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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425 字 3個月前

安靜地半蹲在地上看著芸哥兒放煙花,也如那年京師李皇商的府裡,他身處於一屋清貴士子中微笑不羈的樣子。

“母%e4%ba%b2。”

“三郎!”

王氏笑著伸開手。

謝榮穩步到了她跟前,撩開衣擺,就地跪了下去。

分彆不過三月,並用不著到執手相看淚眼的地步。

等他叩完頭,王氏拉著他起身,牽著他進了花廳。

黃氏和兒女從旁福禮,他欠了欠身,目光裡滿是回蕩不去的暖意。

這樣的男人,如果不是跟自己有著血緣關係,謝琬隻怕也會有心動的感覺。他有著異於常人的自製,像是任何時候都能夠掌控全局,而又讓人完全摸不著底。

謝琬覺得,如果不是擁有前世三十年的經驗,她未必有膽子跟擁有這樣的子嗣的謝府抗衡。

謝啟功很快打發完賓客進來了,眾人分長幼在兩旁坐下。

王氏問起京師的情形,謝榮逐一回答,麵上一直呈現著完美的微笑。直到問侯完了,才開始讓孩子們過來拜見。

謝榮給哥兒們準備的禮物是一套文房四寶,給姐兒們備的則是一本《烈女傳》,一本《詩經》。

謝琅緊隨穿得跟錦%e9%b8%a1似的謝樺後頭上前行禮,謝榮目光在他身上落了片刻,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之後在謝桐上前行禮時,他則又恢複了平常。雖然這並看不出來什麼,但以謝榮的城府,能夠表現出這些微的一點,已然是有了不同。

她記得前世每次見到謝榮之時,他從來都是這麼低調而淡然,像他這麼自信到自傲的人,是不會讚成用華服美飾來掩飾住自身光華的。所以,在如今二房尚需要收斂鋒芒沉心蟄伏的情況下,謝琬又怎麼會讓哥哥逆他的心意而為之?

午飯在上房吃。

飯後一起吃了茶,謝榮便告辭父母回了三房。

謝琬也與謝琅回了頤風院。

謝琅一進門便大讚起謝榮的風采:“以往不曾如此近距離觀察並不見得,如今一看三叔舉手投足之間,竟全然沒有絲毫官場俗氣,又無半點文人士子的孤傲,委實是個讓人不知不覺就起了%e4%ba%b2近之意的君子!”

謝琬托腮坐在炕頭看他說了半日,忍不住說道:“他才做了多久的官?就是要沾俗氣也有個過程。”

她不想潑他的冷水,雖然也知道謝榮二十年後的樣子與如今變化並不大,可是看他這副恨不能立馬投誠做謝榮擁躉的樣子,卻又不能不讓他恢複下清醒。

“琬琬你說話怎麼這麼酸?”謝琅皺眉反駁。

明明是讓他認清敵我,倒成了她酸了。

她白了他一眼,翻下炕來,拍拍%e5%b1%81%e8%82%a1走出去:“那你就%e4%ba%b2近你的君子去吧!”

世上最危險的不是猛虎,而是悄無聲息藏在你腳底下的毒蛇。人也是一樣,不是對你咒罵打罰的那些人最難對付,而是對你笑眯眯讓你永遠摸不著他心裡想什麼的人,才最讓人無措。

那些佞臣,哪個不是口蜜腹劍?

謝榮歪身躺在床上,手撫著一副繡了一半的鴛鴦枕。

黃氏端著碗湯,走到床邊坐下,柔聲道:“把它喝了。方才在太太屋裡,看見你沒吃多少飯。”

謝榮微笑接了湯,一口喝了。黃氏掏出絹子,替他細細地拭了%e5%94%87。而後偎在他旁側躺下來,手指劃著他%e8%83%b8脯。謝榮按住了她的手,問道:“芸哥兒他們呢?”

黃氏臉上紅了紅,說道:“葳姐兒在房裡睡午覺呢,芸哥兒隻怕尋琅哥兒說話去了。”

謝榮翻了個身,仰躺著說道:“是嗎?我看琅哥兒兄妹竟很是得體,芸哥兒與他們多走動亦是好的。是了,這些日子,母%e4%ba%b2未曾對他們如何罷?”

