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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305 字 3個月前

“我還要回房補個眠,哥哥去就成了。”

作為王氏起心想巴結的任家公子要回府,送的人大把,她決意對他避而遠之,哪裡會去湊這個熱鬨。

謝琅心疼妹妹,當然不會勉強。

時間逼近年關,各家裡交帳交租走動的人多,愈發熱鬨起來了。

每年到這個時候總是王氏最為忙碌的時候,今年更是不同。

謝榮高中了進士,這是整個謝氏家族莫大的榮光,雖然又逢府裡二爺二奶奶的大喪,不能大肆操辦,新年裡更不能到處走%e4%ba%b2串門,可是底下這些人卻還是知道分寸的,新年不興走動,年前卻沒這忌諱,有錢的無不搜羅了些珠玉金器前來恭賀,沒錢的也要想法子弄些野味上門孝敬。

王氏每日裡上晌料理中饋,下晌便要接見這些人。

雖然好些都還是產業上的租戶,並用不著%e4%ba%b2自招待,可是謝啟功發話了,“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表現得禮賢下士,方才體現出我百年謝氏的家風。”所以不論身份高低,竟是都要出來露個麵,問上幾句,然後再視情況請謝啟功或者周二出麵招待用飯。

若是女眷來了,則得由王氏或謝氏%e4%ba%b2自招待,要麼就由周二家的出麵代替。

所以這一向不要說少爺姑娘們難以得見她,就是身邊的人要進來回句話,也得算準時間。

王氏送走林千戶娘子回來,素羅便就趁著遞茶的機會跟王氏說起:“太太可還記得上回奴婢去查琅少爺跟玉雪通房之事時,提到去黃石鎮上碰見被琅少發打發出來的李婆子麼?”

王氏灌了半碗茶下喉,才道:“那李婆子又怎麼了?”

“這回不是李婆子如何,而是她那兒子李二順。”素羅傾著身子,說道:“方才烏頭莊的人過來送狐狸皮時,說李二順前些日子被人打了一頓,臉上落了兩道老長的鞭傷,而打他的不是彆人,正是咱們琬姑娘!”

“琬姐兒?!”王氏抬起頭來,訝道:“她怎麼會去打李二順?”

素羅不慌不忙說道:“奴婢也覺得不可能,於是就追問了幾句。那莊戶娘子說,琬姑娘是在黃石鎮上橋頭打的他,原因是李二順對著姑娘口出不穢。算起來就是前些日子哥兒姐兒們上烏頭莊住的那幾日裡,這事兒有幾個人%e4%ba%b2眼見著,所以背地裡都傳開了。那莊戶娘子也是順嘴就說了出來。”

王氏沉思了會兒,說道:“琬姐兒跑去黃石鎮做什麼?”

素羅頓了頓,說道:“原來二房在黃石鎮上賃了個鋪子,準備做綢布買賣。如今鋪子都開張了,請的是當地的婦人。琬姑娘去黃石鎮,隻怕是為的鋪子的事。”

王氏嗤地一笑:“她一個%e5%b1%81大點的孩子,能看什麼鋪子?”

素羅道:“便是不能,也能代琅少爺傳個話什麼的。烏頭莊離黃石鎮本就近,順便帶個話也不是不可能。”

王氏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把手上茶喝了。

素羅觀其麵色,又道:“奴婢另外還打聽到一件事,聽說二房那租出去的三間鋪子,都不再續租了。”

“不續租?”王氏抬頭,“他們要把賣?”

“太太,”素羅把身子更傾了些,說道:“隻怕不是把賣,而是琅少爺他們準備自己做。”

五間鋪子同時開起來,可不是小事,王氏有些不信。“你打聽清楚了?”

“千真萬確。話頭都是從那些租戶口裡傳出來的。咱們府裡的鋪子與他們的鋪子挨得並不遠,每回咱們的消息不也有大半是從他們口裡得來的麼?整個清苑州就這麼大,再沒有假的。”

“他有這能耐?”

