想了想,也有些道理。天家恩寵臣子是一回事,可把江山交給人把持又是一回事,皇上可以給霍家無上尊榮,讓他的女兒當母儀天下的皇後,可以追封他們的列代祖宗。也可以讓他們執掌最有油水的衙門,可是未來坐江山的人,卻不能再流著霍家的血液。

她回想了下前世霍家後來的情形,看上去也確實如他所預測的這般,在皇太孫被廢之後。哪怕太孫易主,太子妃也依舊被太子寵愛著,霍家也仍然風光無限。而霍家對天家始終忠心耿耿,甚至在數年後,倭寇再次擾邊,霍達的長子還曾%e4%ba%b2自率兵反擊,並且在這場戰役中。霍達的嫡孫霍英也戰死了。

這樣的話,就不合常理了。

“先生的看法,自有道理。”謝琬沉%e5%90%9f著,說道:“隻是這麼一來,誰還會替他殷家儘忠呢?”

程淵凝目看著她。

她緩緩開口,繼續道:“本朝開國之初立有八公四侯六伯。當初這些簪纓之家是何等的風光,可到如今真正風光的還剩幾家?封地被收,子弟不事上進,大多數家族已隻剩下個空殼子。朝廷甚至有時一年兩年都想不起來封賞他們,他們都是功臣良將之後。天家如此對待他們,為什麼他們都還如此擁護?”

程淵望著她的目光,漸漸深邃起來。

“那以姑娘之見?”

“他們擁護朝廷,自然是有君臣之道約束。可是這麼多年來連怨言都不曾有就難得了。

“他們不抱怨,是因為在八公四侯六伯之中,至少還有一個霍家被殷氏如此器重著。一朝天子一朝臣,君恩消薄是常情,可是隻要霍家恩寵不怠,那就說明殷氏並沒有忘記他們這些功臣之後,霍家到如今,已成了天下功勳之家的代名詞。隻要有霍家在,他們的精神就不會垮,也不會絕望。

“曆代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