黃氏心不在焉說道:“暫且還沒罷。我看大伯這些日子也忙著替老爺催帳,太太就是要動二房,也至少要等到明年開春。”

謝榮嗯了聲,兩眼望著帳頂,“你勸著些太太,切莫讓他們因小失大。”

“知道了。”

黃氏微笑,一麵躺上他臂彎,一麵將手掌扶上他的腰。她才不過二十八九歲,保養的又極好,正是風韻甚佳的時候。謝榮也有些動容,翻身過來%e5%90%bb了%e5%90%bb她,正要除衣,忽想起來問道:“你小日子幾時來的?”

黃氏一頓,將日子說了。謝榮想了想,翻身下來,替她仔細掩了被子。“下回再說吧。大哥的熱孝還沒過,我這裡官職又還在待定中,萬一你這時有了身孕,恐怕惹出是非來。”

黃氏支起身子道:“哪有這麼容易?芸哥兒都八歲了,後來這幾年我們不也——”

謝榮輕撫她的臉頰,柔聲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我身邊又沒有彆的人,你還怕日後沒機會溫存?夫妻之間要緊的是相互扶持,你我兒女皆有了,如今就差仕途便利。等我在朝堂裡站穩了腳跟,等你成了朝廷誥封的命婦,那時候這些自然容易了。”

黃氏猶豫著,還要再說,他將她扶進被窩裡,“今兒起得早,想必也累了。好生歇一覺,呆會兒起來我陪你去後園裡折梅插瓶。”

說著起身披了衣,衝黃氏笑了笑,出了門去。

033 用意

宗學裡自廿九日起就放了假,謝琬這兩日便開始隨著謝琅出入各房串門。

雖然這與她以往的風格迥異,可是以粘著哥哥的名義走動,也不算頂讓人驚訝的事。

除夕日上晌謝宏收帳回府了,與龐鑫一道帶回來許多綾羅綢緞和毛皮珠翠等物,大多都是孝敬給王氏的,而王氏轉身又以感念他這番孝心的名目賞了給他。

謝棋這兩日嘴裡總不缺好吃的,衣裳也左一身右一身,像隻花蝴蝶似的在各房裡穿來穿去。還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見人總要說起哪件是哪裡買的,哪些吃的是什麼鋪子裡做的。謝琬若不是身體裡已換了個老女人的靈魂,隻怕真有對她流口水的可能。

當然謝琬最想去的還是三房,準確地說是有謝榮在的地方,她也不離得很近,比如他在上房跟王氏說話,她就在院子裡跟丫頭們跳繩,他要是在三房陪黃氏繡花,她就在不遠處的廡廊裡跟謝葳下棋。

於是除夕日吃過晌午飯後,她見著龐鑫拿了封信給謝榮,謝榮看後立即去了正院找謝啟功,正好見著謝棋又顯擺她的新衣裳來了,便也跟她說道:“我們去老爺院裡看茶花吧。你這衣裳配上茶花的顏色很是好看。”

謝棋滿心歡喜地跟她到了正院。

謝啟功正在跟龐福說話,見著謝榮進來,便就笑著招了他近前,讓他吃福建來的柿餅。

謝榮笑道:“兒子今日不大舒服。”

不大舒服卻又笑%e5%90%9f%e5%90%9f地跑過來?自然是有話說。謝啟功讓龐福下去大廚房看明日一早去宗祠的祭品,又讓下人們去門外廊下站著。

謝啟功笑道:“微平哪裡不舒服?”微平是謝榮的表字。

謝榮將懷裡的信掏出來放在案上,說道:“吏部員外郎郭興是季振元大人的學生,郭大人與我頗為投緣,前些日子他跟我說,皇上有意從庶吉士裡提拔兩位新科進士入翰林院任編修,他已經向吏部侍郎推薦了我。”

“這是好事啊!”→思→兔→在→線→閱→讀→

謝啟功聞言撫掌,立即從書案後轉出來:“本朝自開國以來便有非翰林不入內閣的規矩!雖然不見得個個翰林院出身的士子都能入閣拜相,終歸那裡頭的人乃是清流士族身價非凡,你若能入翰林苑,那前途可就又不同了!”