王氏雙眼微眯,站了起來。想起前次因為搬院子的事在謝琅手裡栽的跟頭,她又把牙往緊裡咬了咬。當初連謝騰在世都不敢出這麼大手筆連開幾間鋪子,他一個%e4%b9%b3臭未乾的半大孩子自以為能比他老子還強麼?就算他是隻披著羊皮的狼,也要看他夠不夠本事吞得下這幾隻羊!

她說道:“等忙完了這幾日,你把李二順帶過來。”說完又道:“算了,過幾天我要上舅太爺家去,到時候讓他到榔頭莊來。”

她本有兄弟姐妹七個,那些年災荒就死了五個,後來仰仗王氏再嫁,好歹留下了年紀最大的哥哥王恩,如今已有近七十歲了,與兩房兒孫在郊外榔頭莊守著二十畝田產過活。

王氏嫁入謝府之前王恩並未娶%e4%ba%b2,一直到收了謝啟功三百兩聘金之後才娶了河西冒家的女兒為妻,等生下長子時王恩已年屆四十,所以兩個兒子王耿與王發年紀與謝家幾位爺反倒不相上下,王耿王發的兒女也與府裡哥兒姐兒們年歲相當。

王氏十分看重娘家,所以每年臘月廿八日總要回娘家一趟,送些魚肉補品什麼的。

謝琬前世並不知道王氏娘家境況,到了廿七日去上房時,見得周二家的張羅起她翌日出門的事務,回房後不免就問起吳媽媽王家的事來。

前世二房根本不怎麼與祖屋來往,更彆提王家。

齊氏也是有幾分傲氣的女子,因為王氏的緣故,也甚有些不大待見王家人。因而吳媽媽所知的也僅是這些,就連王耿王發所生兒女各有幾個,婚嫁不曾,都還需要臨時打聽。倒是羅矩出去了一轉後回來告訴謝琬:

“王耿娶妻賀氏,生下了兩個女兒,長女叫做王安梅,十四歲,次女王安娣,十歲。王耿因為連生兩胎女兒,所以對賀氏很是沒有好臉色。王發的妻子符氏倒是生了兩個兒子,長子叫做王埕,今年七歲,次子王都,九個月裡就夭折了。”

惹得吳媽媽笑罵道:“真是機靈鬼兒投的生,趕明兒可得相個精明能乾的媳婦兒管住你才成!”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媳婦兒三個字從吳媽媽嘴裡說出來,謝琬就禁不住想起吳興已經十五歲了,而秀姑還在鄉下給人種菜。

前世吳興是在上街賣菜的時候,在南源縣菜市遇上秀姑的,秀姑從小沒了父母,跟著叔父過活。嬸母苛責她,她後來就出來給人種菜了,孑然一人的她在菜市上被人欺負,讓吳興看到後救了下來。秀姑是最懂得知恩圖報的女子,吳興又喜歡她的心地善良,後來便就帶了她回齊家來了。

大家也很喜歡秀姑。

進了齊家的秀姑把所有人當成恩人,大冬天裡謝琬的炭火熄了,半夜裡她凍得直發抖,秀姑爬上床把她的雙腳捂在肚子裡。舅舅過世後舅母攬了針線活來做,秀姑就把家裡的菜地農活全包了,齊如繡的蚊帳破了,她整夜整夜地拿蒲扇給她拍蚊子。謝琅被打斷手腳在床無法動彈,她在床前不眠不休照顧了他整半個月。

謝琬想起善良無私的秀姑,流了眼淚。

不知道今生的她還被人欺負不曾?

她叫來羅矩,“你上鋪子裡拿兩匹好些的綢布,再備兩樣補品送到齊府去,就說是我和哥哥給舅舅舅母的辭年禮。然後順便上南源菜市上去打聽打聽,有沒有個來自雀兒村的,叫做秀姑的女孩子。”

032 謝榮

王氏從王家回來的時候,羅矩也從南源回來了,並沒有發現秀姑。

而當日下晌,謝榮派來打前站的長隨龐炎後腳也進了府。

“三爺明兒早上巳時之前一準到府,請太太和三奶奶不必記掛。”

龐炎是龐福的次子,謝啟功疼愛謝榮,所以特地把龐福的兒子指給他使喚。

謝啟功、王氏和黃氏收到消息十分高興,立即吩咐大廚房預備明日的酒菜吃食,黃氏房裡則早就作了準備,將三房裡的書房裡外清掃了乾淨,然後又把謝榮平日慣用的硯台筆墨拿了出來。

謝琬也有絲期待,謝榮是謝府最有力的支柱,最可靠的未來,如今他們在明她在暗,能夠近距離觀察他也不失為一件好事。⑦思⑦兔⑦網⑦

所以當謝啟功交代下來,說翌日起大夥都要早些到上房來迎接謝榮歸府時,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謝琬清早起來,穿了身素色緞長衣長褲,外罩了件同色鑲毛邊的比甲,吃過早飯後來到前院。

謝琅也已經準備好了,他尚且不知道謝榮日後的強大會對他們倆帶來什麼樣滅頂的威脅,在他眼裡,謝榮就是讀書人的榜樣,是他奮進向前的目標。所以他穿了身簇新的石青色的袍子,腰間墜了塊潔白的美玉,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更加顯得俊眉星目,帥氣逼人。

謝琬瞧了他一會兒,卻上前將他腰間的玉取下,又對銀瑣道:“把那件八成新的湖藍色袍子給哥哥換上,然後腰間掛個裝著用了一半的墨條的荷包即可。”

謝琅愣住,“這樣好嗎?”

謝琬道:“不好包在我身上。”

謝琅啞然,但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既然妹妹說好,那就好吧。

到了上房,各房裡陸續到齊了,長房三個小輩渾身簇新,謝樺謝桐俱是一身杭綢錦袍,頭上束著滴綠翡翠,腰間荷包玉珮及花式絡子一樣不缺,放出去就是一個現成的公子哥兒。

謝棋身著翠色衣裙,今兒新梳了雙掛髻,戴著絹製的粉紅小玉蘭花,耳上還戴了對赤金鐺。純金的色地襯著衣裳的顏色,耀眼則耀眼,卻顯得有些俗氣。

三房姐弟卻相對樸素,謝葳還是日常的襦衫加月華裙,顏色也相對素淨。頭上無釵飾,隻手腕上套著隻羊脂玉鐲子,裙上壓著塊玉嗔步。

謝芸也是一身八九成新的青色袍子,十分平常。

謝琬在打量眾人的同時,謝葳也在暗地裡打量他們。當見得謝琅裝扮低調,謝琬也一身素淨,不由暗暗點了點頭。

一屋子分老小說了會話,就聽派出去的家丁回來道:“來了來了!三爺已經進了北城門了!”

謝啟功當即起身,“再去打聽!”

這時又聽門房來報:“縣裡何老爺趙老爺孫老爺他們聽說三爺回府省%e4%ba%b2,都來拜會了!”

謝啟功少不得領著龐福迎出去,這裡女眷們聞聲則帶著孩子們退到了內院。

一時又聽外頭喧嘩,王氏還以為是謝榮到府了,起身準備出去,來人卻又稟說是錢老爺張老爺王員外他們討茶喝來了。

如此坐立幾回,眼見著漏刻上時辰已將近巳時,門外又傳來人大聲稟道:“榮三爺回府了!”

屋裡眾人才又齊刷刷起身,相互道:“這回沒錯了!”而後迎出內院門來。

來客們都在玉蘭廳裡吃茶,聽說謝榮到家,自不免迎出門去招呼。如此周旋得一陣來,等到穿堂處傳來龐炎的聲音:“三爺給太太請安來了。”已是小半個時辰之後。

眾目相盼之中,一道挺拔身影跨進門檻,微長身量,如謝琬印象中一樣,一身湖青色錦綢直裰套在三十來歲的他身上,雖然不顯富貴,可材質飄逸的特質卻經由他的素簡而發揮得淋漓儘致。

進得門來他先於廊下站定,而後長眉下星目往女眷們立處一揚,薄%e5%94%87旁的笑容已經如春水般漸漸漾開,溫柔怡然的樣子,仍如那年除夕夜裡,他