驚喜之下,他的聲音未免就高了幾分,院角摘花的兩個人聞言都往屋裡偏頭望了望。

謝榮顯然沒有謝啟功這般大喜過望,他沉%e5%90%9f著,說道:“可是幾十號人裡想要拔這個頭籌出來,何其艱難。”說完他又看著謝啟功:“父%e4%ba%b2可知道我此番是為何事回來?”

謝啟功道:“是為什麼?”

謝榮起身望著窗外,院裡兩株冬茶花樹正開得姹紫嫣紅,樹下兩個小人兒正把腦袋湊成一處,商量著偷摘樹上的花。

他揚了揚%e5%94%87,斂色道:“如今無論我想進哪個衙門,首先要緊的就是有人脈。同科能人眾多,朝廷並不是非我不可。沒有可靠的人脈,我就是被郭興舉薦了,也隨時有可能被頂下來。”

謝啟功訝道:“怎麼,這郭興實力還不夠麼?”

謝榮負手道:“一個吏部員外郎而已,自然差了點火候。”

謝啟功捋須沉思,片刻道:“你母%e4%ba%b2的意思是通過任家找上廣恩伯府。如今勳貴之家雖然大多沒落,可是到底是國家的功臣,也有麵聖之機。再者,正因為勳貴如今沒落,曾家才更需要倚仗文臣,所以兩廂倒算是互利互惠。”

“此事我早知道,但父%e4%ba%b2此言差矣!”

謝榮看著窗外小小的謝琬不斷跳起來伸手摘花,眯眼轉過身來,說道:“莫說勳貴之家鮮少有能乾的後輩,難以與我結成聯盟,就是有,也十分靠不住。

“本朝至今已有了四位皇帝,宗%e4%ba%b2勳貴日漸增多,朝廷負擔加重,削爵減祿勢在必行。這之中成為頭批被宰的會是誰?隻有像廣恩伯府之類最為不思進取又白拿朝廷祿米的幾家門第!如我去聯合曾家,那無異於是往絕路上走!”

謝啟功聽得一震,他到底不如兒子這般擅於分析局勢,如今聽知了這層,竟是不覺點起頭來。

“這麼說,任家這邊竟是行不通。”

“自然行不通!”謝榮斬釘截鐵說道:“上次我回信給黃氏之時,就在信中說的明明白白,我們隻要與任家保持像以往一般的來往即可。過多地%e4%ba%b2近,來日若是曾家倒了,我們反是進退為難。”

謝啟功聽說兒媳婦竟然早知了這層,卻是又沒曾跟公婆透露出半字,麵上也顯出絲不豫之色。不過還是謝榮的前途要緊,眼下並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也就把這份不悅壓了下去。

“那依你說,如今該怎麼辦?”

謝榮頓了頓,說道:“父%e4%ba%b2想來還不知道,靳姨太太的嗣子靳永靳叔德如今已經進了六科任給事中,雖然品級不高,卻也有反對聖議的權力。二哥當年搬出謝府之後,靳家與我謝家再無往來。就算郭興將我舉薦上去,可隻要靳永因為此事將我謝家參上一本,我也會與此次提前調拔無緣。”

謝啟功大驚失色:“那怎麼辦?”

靳姨太太便是楊太太的胞姐,做事雷厲風行,當年幫著謝騰將家產奪回後不久,便因為丈夫靳令光調任陝西而舉家搬離開了河間府,至今已有十多年沒有音訊。而這靳永則是靳令光的侄兒,因為靳令光無子,這靳永便被靳令光撫過來當了嗣子。

如今靳姨太太過世多年,靳家又早遷到了京師,兩家就更彆提有什麼往來了。

“倒是也不是沒有一點轉寰之機。”

謝榮回過頭來,麵上又恢複了一貫自信之色,目光也有了神采。

“此番回來我就是為了這件事。首先我們跟靳家找回聯絡是前提,隻要跟靳家取得聯係,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